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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杨冲挫败地走了。
凝重杜鹃处理完例行事项,开始写临别赠言。
***
展浩臣出差回来,秘书的位子上空空如也,办公桌的行事历里,夹著一张红色的信笺。
特助大人,我辞职了,来不及跟你当面说,实在很不幸。你会生气我没说一声就走吗?如果会,请记住,是你自己出差太久,不是我不等你哦,我只是小职员,离职手续完全依照公司规定办理,二十天後走人,一天也不敢多赖。(请称赞我的乖巧,遵守公司规定。)
算起来,我当你的秘书实在不很久,需不需要特地留书道别呢?唔,当我重感情好了,所以还是留给你。(用手写哦,没用电脑打耶,够诚意了吧!)
我离职了,以後找不到像我一样能干的秘书请别怨叹,因为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配得起你这个工作狂标准的秘书并不多,还有,请别太常给新秘书脸色看,会吓跑人家的。
你回来後要处理的事项,我都归纳好,也提出重点,全放在你的办公桌上,别忘了看一看。(瞧我对你多好!)
最後,请保重。
小秘书杜鹃敬上
该死,这是什麽意思?
展浩臣脸色铁青地看完,全身带著火气就颳往秘书处。
那天,号称冷静、精明,除了冷淡没有二号表情的展特助,史无前例地在秘书处发飙,强暴雨扫得秘书处所有的人噤若寒蝉,连话都不敢回。
呜……只不过是一个秘书离职而己,特助大人有必要这麽大惊小怪吗?
***
她居然就这样走了!
展浩臣愈想愈生气,生气到一天处理好几个大案子,操得底下的企划小组个个不成人形,留著的那口气只够到医院挂病号了,而他依然「奋力」工作,短短半个月内就将公司预定在年底达到的营业目标给完成了。
这种反常的行为,终於传到杨韬耳里,加上企划小组每个人或明或暗派人来请命,拜托他这个特助的知交兼上司快快救命哦,所以杨韬只好来了。
一到办公室门口,果然看见展浩臣依然埋首办公桌,知道有人来,却连头都不抬一下。
杨韬象徵性地敲了两下门板,自己进去了。
「展。」
「总经理。」他拨冗抬起头,一秒钟眼神示意,然後头又低下去。
连一句「请坐」都投有,杨韬只好自己找位子坐下,见展浩臣仍然没有理自己的意思,杨韬叹口气。
「展,休息一下吧。」就算是工作狂,但展的步调一向是不疾不徐的,杨韬从来没见过他有失控的时候,更何况是失控到这种地步。
他几乎是拿工作当生命拚了!
「不必。」展浩臣连头也不抬。
「一个秘书的离职,值得让你发怒吗?」不消说,「展氏」台风强力刮扫秘书处的事,他也听说了。
展浩臣没有他预期中的激烈反应,声音反常的更加冷静。
「总经理,半个小时後我会送南部开发案的企划书给你,请你回办公室等著收。」
拿公事当逐客今,表示展不喜欢他的试探,杨韬不再迂回,直接问了。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展浩臣没理他。
「如果不想她走,何不去找她回来?」杨韬继续建议。
展浩臣回给他一对白眼,低头继续工作。
「我後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在医院里让你哑口无言的女子,就是你的秘书杜鹃。」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
「说重点。」
「好吧。」看来要谈私事,得用公事切入。「关於你在停车场被人埋伏的事,那些人已经坦白承认,背後的主使人就是丁董,从今以後,丁氏建筑的人再没有空找你麻烦了。」他们会忙著打官司。
「很好。」如果他们再有空,他会很高兴把他们当沙包练。
又是这麽简短的回答,看来展这次气得不轻,也代表——展真的栽了。
「丁氏建筑的事一结束,杜鹃就请辞,你不觉得时间很巧合吗?」杨韬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什麽意思?」展浩臣立刻抬起头,锐利地注视他。
「先回答我,你这麽失常,是不是为她?」
「回答我的问题。」展浩臣泠冷地道。
「她已经离开了,就算你知道答案,也不会改变什麽。」
「你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答案吗?」杨韬的忙碌程度也许不到日理万机,但也绝对不闲。
杨韬淡淡一笑,至少他是将展的注意力从公事上引开了。
「听过旭日保全吗?」
「听过。」那两个年轻却又极端有名,没人敢惹的小女子。
「杜鹃是旭日保全的人。」杨韬小心地说。阿弥陀佛,希望他没有荣幸见识到展氏台风的威力才好。
展浩臣眯起眼,迅速联想一切。
「她是你派来的人?」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
「其实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她是谁。」杨韬定定的望著他。「从知道丁氏建筑扬言报复你,我担心你会出事,所以透过关系请高洁幽帮忙,正好公司招考秘书,洁幽只说她的人会来应徵,但我一直不知道是谁,让杜鹃成为你的秘书是我的主意,但我没想到那名红衣女子就是杜鹃。」只能说,一切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
展浩臣阴郁地闭了闭眼。那麽,一切只是作戏?
