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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祥耳里却令他十足的难堪,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没有让傅先生看过病啊…”刘玉风怔了一会儿又诚摮道:“只是想到傅先生这几日来,从没安生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夜好觉…就算他犯了天大的罪,也请主子看在他这份真心照料的份儿上,饶他起身吧!”
穆凊扬冷冷看着他,心思纷乱却不动声色,他不想再去猜刘玉风表情的真诚度如何,只淡淡的又呷了口茶道:“应祥,你刚刚该不是也想替京华讨情吧?”
连应祥忙趋身一跪,诚实道:“是,爷。”
他实在搞不懂穆凊扬凉冰冰的口气到底是蕴含什麽意思,索性也不再去揣测,心一横便豁出去,安跪道:“傅先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日子他衣不解带的服侍着主子,实在令人感佩,况且昨日他已因体力不济而昏倒,奴才实在很担心他在这秋凉寒爽之时跪了一个多时辰…会生出病来!”
听到连应祥朗朗的求着情,明知他是好心,穆凊扬心里却没来由冲出一股醋意,让他不可克制的将手中的杯子摔个老远,同时恶狠狠道:“放肆!”
连应祥和刘玉风被他这把无名火烧得手足无措,赶紧伏下身,只道:“奴才放肆,主子恕罪!”
瞧着他们胆颤心惊的模样,穆凊扬是又生气又无奈,粗喘了几口气才压下怒意道:“罢了!”他用力的将背一靠,语不带感情道:“玉风先出去让他们准备准备,等一下我们就动身了!”
刘玉风磕了个头,忙爬起身走出去。
几日来刘玉风看着穆凊扬怜疼着傅京华,一心还以为他们有什麽苟且,便就猴儿顺杆的巴结求情,谁知却撞到了这麽个硬钉子,这下子,他窝心的认为恐怕自己这会儿是想多了!
而穆凊扬喝斥刘玉风却正是要解了他的狐疑,因此当他一出去,他便一转刚刚的厉声,语意温和道:“应祥,你起来!有件事…我要交代你…”
连应祥一开门便见傅京华上身东摇西摆的跪在地上,忙趋身到面前扶住他。
傅京华一张雅俗清秀的脸惨青苍白泪渍斑斑,盯着连应祥的则是一双找不到焦点的唤散眼神,连应祥被他这样子吓的魂飞魄散,从没有的急切道:“傅先生…你还好吗?主子让你去休息了!”
“三公子…我不是同情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傅京华黑幽幽的瞳仁似乎已穿透过连应祥,整个人失神的念个不停。
“傅先生,你起来!我扶你!”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太关切,连应祥只顾着支撑着他起身。
傅京华经他一动,忽地失去了力气,全身柔弱无骨的任他拖起来,待想使力,却觉得双膝又疲又麻仍是支不住身,心一弃,索性便依在连应祥身上不再施为。
连应祥倒不觉得重,乾脆道:“傅先生,我背你吧!”说着便缓缓转动身子,将傅京华负在背上…连应祥的背又硬又结实,再加上他不时的轻声抚慰道:“傅先生,我背你到房里歇着,你别动,安生休息,我会陪你…”
傅京华心头又暖又酸,只不及细思分辨这味道,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待续…
第廿五章
张玉祥体格状硕,满脸胡须,说起话来轰隆隆,活脱是个说书先生嘴里的豪爽汉子,近六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仍然相当干练利索。
在东北相处了三年,穆凊扬是他十分疼爱的属下,两人甚至可以说情同父子,这当然不止因为他是皇亲国戚才另眼相待,更因为他的果断勇猛,不畏强悍,因此穆凊扬回京述职被留在京城,他的心里十分舍不得,好不容易他竟然自愿回到边陲危地,张玉祥当然开心的笑不拢嘴。穆凊扬大病一场,看起来清减不少,但衣着十分精致且熨贴合身,看起来相当精神。
张玉祥虽是他的长官,可穆凊扬却是身挂贝勒爷,照说张玉祥也要向他执礼,只是两人感情本就热络,再加上张玉祥是个粗犷的性格,穆凊扬曾要他不用再拘礼,他便真的就”不拘礼”了。因此他一走出门便热情的拉着穆凊扬走进官邸,边笑边道:“三爷啊,你真是好大的派头,人未到,旨已先到啦!”
穆凊扬让长随各自到底下休息,随张玉祥走着,同时狐疑道:“朝廷派了钦差吗?”
