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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渊+番外-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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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渊+番外 
离渊+番外 BY: Ciel Mu 

  文案: 

  当年年少相交,青衫义气。 

  而后一登九五,六亲情绝。 

  他又怎么不懂,那人是一时情动,他却已经万劫不复。 

  主角:魏离,郑渊 

  序 

  魏瑾鑫六年,即齐宣明八年二月廿八,在璘霄城百姓们的惊恐注视下,东面一角残破的天空泼墨一样,闪烁出蝙蝠血的色泽。这种诡异的红色跟随魏宫的大火一起燃烧了五个日落,使得璘霄城的夜晚灿若白昼。魏宫崩塌败落的声音融化进入夜的火焰中格外清晰,好像百万孤魂厉鬼的殷殷啜泣。天色放明之后。魏人们听到那些身着奇异装束穿梭于璘霄城市井之间的士兵操着陌生的口音悄悄议论魏宫前所未见的奢华宏大,以及年轻的魏王临破城前俯瞰齐郑联军时候无比宁静明朗的脸庞。 

  关于魏国的灭亡,后世史学家们曾提出过各种各样的论调,无休止的辩论争吵。很多人以为,第七代魏王,瑾鑫帝离傲慢自负,暴戾多疑,正是这典型的亡国之君的性格最终葬送了曾位列六国之首,美丽而妖娆的魏国。也有人以为魏离所推行的虽是苛政,却仍不失为果决英明的一代帝王。他们深深迷恋于史书上瑾鑫皇帝生罚决策的铁腕政治不能自拔,转而将魏国灭亡的原因归咎于横空出世的齐将邵阳。 

  同每一个纷争的乱世一样,六国的历史也由诸多良将、奇臣、明君的传奇穿插而成。然而在这样浩若烟海的人名之中,即使最挑剔的史学家也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将“六国第一名将”的头衔交让于齐国宣明帝时代的天下将军邵阳。宣明皇帝曾感叹说,齐国江山,六成属朕,四成乃属邵卿。今邵卿已赏无可赏,朕惟义天下封之。 

  出生行伍十二岁入京的邵阳,智破湘城力取修罗渡,十六岁拜将,十八岁平陈,二十岁灭魏,平生经战七十余场,下七十余城,赐号天下将军。在所有人等待他平扫六国的关切目光中,夭亡于在魏国灭亡的两年之后,为他令人目不暇接的一生作了最完美悲哀的终结。后世习惯用烟花去比喻天不假年的将领,凝聚在一瞬间绽放出所有的美丽华彩。然而他们从不愿如此称呼邵阳,因为他惊鸿一瞥的人生所绽放的光华,绝非人力制造的烟花可以企及。在很偶然的机会里,他们会将他比作是一团烈焰,飞腾而起照彻长空大地一片绚丽光明,然后又在瞬间熄灭无踪。 

  当然,大多数史学家对以一人之力更改六国历史的说法嗤之以鼻。他们认为魏国历代国君都自恃国力强盛,穷奢极欲而不懂得让百姓休养生息,经三代修葺而成,豫山麓逶迤连绵八百里的魏宫就是最好的明证。因此魏离所继承的魏国好比巨兽的骨架,气象万千却内虚中空不堪一击,即使没有齐郑联军的进攻,亡国的利剑也已高悬于魏王的头顶。老宫人们说,入夜后魏宫博大幽深的无梁殿中时常能够听到隐隐的丧钟,哀悼即将来到的灾难。 

  魏国的灭亡的原因由于历史风尘的掩盖而扑朔迷离,最终引发齐郑联军攻魏的导火索却在后世众口一词的认同中显得格外清晰明确。所有史学家都会在他们关于那一段历史的论述中提到,魏国平乱侯世子袁尹檀私放郑国质子渊,使得郑渊回国登基联齐伐魏,直接葬送了曾经无比强大的魏国。他们在本应精简的史书里挥毫泼墨的描述那一幕匪夷所思的宫闱丑剧,极尽旖旎香艳之事。少年时代的平乱侯世子怎样对瑾鑫帝的禁脔郑渊一见钟情,怎样在承袭侯位之后受郑渊蛊惑背叛家国放他出境,怎样动用手中的兵权助郑渊登上王位,最后又怎样自刎于魏宫大殿之前,血溅五丈,染污了魏国已被烽火描成绛色的青缎黑豹旗。 

  他们甚至煞有介事地写道,璘霄城破城前夜——“王于宫内大宴群臣歌舞升平,使尹檀着战甲坐王右手。歌罢,尹檀跪进曰,臣私放郑渊,自知不免,本欲战死疆场以报陛下,未料竟得偷生。今事危至此,臣不敢再负陛下也。言讫三拜,殿外自戕。”好事的史官还往往会在后面加一句“一失足成千古恨”,以此儆谢后人。 