「展,你要怪我自作主张我接受,但於公於私,我不能明知道你有危险,却什麽防范都不做。你为公司的事惹上麻烦,我该负责,而在私人交情上,我绝不愿见你出事。」
「她走得毫不留恋,是只把我当成一名『客户』?」他笑得嘲讽,没料到自己的心会这麽痛。
「展,她保护你是尽职责,但如果说你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麽其他的事发生,不代表就没有私人情感。」杨韬或许不知道这之中究竟出了什麽差错,但可以肯定的是,展动情了。
凭他那次在医院里听到的话,杨韬不认为她会对展完全无情。
「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这种被欺瞒的感觉,绝不好受。
「如果我早告诉你,你一定会拒绝,只是我没想到你和她——」杨韬再怎麽神机妙算,也没办法算到别人感情的事,真是千算万算,不值老天爷随手一撇呀!
展浩臣深吸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什麽都不必再说了。」她已经走了,再怪谁都是多余。展浩臣埋首公事。
「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什麽答案?」
杨韬笑了笑,走到他面前。
「展,你不是那种会任自己留个疑惑,得过且过的人,更何况杜鹃影响你这麽深,如果你想找她,可以到旭日保全。」这是为人上司兼好友的他,能给的最後一个建议了,说完,杨韬就起身离开了。
这种私人的事,还是得展自己想通才行,他只能做到这里,只希望展不会笨到放弃一个好女人才好。
第六章
「十」。
名镇大厦,九楼之二,浴室里,杜鹃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一口气,表情平静,眼睛朝上看,开始进行灵异沟通。
「老天爷,我只是随便想想兼猜测,你实在没有必要这麽赏识我,让我的预感一次成真。」
今天在旭日保全做体力训练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同事因为腹痛而没形象地趴在桌上,一副要死不活样,细问之下,原来是经痛。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女人,多多少少都有这种经验,但大不了的是,她熊熊想起来,她的,晚了一个多月!
这辈子她洁身自爱,算一算那个什麽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只有那麽一次,一次而己,难道……不会吧?