“聪明!呵…圣上派了天使来啦,一道圣旨是敦促我们也奖励我们,另外一道是口喻,只给你,瞧着钦差天使笑逐颜开的样子,似乎是好事啦!”他笑了笑道:“只求别又把你调回京就万幸罗!”
“钦差现在在府上?”
“可不是,他等了好几日了!现在在厅前与我纸上谈兵呢!”
穆凊扬身份尊贵,本就衣食无虑,加上自立不少功勋,这一趟回京,皇上已恩赏许多,现在又有好消息,他是想破头也猜不透会有什麽好处。
两人一入花厅,桌上正摆了副棋盘,一个侧脸俊雅的二品大员正盯着棋盘苦思着,直到听见了声响才抬起头,从容的站起身来。穆凊扬顿觉眼前一亮,只见这钦差天使看起来约莫卅来岁,笑容温煦,气质儒雅,穆凊扬一辈子看了这麽多钦差大臣,倒是第一次看到长的这样挺拔出众的,让人忍不住想和他交好。
“上谕,穆凊扬、张玉祥跪下接旨。”钦差宣旨,穆凊扬忙恭谨的跪下叩安,只见钦差缓展圣旨,洋洋洒洒念了一堆皇帝称许的言词并赐了许多物件,两人跪伏谢圣後正要起身,钦差便笑道:贝勒爷您且慢起来,圣上有口谕给您,张玉祥忙起了身退到一边,就听钦差朗朗道:“康亲王府三贝勒凊扬在边境,夙夜匪懈,日夜劳旰,致身染沈疴,却仍以国为念,以民为念,尽忠职守,特赏人参十株,安养生息照顾自己,替朕好好守住边境,朕很满意你的表现,尔後会有恩旨给你,保重。”
“谢圣上恩典!”
“贝勒爷,圣上的话传完了!”钦差天使赶紧扶起穆凊扬,随及自己叩下道:“御前一等侍卫,钦命传旨钦差袁尔莫,叩见三贝勒金安!”
穆凊扬本是笑脸回迎的,可一听到袁尔莫三个字,整个人像电击一样,脸色苍白的怔在原地,张玉祥见他木然不动的样子,忙轻声道:“三爷…”
袁尔莫伏首叩头是动也不动,一副气定神闲的等他回神。
穆凊扬好不容易才磞出话道:“免…礼!”
“谢三贝勒!”袁尔莫从容的站起身,微笑着。
穆凊扬起身招呼他们入座,自己也深吸几口气,淡笑道:“袁大人除了来宣旨之外,另有其它公务吗?”
“回三爷,没有,可也算有!”他笑了笑道:“圣上的意思是,要奴才在张将军眼下待个一年半载,说来惭愧,奴才单枪匹马守护皇上行,可带兵布阵却是半点经验也没有,皇上有感於京城内的将军人材青黄不接,便要奴才来和张将军学习学习!”言下之意是监察来着,但他却说的这般入情入理又诚挚谦虚,让人要反感也发作不出来。
袁尔莫续道:“三爷,奴才奉旨到军前参阅布阵方式,而黄沙波是您管地带,因为您一直未回,奴才不敢冒然前往,如今您既回来了,明日就烦您带奴才参观参观!虽是形式上的事,总也要看看,回去好交差!”
穆凊扬点点头,正想答应,忽然喉头一阵麻痒难忍,猛地没命的咳起来,这一咳,是又重又急,吓得张玉祥和袁尔莫登时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拿了热汤止住了,穆凊扬的脸色却已白的毫无血色。
张玉祥忧心道:“三爷,您这病还未好啊?竟咳得这麽严重!我看您先回去休息吧!唉…您官邸也没个贴心的小厮…要不,我让几个军校先去照看你…”
穆凊扬咳的全身发软,趴在桌上,只缓缓摇头,有气无力道:“有…玉风他们在…”
“三爷,您身子可比我们都矜贵,那几个粗汉子,哪能照顾得了您!”
穆凊扬不想和张玉祥再抬杠下去,便摇摇手,勉力坐直身,淡然道:“我不妨事…”
“三爷!”袁尔莫面色关切,躬身道:“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望三爷鉴纳!”
穆凊扬抬眼瞧他,其实自知道他是袁尔莫之後,心中实在百般不想理他,却又碍於情面,只好道:“请说!”
“镜儿!进来!”袁尔莫突然提声叫了叫,一个约廿出头岁眉清目秀的男孩,神情紧张的走了进来,张玉祥不明白袁尔莫叫这小厮进来的目的,但穆凊扬却已有八成预感,果然,袁尔莫道:“这奴才叫镜儿,是我府里家生奴才,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做事十分细心、体贴,现下三爷身体微恙,且身边竟未有任何贴身奴才侍候,我想,便将他派给三爷,如何?”
