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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 by 筱禾
感恩节，据说是为了感谢印第安人赐予美国人这肥沃的土地。不管它是真的假
的，反正印第安人已经被他们杀得杀，同化的同化，所剩无几，反正那阵子火鸡们
遭了大殃。
自感恩节到新年，这里的节日气氛高涨，人们忙着开派对，忙着采购送礼，忙
着一个又一个的假期。几乎每年的圣诞节我都外出，但鉴于去年因暴风雪被困在几
千里之外而无法回家的经验教训，今年决定老老实实呆在家中，从网上下载几套片
子，欣赏电视剧情。
金庸老爷子的小说是我少年时代的美好的记忆，想象中的江湖，打打杀杀，恩
仇快意。所以我先选了《天龙八部》来看。央视的东西终究大气些，不是摄影棚里
五六个人走来走去，还一口一个天下英雄地叫唤。
听说前一阵电视剧《中国式离婚》在国内很火，所以第二个选中这部。这片子
从一开始给人感觉是制作精良，虽然说故事一般，但我着实喜欢陈道明和蒋雯丽的
表演，特别是蒋雯丽，我想如果换其他女演员来演，这剧就没法看了。
我优哉游哉地一集接一集地往下欣赏。当故事情节发展到有个叫娟子的女孩因
为老公有外遇而毅然决然地将七八个月的婴孩引产时，和我一同观看电视节目的人
不禁看我，我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笑了，说：“刺激！”确实比恐怖片还惊心动魄。
第二天是周末，我出门，看见热闹的商业区除了停车场内满满的车辆之外，马
路两边站着很多高举标牌的人，从男到女，从六岁到六十岁。
布什和克里这俩哥们已经开始掐架，布什虽然很不招我喜欢，但克里的个人魅
力实在太差。想想还是克林顿好，虽然雪茄放的不太是地方，有点管不住下半身，
可处理国家问题只用上半身足以。
我住的这地方是保守的共和党势力范围之内，所以他的支持者肆无忌惮地占领
了这座小城的商业重地，但他们的标牌上不是写着支持布什，支持共和党什么的，
而是反对堕胎。显然那是为了拉拢政治立场不坚定的众多中间选民。
堕胎，或者叫人流，在西方是指妇女受孕１２周之内不因任何身体疾病的因素
由堕胎医生进行刮宫。这在美国是非常有争议的话题，多数人反对，极端者将堕胎
医生枪杀。
每天上班路过一幢灰色的不起眼的矮小建筑，这就是有十几万人居住的城市里
唯一的堕胎诊所。几乎每天，只要我留心，都会看到某个或者某几个面色和蔼的老
人，中年妇女手里举着牌子面对诊所，上面写着：一死一伤，或者谋杀，杀人犯之
类的词语。
我有个同学在国内，他老婆是医院妇产科的医生，据说忙得不行，我问他国内
计划生育不是做的很好？他说未婚先孕做人流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前所未有，估计
如今一半的女孩子做过这事。
我的脑海里想象着一个象蛋，又有一丝半点人模样的小生命被医生用冰冷的器
械从温热的母体内掏出来扔在一个肮脏的血盆子里，和其他刚刚遭受同样命运的小
家伙放在一起，等候垃圾处理。
其实再过几个月，也不过是３０个星期后，他会完整而健康地降临到人世。小
家伙将用他肉呼呼的小手用力地攥住母亲的手指死死不放，送给母亲一个天使般的
笑，十几年后，他将出落成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英俊少年或者美丽少女。不过那已
经是永远不可能的了，因为他已经被作为垃圾处理掉。
我猜测那些去堕胎的女子中一定有人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能因为自己的
麻烦而去伤害别人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按照那些反堕胎人士的语气说，堕胎所
伤害的是亲生骨肉，更何况那岂止是伤害，根本是残忍的谋杀。一死一伤，害人害
己。
我有个美国朋友，也不算朋友，最多是工作上有些来往，他很爱他的祖国，每
