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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低而清晰。
“你觉得，”她定定神，清咳，“我对你不够认真？”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阿宝，有一首词，里面写‘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他轻声说，“有时候我在想，阿宝对我来说，始终是高墙之内遥不可及的佳人……而我自己，是隔外墙外的行人，甚至可能只是一个过客。”
阿宝很安静仔细地听。
“就像隔着一道墙。你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垂着眸，低低地说。
阿宝默然半晌，吁出了一口气，“你想了解？”
“当然。”他抬眼，直接望进她的眼底深处，“喜欢一个人，当然想了解她。否则，不懂她，再喜欢又有何用？”
“可是，有时候不了解也是好的。”阿宝悠然托腮，沉吟良久。
第42节：第十九章 欢尽夜（3）
淡淡的凉风吹来，她那向来如月牙儿般皎洁的眸子有些黯淡，似是心绪处在莫名的纷乱之中。过了良久，昆明才听她轻声说：“小武他，全名叫尚武志，是我的亲弟弟。”
“咦？”昆明神色意外。
这个答案一出，似乎多日来扣在他颈中的一块枷锁顿时消失了。昆明在心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握紧了掌心里的小手。接着，忽然又有疑窦升起来——小武姓尚，她姓戴……
“我和小武，是同母异父。”纤细的手指拢紧了肩上的披风，她长睫轻闪，似是沉浸在辽远的回忆里，“当年，二十岁的妈妈意外未婚有孕，于是就嫁给了小武的父亲。婚后半年生下了我。两年后，又生下小武。”她神色安宁，语气很是平静，“小武从小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初中和高中分别跳过一级，所以，我和他一起考进了大学。”
“这样啊……”抑制住心底的小小诧异，昆明轻喃。
“不过，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话锋一转，她托起下巴望着星空，“小武有父亲，却很不幸地在七岁时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妈妈在小武父亲病逝后很快又嫁了人，嫁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提琴手，那个男人终日落魄，居无定所，他们每年有大半的时间在世界各地游历漂泊。小武的祖父母不甘心自己的孙子跟了外人，于是就把他带回自己家里养着。妈妈当时正新婚，也没有去争取小武的抚养权。”
“那时，你几岁？”昆明扣紧她手指。
“十岁。”她答着，微微笑，“妈妈把我过继给了她的妹妹。于是此后我一直和小阿姨生活在一起。我的小阿姨是一个佛教信徒，每年有很多时间都在外地，忙于宗教宣传等方面的事。她性格独立，食素，并且抱独身主义，所以，我的脾性可能受她的影响比较大。”
昆明渐渐心领神会。
“小武有些早熟，他一直憎恨妈妈。他说，当她把他交给祖父母的时候，他天真的童年就在一片灰心与失望中结束了。”阿宝叹了口气，“可是，我从来没恨过妈妈。相反，我觉得她是一个轻易让人为她而骄傲的女人。妈妈所遭遇的一切，我从未经历，却能感同身受——可能，正像小武所说，我即使受小阿姨的环境影响再多，其实性格还是和妈妈如出一辙。”
第43节：第十九章 欢尽夜（4）
“喔……”昆明应了一声。脑海里模糊地闪过自己曾见过的一张照片。
“昆明，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很差劲地把你拒之窗外吗？”她转过头，淡淡一笑，“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叔叔’找到我，又是送礼物又是带我玩，目的就是为了间接讨好我的妈妈。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懂，后来长大了，渐渐开始对他们反感。所以，当第一次见面时听说你是你父派来时——”她顿了顿，轻笑，“是我误会了，所以态度很差劲。”