  这些全都是谎话。 

  袁尹檀没有死,他在璘霄城破前夜,灰头土脸混于逃难百姓之中出城而去,没能目睹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毁灭。那段被史学家们津津乐道的自刎谢罪的主角,其实是当日失守修罗渡的宁国侯夏远。 

  袁尹檀之所以要走,是因为陛下对我说过,“你已不应死在璘霄城内”。 

  我就是袁尹檀,魏离幼年的伴读,魏国兵马总督,瑾鑫帝亲自加封的平乱王,袁尹檀。 

  我当然决定走。我在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都习惯听从于他,我幼年时的玩伴,少年时的知己,而今头戴黑豹龙冠身披紫金朝服,雍容而残酷的瑾鑫帝离。 

  而我同郑渊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像那些他们所说的那样。 

  第一断章:璘霄(一) 

  这是郑渊来到魏国两年之后的一个春日,他同老师一起,在佐明殿里做他例行的功课。佐明殿是魏宫西侧的偏殿之一,正取“辅佐明主”之意,是高官达贵们的公子在正式入仕前读书的地方。据说,就连魏太子的心腹,备受魏王关爱的平乱侯世子袁尹檀,也在佐明殿内作息起居。 

  像郑渊这般由战败国送来的求和人质,本来是万没有资格踏入佐明殿的。他合该同他仅有的三四名随从一起,被禁闭在豫山山阴的冷宫,看着窗外的柳绵计算自己剩余的生命,祈祷着到时魏王大发慈悲,让他尸骨还乡。然而十一岁入宫的郑渊出奇的乖巧可人,从不说半句埋怨,也不招惹多余的是非,见到任何人都轻轻点头,牵起一个虽然卑躬却丝毫没有奴颜媚骨的微笑,也因此得到了掌事宫官的格外关照。他到魏宫半年后,魏天祺帝在宫官的劝说下,对年幼的郑国人质举行了一次象征性的接见。那日郑渊身着隆重华贵的暗紫郑服,阔袖大襟,袖边浮滚绣着青龙苍虎,立在大殿之中显得多余无措。他在魏王炯炯的注视下垂首站定不敢言语,微微抬起的羽睫却使奢艳包裹下的清秀少年像极了池中静静绽放的白莲。魏王看着他微笑着说,好个玲珑的娃娃,就让他日后在佐明殿读书吧。郑渊在那一刻仿佛听到了对自己命运的宣判,他感激的再次跪下,将头低得更深以示诚惶诚恐。这一举动在日后很长时间内成为宫人们窃窃私语的谈资,说当日郑国公子那一低头,真比千句万句谢恩更让陛下受用。 

  此时正是魏天祺十二年,十一岁的质子郑渊同魏国的世家子弟们一样,身披紧袖收肩的合体魏服,悄无声息的踏入了本来遥不可及的佐明殿。 

  在同行先生的耳提面命下,郑渊给天祺帝呈上一份谢恩折。他说自己本是大逆之臣,更兼愚钝之资,陛下许他在佐明殿修习,是有上古圣君之仁厚心。而今自请跟随先生每日诵经拜佛,上乞天子大愿得成,下乞父母安康,在有生之年得同郑渊一样,以有罪之身侍奉魏国。天祺帝看出了谢恩折里郑渊不着痕迹的奉承,也明白郑渊是趁机在表明自己甘愿永滞魏地的诚心。他想起那日里郑渊低垂着的小脸上的惊慌失措,推测这封老气横秋的信定是出自他人授意。他将略带稚嫩的墨迹随手放置在一边,抚掌而笑:“这孩子……” 

  这段轶事同天祺帝说过的许多后宫调笑一样,没能被史官忠实纪录。直到魏国灭亡的多年之后,文人们才从流传于古董旧货市集里真伪莫辨的魏宫秘史中辗转获知。他们将此广为宣讲,以此证明后来的静怀帝郑渊在初到魏宫之际,就已心藏异志暗行韬晦——而睿智的魏国天祺皇帝,早在那时就预见了他即将为魏国所带来的浩劫。 

  到了佐明殿的郑渊一如既往的沉默乖巧。正如他在谢恩折中所说一般,只跟着从郑国随他到此的老师每日里诵读佛经。他常常会同轻裘薄衫的魏国公子们擦肩而过,总是低垂着眼帘,深深行礼,也不多说一句寒暄。渐渐的,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郑国孩子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却窝藏着不敢点破。偶有几个对他回礼搭话的,也在三言两语之后迅速离开,随后被同伴们狭促调笑。郑渊就这样宁静而孤僻的存在于佐明殿的一角,宛若自开自谢的墙角寒花。 