天车子前端飘着国旗，车子屁股上写这“我的弟弟在海军陆站队。”但他比较没见
过市面，所以硕士都毕业十多年了还特别喜欢抬杠。他非常憎恶中国的人权状况，
其他的暂且不说，一胎化政策就太不人道。
我才不劳神地为他的无知而浪费唇舌，中国资源贫乏，人均占有耕地极其有限，
不控制人口，难不成再如过去那般，穷的全家人出门只有一条见人的裤子？不过我
也很狭隘的猜测此君是希望中国越穷越好。
他又说中国在一胎化政策的执行方法更不人道，堕胎已经是小儿科，八九个月
的婴儿被引产后弄死，简直是野兽行为。这个问题我依然不屑和他解释。
记得另一个美国朋友比较喜欢中国文化，爱看中国电影，特别是《菊豆》和
《大红灯笼高高挂》。他对我说在过去的中国，妇女的地位是最低的，她们最可怜。
我回答不是，他问为什么中国电影里妇女们不是遭受性虐待就是被弄死，我说因为
很多创作者在揭露社会黑暗的同时小小地意淫一把，这个是无论小作家还是大导演
都有可能出现的偏差。他又问我最没地位和人权的是什么人，我告诉他是儿童。
过去或许因为贫穷，医疗条件太差，更或许没有任何对儿童保护意识，小孩夭
折的事时常发生。而哪家小孩死了，父母伤心之后再生一个也就心理平衡些。死个
孩子可以再生。
听说有位农村大嫂，有了六七个小孩，她又大着肚子待产。她去上厕所，拉屎
时一不小心，婴孩掉进厕所。大嫂有经验，搞断脐带，往茅坑里看看还蠕动的小东
西，一想，臭哄哄的，算了，不要了。大嫂给村里人讲这故事时乐得嘎嘎的。
有一位我非常尊敬的老者，他笑咪咪地对大家讲述他的姐姐有三个小孩，不想
再要了，可没有避孕措施。姐姐后来又生了三个男婴，怎么处理呢？姐姐把那三个
男婴活埋了。我自认为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听到此处，不禁倒吸口凉气，脑子里想
着三个哇哇哭的小生命被泥土一点一点掩埋时的壮观情景，再看那位长者，笑得更
加和蔼可亲。
文艺作品里喜欢用小孩的死来表现、塑造人物，比如饱受冷落的妇女杀死负心
男人的儿子，比如残忍的土匪射击孩童以示枪法高超等等。
不是咱们中国人心理承受能力强或者冷酷残忍，这是一种传统东方文化所致。
君和臣、夫和妻、父母和子女是绝对服从与附属的关系。现如今好象我们已经很开
放和时尚了，其实看看老百姓津津乐道的清官戏，帝王戏，访谈节目中人人笑眯眯
地回忆小时候如何被父母打屁股，得意地诉说如何为了事业将小孩置之一旁，就能
明白这文化的影响力是多么强大和深远。
既然儿童的地位已经如此之低，胎儿就更没人权，更何况被人工流掉的胎儿的
妈妈们有太多让人理解的理由，不得已而为之。
在我身边常看到或者听说某个未婚妈妈，年龄小的仅仅十四五岁，政府、社会、
家庭帮助她们抚养小孩。对于这些女士没有人歧视她们，甚至给予很真诚的祝福，
为了可爱的婴孩。这里有对婴孩无限关爱的社会风气。
而这样宽容的社会风气和西方的文化特色使得未婚妈妈们在未来同那些没有孩
子的女人一样寻求激｜情和男人，她们很少因为曾生育过小孩而遭到男人的鄙视和拒
绝，多数人幸福地步入婚姻殿堂。
在中国，未婚怀孕的女性并不少见，而未婚母亲少之有少，她们承受不了可怕
而沉重的道德压力，精神和物质负担，她们要“做人”，要继续生活，哪怕最简陋
地活着，也必须选择将有一半自己血统，连着自己身体的弱小生命无情杀死。
为了避免社会伤害她们，她们毅然选择先“残忍”地加害无辜的生命。我个人
完全理解堕胎在中国的普遍合理性。
说回《中国式离婚》，剧中的娟子杀死婴儿，特别强调：不是胎儿是婴儿，不
是为了避免伤害，她为了报复，令人震惊的是此女继续无辜地谈论感情问题，一直
逍遥道德之外。
我非常希望咱们的主流文艺节目里不再堂而皇之上演此类节目，但鉴于我的诸
多希望大部分落空，所以我庆幸多数对中国毫无了解的洋人看不到那样的故事，他
们只看看中国功夫和大腿舞就好。因为我不想见到他们的祖先曾用坚利的洋枪洋炮
打开我们的大门，边掠夺我们的资源边感叹中国人的野蛮和愚昧之后，他们一边支
持士兵手持武器“为伊拉克人民的民主人权而献身”，一边惊呼中国人的残忍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