当下决定早退,买了该备的小工具,回家,试验,结果於焉出现。
杜鹃再深呼吸一次,确定自己够平静了,拿起皮包、钥匙再度出门。
***
事实证明,不清不白的事,最好别做。
「恭喜、恭喜,杜小姐,你怀孕了,而且肚子里的小生命已经一个多月大了,你知道吗?生命是那麽地美好,我们应该赞美生命、感受生命的喜悦,赞叹这十几亿万分之一的神奇,多麽难得、多麽美好呀!」
杜鹃才刚从诊疗台下来,医生就抓著她的手,像唱诗一样朗诵出一长串的话,高昂激越的语调比中了乐透头彩还高兴。
杜鹃怪怪地看著他。
「杜小姐是第一次当妈妈?」医生忽然问。
「是。」她点头。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医院里针对怀孕的准妈妈,有准备一连串的解说课程,让你充分了解孕妇该注意的事,促进准妈妈与腹中胎儿的互动与了解,在生产前,也会告诉准妈妈胎儿产後的问题。你绝对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帮助你把孩子生下来——」看她的面色不对,医生激昂的音调一停,小心地问道:「杜小姐,你……不会……不要孩子吧?」
「当然不会。」她想也不想就回道。也许她是震惊、无措,但绝没有堕胎的念头,这是她的孩子。
「太好了!」医生恢复快乐的神情,继续激昂地说:「你知道,我们当医生的人总是希望每个人活得健健康康,如果不要胎儿,不仅是剥夺了胎儿生存的权利、对准妈妈的身体也会造成损害,所以我绝对反对堕胎。」
遇上他这种医生,她真怀疑有哪个孕妇敢说自己要堕胎。她敢说,哪个人胆敢提出这两个字,这医生铁定轰得她投降求饶、无地自容。
「好啦,杜小姐的身体状况很好,下星期再来,我帮你安排一下其他检查。这是孕妇手册,要收好哦,有什麽问题还是什麽心情,都可以写在里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解答。」医生热切地说。
「谢谢。」杜鹃只能收下。
「好,你回去吧,一路小心,记得别紧张、别看恐怖片受惊吓、别拿重的东西。」医生欢喜地送客。
呀!又有一个新生命诞生了,真是值得期待、值得庆贺……
走出诊疗室,她彷佛还可以听见医生兴奋的喃喃自语。奇怪,别人家生小孩,医生怎麽比人家选兴奋哩?
丢开神奇医生的反应,杜鹃离开医院,不知不觉把车子开到杨名建设附近,正好遇到下班时间的车潮。
杜鹃将车停在一旁正好空出的车位,摇下车窗,看著那栋办公大楼。这是她离开後,第一次来这里,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如果说她不想他,那是骗人的,但是任务已经结束,她没有理由再留下,不知道他看到那封信笺了吗?
少一个秘书对他来说,大概没什麽影响吧?他真的是个能力很强的人,难怪杨韬早早就相中他,将他延揽入自己的公司。
想到之前的对立,他的试探、他的要求、他无奈的纵容,笑意不自觉染上她的面容,她的手抚向仍平坦的肚子。
该让他知道吗?
这个孩子,是她的,也是他的,可是,他会在乎吗?还是觉得麻烦?
她正犹豫地揣测,展浩臣就在此时匆匆走出大楼,正准备拦计程车的时候,忽然瞥见一辆熟悉的红色轿车。
他大踏步地走来,等杜鹃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清楚看见坐在车子里的她,害她连想开溜都来不及。
「为什麽辞职?」他的口气好凶。
「我……」她的话被他截断。
「志趣不合,这是什麽烂理由?」
「这……」是实话啊,她又不是立志当秘书。还没说完,他又将话抢了去。
「为什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
「你……」
「就算我出差,你也可以等我回来,有什么大事急著一定要立刻离开?」他真的生气了。
「这……」
「下车。」他将内锁往上拉,伸手开了车门。
「我……我不要。」她总算找机会把话说完整。
「由不得你。」他凶凶地命令。「下来。」
「我不要。」她直摇头。
「好,你不要。」
他公事包往地上一放,弯身就抱起她,往里头一塞,接著将公事包丢到车後座,杜鹃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喂,你——」
「不想我更生气就闭嘴。」他冷冷地警告,将车开上道路。
杜鹃不情愿地只好闭上嘴,一双眼不满地直瞄他。
「安全带扣好。」他一手驾车,一手横过她身前,拉上安全带。
杜鹃傻眼,他却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把心思放在路况上,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家。
「杜秘书」绝对欠他一个解释。
***
正襟危坐,双脚并拢,双手交叠平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