“原来如此。”对这个困扰已久的谜题，昆明终于恍然大悟。
下意识地伸手拥住了她的肩，似是想保护这个有着孤独童年的女孩。在这个圣诞夜，他心里暗暗祈愿，不管童年的阿宝曾遭遇过多少孤独，只要他在，就绝不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
“这就是我的身世了，算不上多么离奇，不是吗？”她侧侧头，慵懒地靠到他的肩头，轻喃，“昆明，钟声结束了。”
“嗯。”昆明抬起头，她在提醒该回去了吗？
“借你手机，我要打电话给小武，告诉他我会晚些回去。”她伸手。
直到把手机递过去，昆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今晚借宿“朋友”家，原来是指……
所有的误会顿时冰释，欢喜一波波漾在胸口，昆明等她讲完电话，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拥进了怀里。
城市的上空有烟花盛放。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心里却如同燃着一簇小小的花火。阿宝把脸埋在昆明温暖的胸前，蓦然发觉，在认识这个男孩之后，靠近他就是温暖，远离他，这世界就仿若一片冰天雪地。
原来，不知不觉中，竟沦陷了这么多。
第44节：第二十章 诉离觞（1）
第二十章 诉离觞
欢乐的时光，似乎总是格外短促。不知不觉中，圣和学院的寒假已经来临。
这天下午，和社友们集合在操场的昆明，脚下无意识地来回踢动足球，听着教授讲寒假里体能训练的计划。渐渐漫不经心起来，他握紧了衣袋里的手机。
手机里多了一个新的号码。
想起几天前，阿宝那明媚的笑脸，似乎就闪现在眼前。
“我曾说过喔，之所以从不用手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始终没有必须要联络的人。”她语气轻快地说。
当时昆明“唔”了一声，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虽然一直很排斥手机，但是，昨天还是新买了一部，用来做解除两处相思的必不可少的工具。”话锋一转，她笑得格外迷人，“里面只存了你一个人的号码喔，昆明。”
昆明眼睛亮起来，故意悻悻然抱怨：“小宝，你真会吊人胃口。”
现如今，那个喜欢吊人胃口的家伙正放假回到了另一城市。要命的是，刚刚分别两天，他的想念就达到了让自己都羞愧的地步……呜，怎么办？开学前这二十多天怎么熬，仅仅是短信和通话又怎么能够？
“小路，你又在发什么呆？”学长侧头，一脸不可思议地近距离打量昆明，这家伙最近俏脸如桃花薄晕，白里透红，时不时就陷入无我之境，“鬼缠身了？去球社取几个三号球，今下午的训练是半场折返跑和颠小球。”
周围顿时一片怨声载道，哀鸿遍野。
提着装满小球的网兜走在回操场路上的时候，放在贴身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看着那个来自于“小宝”的短信，昆明迫不及待丢开手里的东西打开——
“3073＊＊＊，送你的QQ号，记得晚饭后上线，小宝等你喔。”
昆明脸一热，忍不住咬住唇。
很久以前起，昆明就相当鄙视每天挂着QQ聊天泡美眉的男生，想不到如今自己却归到了同一类。
晚上回家后吃过晚饭，他打开了那个QQ，看到里面唯一一个叫做“小宝”的绿色青蛙头像在闪闪烁烁，而自己的昵称……
小宝的小蛋糕？
昆明顿时黑线布额。
堂堂七尺男儿，竟得如此爱称，还真是英雄气短哪……
从那天开始，热恋中的两人每晚都会在QQ上视频聊天，下线后会通半个小时电话，然后再甜甜蜜蜜地道晚安。
第45节：第二十章 诉离觞（2）
路崖几次撞见儿子躲在卧室里鬼鬼祟祟地讲电话，平时做事魂不守舍，时不时就开始脸红红地出神，作为高中班主任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恋爱了……
春节来临的时候，似乎整个城市都开始笼罩着一股温馨的氛围。初一那晚昆明参加完高中同学的聚会，晚上回家后第一件就是开电脑登QQ。小青蛙的头像在闪烁，在只有它一个人的空间，在这样烟花盛放的夜晚，竟显得有几分孤单寂寥之意。
昆明记起她讲过的身世，心里一动，敲下一句“小宝现在和谁在一起？”发送过去。
很快地，她回：“亲爱的，你是在查岗吗？”