袁尔莫说这话是看也不看穆凊扬,只瞧着张玉祥说,因此没等穆凊扬说话,张玉祥已满脸笑意道:“好极!好极!既然您肯割爱,我想三爷没有不受之理啊!”随及便转向穆凊扬道:“是吧!”
穆凊扬淡淡瞧了镜儿一眼,心里倒抽口凉气,一直以来,自己身边都不让跟个小厮,便是不希望想起傅京华,可如今,这男孩的外表神情竟有三分傅京华的神韵,这要他如何接受,更遑论他还是袁尔莫送的!
正想拒绝,张玉祥便由不得他说,直道:“不管如何,三爷还是得让这小奴才贴身照料一阵!不然就是不给袁大人面子!”
就这样东拉西扯了好一阵,穆凊扬实在拗不过他们,再加上自己的喉头突然又奇痒无比,咳的面红耳赤,只好悻悻然的答应了。
待续…
第廿六章
穆凊扬回到自己的官邸,整个人都无法平静,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这袁尔莫的外表及性格,与他一直以来所认知的感觉实在差太多。
如今才明白,何以袁尔莫偏好男宠的事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可是传到皇上耳里,却能被他三言两语,说成自己只是偏好美婢男童做奴仆,而并非与男子有什麽苟且,看来,实在与他这风度翩翩的长相与气度有绝对的关系。
一早,袁尔莫便来了,穆凊扬压抑着翻覆不安的情绪,故作自若的和他问候。
虽是冬季,却因飘着细雪而不觉得寒冷刺骨,穆凊扬和他并辔而行,顺势的解说着边境的军事情况,穆凊扬一谈起军务是精神抖擞、伶牙利齿,就这样花了近两个时辰,几要要把整个黄沙坡驻防绕完时,穆凊扬忽地发现袁尔莫竟呆呆的望着前方一个军帐,穆凊扬随着他的眼光望去,突地全身打起了寒颤。
原来军帐前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连应祥,一个正是傅京华。他们两个正面对面专心的说着话,半分也没查觉穆凊扬和袁尔莫的眼光。
以袁尔莫瞧傅京华的神情来看,几乎是认出他了,所谓关心则乱,穆凊扬根本无法细分出这许许多多的枝节,只想到傅京华是诈死离开袁府的,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袁尔莫认出来,便试探道:“袁大人,遇到熟人了吗?”
“啊?嗯…”袁尔莫回了神,神色却十分恍惚道:“嗯…见了一个很像…我府里的一个奴才…”
穆凊扬刻意睁大眼道:“别说这儿是京畿千里外的东北,便是袁大人府里的奴仆该是百口之多,怎麽竟会记得住一个奴才的长相?这…实在令人詑异!”
袁尔莫这时才惊觉自己失言,忙道:“不,不,臣失口了,臣是以为见着亲戚了!”
精明的袁尔莫竟会撒这种破洞百出的谎,更加证明他是想起了傅京华,只是穆凊扬万料不到傅京华只在袁府待一年不到,袁尔莫对他的”印象”竟如此之深,着实让人不得不相信他们的关系”匪浅”。
穆凊扬止不住的妒意狂生,却只能硬压抑道:“袁大人一生在京畿,没想到有熟人远在东北啊!”他意有所指的爽朗一笑道:“会不会差太远了点儿?”
袁尔莫忙转回脸道:“是啊,我也这样想,该是我看错了!”他一提缰绳便掉转马头与穆凊扬并立道:“是臣下失态了!”
穆凊扬只想赶快带他离开现场,笑了笑,策马前行起来,袁尔莫匆匆看了傅京华一眼,忙跟了上去。
穆凊扬在军帐内踱来踱去,身上那白茸茸的大氅也随之飘扬,让他看起来更加英挺,只是他的神情很急燥,从没有的急燥,直等到连应祥进来了,一颗心才定下。
穆凊扬想压住询问傅京华的冲动,却在一开口又露了底道:“你们回来的倒很快…”
“我们…”连应祥想了想,随及爽朗的笑道:“主子,您知道奴才和傅先生一起来啊?”
穆凊扬心一跳,忙故作平静道:“嗯,刚刚在巡帐时,瞧到你们在入口处说话了…”他轻咳一声,又道:“京华不是有事不来东北吗…怎麽改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