  郑渊并不喜欢如此沉闷的生活,他时常怀想以往在郑国时候,曾经一日里换乘四匹快骑赶往数百里外的闽苍山,只为赶上崖边一朵硕大昙花在月夜下的开放。无聊的生活令他疲惫无奈,他在慢慢习惯的同时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打发时间。他曾经设想过,也许在这样一个暖洋洋的春日里,高不可攀的袁尹檀会经过他的窗外,听见他朗朗的书声放慢脚步。他并不很清楚这样的邂逅能够带给他些什么,只是天真的渴望着奇迹能够在瞬间发生,从而改变一生的境遇,就好像当日他瑟索在魏王的大殿里。 

  郑渊知道,那时候璘霄城里处处都流传着一首俚歌,“檀口朱,翠眉浅,纤手若流素,秋水如拢烟。兽烟吐,玉筝闲,缘君一回顾,为君误佛弦。”这首歌真切的属于被誉为“六国第一都”的璘霄,一样浮生旧梦奢华如绘;同时它也显示出了袁姓家族在魏都空前绝后的权势和地位。“袁”君回顾,“魏”君弦乱;流于巷陌田间的文人用最直接的方法嘲讽了袁氏对魏国君王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这首歌传唱于璘霄的每一个角落,直到袁尹檀离开的那一天还悠扬如兮。 

  然而郑渊也听说过,袁尹檀只在东宫陪太子读书,他出现在佐明殿的次数寥寥无几,单只为了彰显君臣之别。想到他生命中唯一可能的贵人是如此远隔云端,郑渊再次明确自己无可更改的境遇,对着窗外刚刚吐粉的桃花林继续诵读几乎烂熟于心的《妙法莲华经》:“有四迦楼罗王、大威德迦楼罗王、大身迦楼罗王……与若干百千眷属俱。……” 

  暖风熏着桃花,似乎也夹带来了外面隐隐的取笑之声。屋内的老先生眉头一皱,持书紧步走到了窗口,只对着外面哑声道:“我家公子在此潜心研佛,却是何人如此噪扰?”虽是斥责,语调却也含了谦卑忍让。他曾受郑王重恩,此次自告奋勇随二公子来魏,本抱着必死之心,只想能够帮着公子周旋些许。不料魏王竟对公子青眼有加,特许佐明殿起坐。他虽教郑渊写了谢恩折,却又在心底暗恨公子竟然真的不思重返郑国,反倒安安心心地读经。此事在魏国王公之间早成了笑柄,都说郑国质子生性懦弱无大志,只知读经避世。几个不长进的纨绔子弟躲在屋外偷听嘲笑,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虽说郑国国弱势微,总也不能让人肆意轻慢。如今老先生喊出这席话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之举。 

  郑渊端坐着纹丝不动,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仍旧专心读着他的佛经。只听外面一片树梢沙沙响动,同风过之声迥然不同。又听那老先生讶然一声,由窗口退回了数步。郑渊心中一惊,终是抬起头来向外望去,口里还犹自喃喃着莲华经。 

  “佛说此经已……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普佛世界,六种震动……” 

  那时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只觉得天地都忽然被笼罩在一席极浅级淡的粉色帘影之下,视线所及之处无比明晰,心头远处却一片茫然。细看眼前,原是点点桃雨纷至滑落,却格外的缓慢妙曼不肯坠地,仿佛那一刻的时间被无止尽的拉长。多年之后那一帘无穷尽的清淡的粉红仍在郑渊的清醒和醉梦中反复出现,一点一点褪化成暗然的惨白。 

  然后郑渊就看到一团白影当空而坠,落在窗外正对着方才先生站立的位置。那是个活生生的少年,年纪同郑渊相仿。不知为何郑渊竟然觉得无法看清他的脸,只看见他齐整束在脑后的黑发,以及与之极不相称的,眼角眉梢的飞扬跳脱。 

  那少年扬了杨眉,眼中藏不住的得色:“‘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像不像?” 

  “像。” 

  “那我像不像佛?” 

  郑渊一愣,只盯着那个少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老先生倒吸一口气,也不知这少年是当真无知还是胆大妄语。花瓣正巧落尽,少年的脸就在这个时候印进郑渊心里,那张无比俊美的脸,身量尚未长成,面相上也留着三分可爱,嘴角偏还藏着三分自持两分骄横半分凉薄。 

  少年说完话满意的笑了,他笑起来更显得童心未泯。他又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郑渊:“你是郑国的公子?——穿魏服倒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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