即使此时看不到她的人儿，昆明也能想象她那似笑非笑的揶揄神色。有些懊恼地瞪着对话窗，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自己一个人。”她的信息发送而来。
他默然须臾，回道：“小宝若是觉得孤单，那么我就去陪你。好不好？”
过了片刻，她问：“只是怕我孤单，还是想见我？”
“两者都有。”
“那么是前者多一些，还是后者多一些？”这样的追问，带着几分执意，似乎并不像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小宝。
他所熟悉的那个小宝，天生一股潇洒自在，身处何地都会所向披靡，哪里会有这样的孤独和倔强？
昆明咬了咬下唇，心里莫名地一恸。
半晌，他敲下了三个字，轻击回车，发送过去。
那边良久没有回音。
昆明等了片刻，心里波澜起伏。猜想着此刻对面的她的情景，索性伸手取过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小宝。”他轻喊。
“嗯。”她低低地应着。
在窗外喧声震天的夜里，此时的心情却如此悠扬愉悦。多么希望此刻能见到她。昆明想，若是阿宝现在就在他面前，那么他一定会紧紧把她拥进怀里，他一定会把她所有的孤单和忧伤用力丢开。
“小宝，好想你……”
“我也是。”
“……”
夜深的时候，昆明拉开窗帘，凝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小宝，究竟你……把我怎么了？他轻轻喃着，为什么每时每刻，你都不由分说地占据我的脑子？他的小宝会使魔法，他早该知道的……
好想你。但愿闭上眼睛就看到你，也但愿睁开眼睛时也能见到你。
第46节：第二十一章 相见欢（1）
第二十一章 相见欢
大年初二。
坐在候机室里等候的时候，戴宝心其实还在犹豫。
犹豫的并不是要不要去见他，而是……该怎么通知他。捂捂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她吁出一口气。这种事……该怎么说呢？因为昨晚听你说很想我，所以……所以我来见你？
阿宝忍不住支起额头。每当耳边第N次回响起那道低低的，犹带几分委屈的、孩子气的“小宝，好想你……”时，一切倨傲和矜持顿时飞去了爪哇国。上午九点多醒来，她只考虑了几分钟，就决定买飞机票飞去看他。
噢，若是被小武见到她这副样子，定会被他笑话——她阿宝向来自负潇洒，哪想竟发起这种疯。
“嗡嗡……”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被吓一跳的阿宝差点将它丢出去。真是的，还是不适应这种像不定时催命炸弹似的玩意儿啊……悻悻地伸指按动了接听键——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不用瞧也知道来电是谁。
“昆明，早啊。”
“早。”彼端的呼吸有些混乱，“小宝，你在哪里？”
阿宝嘴角噙起一抹浅笑，随口开玩笑：“又开始查岗了吗？亲爱的，你好像对自己的女友不太放心哦……”
“乱说。”男孩的语气半是羞恼，“阿宝，你在家吗？”
她慵懒地倚到座背上，顺顺垂下的长发，柔声道：“我在机场。”
“——机场？阿宝，你要出门吗？”声调陡然拔高。
“啧啧，不要激动喔……”她咬着嘴唇嗲声安抚，“我正准去潍市呢。”
“什么？”
“我正准备去潍市，去看你。”
彼端声音消失了。
“亲爱的，激动得无法言语了吗？”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彼端依然静默。
“昆明，你怎么了？”她嗲声喊着他的名字，“如果感动的话，那么见面后可要主动亲——”
儿童不宜的话尚未讲完就被打断了：“小宝，”他轻轻喘息了一下，低低道，“我、我现在青城火车站。”
第47节：第二十一章 相见欢（2）
What？青城？青城……正是她所在的城市没错，那么昆明他——
生性伶俐的阿宝，居然要过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胸腔发出一阵轰鸣，长达半分钟，她说不出话来。嘴角渐渐忍不住上扬，“啊，看来，我的飞机票要作废了呢。”语调慵懒地说着，她脚步轻快地朝机场大厅走出去。
出了停车场，戴宝心把自己的小POLO飚得飞快，直接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