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糊糊看到山脚附近我爸爸的影子。
那天没下雪,因此我估计能多送几份报纸。我的下一个客户住在克洛斯瑞吉。
如果坐车去那里,你必须驾车返回吉尔比山脚下,过一个街区前往克洛斯瑞吉,再
沿着山坡一路爬上山顶。要是步行或骑自行车去,就可以穿过我一位客户家的庭院,
抄近路到达克洛斯瑞吉。因此我穿越那条小道。为那个客户留下报纸。
天空飘落起雪片,我突然有一种冰冷的恐惧感。我刚才一直在仰望黑沉沉的天
空,虽然不见月亮,但星星一直很明亮,美丽地闪烁着。现在抬起头来却看不到星
星,只见浓密的乌云。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看到它们扭动着翻滚着像要爆裂开来。
雪大了起来。我为什么没记住学校里获得的知识呢? 华氏32度正是酝酿降雪的最佳
气温。我感到双腿发硬,由于恐惧而不能正常迈步。我企图奔跑,但失去了平衡险
些跌倒。雪下得更猛了,由于雪花纷飞,我看不到云层。雪下得如此之大,我甚至
无法看清街对面的房屋。一阵风起,而后越刮越大,发出尖啸声。我脸上一阵阵火
烧般的刺痛,但那是寒冷引起的。刚才还甜甜的温暖的空气现在冰凉刺骨,寒风撕
咬着肌肤,雪花像碎玻璃碴般刺人。
我转过身去寻觅爸爸,但连旁边的房子都看不见。雪片急速地打在脸上,我不
断眨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滚动。我用手套不断地擦去泪水,结果只能使泪眼更加模
糊。雪花在脸颊和头发上冻结起来,我呻吟着,心想要是戴着滑雪面罩有多好。狂
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我拼命地呼喊着寻找爸爸,但是急降的飞雪把喊声堵回我嘴
里。我看不见那条人行小道,甚至看不清面前的那双手套。所能见到的只是那道移
动着的银白色雪墙。寒风冷彻骨肉,我的胃里却似火烧一般。胃里越烫,我颤抖得
越厉害。我又放声喊叫了一遍爸爸,在惊恐中跌跌撞撞地去找他。
直到一头撞上卡里根家的篱笆,我才知道自己偏离了那条小道。篱笆锐利得像
一根根铁矛。当我弓着身体倒向它时,一根尖头刺入我胸部,我能感到它戳穿了大
衣的衬垫。它把我身上所有的空气排出体外。我仰天跌倒在一个雪堆里,感觉上就
像陷入了流沙,越陷越深。我拼命想爬起来,但是那只装满报纸的沉重的粗布口袋
把我往下坠,雪也不断往我身上堆积。它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滑,就像一只冰冷的手
贴在我后背上。痛感如此强烈,我狂叫着跳了起来。狂风肆虐,我所能见到的,只
是周围黑暗中漫天飞旋的雪片。
我奔跑着,但我一定转了方向,因为边上什么也不认识。看不见的灌木划破了
我的脸。我啪地一下撞在一棵树上,鼻子磕破了,但我感觉不到,因为我太害怕了。
我只是不断地跑,呼叫着爸爸。我不再撞上什么东西,以为到了街上,现在我知道
那儿是卡里根先生家旁边一块闲置的空地。有人为建新房掘出一块地基,对我来说
就像地面消失了一样。突然间我掉了下去,似乎深不见底,着地时的冲力使我咬穿
了嘴唇。你应当看到我缝针的地方。我爸爸会说,可怕的事情发生时,因为震惊你
会感觉不到。他还说人的身体有一定的承受限度,过了头你会没有疼痛的感觉。现
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的胸部、鼻子和嘴唇麻木了,我所想的就是找到爸爸一起回
家。我要妈妈。
我从坑里爬出来,似乎意识到附近还有人。我的眼里充满泪水,几乎见不到雪
花,朦胧中有个黑影向我奔来,我知道就是爸爸——除非不是人。
在滑稽连环画中,撞到脑袋时会眼冒金星。现在我也看到了星星,在雪地里分
外明亮。我知道头被击打了,但没感觉到。我爸爸说震惊也会产生这种情况:通常
你会被击倒,但是因为害怕,你会生出力气来不倒下去。
我差不多做到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天旋地转,真奇怪会这样。
我被击得那么重,那只装报纸的粗布口袋都掉落了。袋子跌开了口,我看得清
楚,报纸散落在雪堆里,黑色的油墨字和白雪混杂在一起。接着报纸被染成了红色。
你知道那个古老的笑话吗? 黑色、白色与红色混在一起是什么东西? 那就是报纸。
只不过拼写不同罢了。红色是从我头上流下的鲜血。我转身要跑,那个黑影抓住了
我的胳膊。
我拼命转身,甚至在狂风呼啸中我都能清楚地听见劈啪的爆裂声,就像爸爸拿
着一根干柴,在他膝盖上折断,添进火炉。不过那劈啪的声响出自我的胳膊,而且
我感到它在肘部弯曲,拐向我的肩膀。接下来我仰面倒地,漫天飞雪中我瞠目结舌
地看到老布兰查德先生跪在我身边,扬起了铁锤起钉器那一端。
他将起钉器砸向我时,我移动了脑袋,因此那个起钉器从我头皮边闪过,带落
一些头发。我双脚乱踢,这次铁锤重重地敲在我的锁骨上,痛得我尖声叫唤。接着
铁锤朝我双眼当中的部位砸来。
风雪中冒出另一只手来,它一把拽住布兰查德的胳膊。在昏倒之前,我见到爸
爸猛地夺过那把铁锤,把布兰查德掀翻在地。我爸爸大骂他是人渣,以前我还没听
见他这么骂人。我指的是用这么可怕的字眼。我不会记住它的,也不会再说一遍。
接着爸爸双手抓住布兰查德先生使劲摇晃,他的脑袋前摇后摆像个拨浪鼓。接下来
我所记得的就是在医院里了,头上鼻子上缠着绷带,嘴唇肿胀,胳膊上打着石膏。
爸爸试图向我说明事情的经过,我想自己大致明白了,但不敢确认。布兰查德
先生的妻子三个月前已去世。我以为她还活着,但是我弄错了。他们老两口膝下无
子女,爸爸说失去妻子的布兰查德感到十分孤独,他想周围有个人,像个儿子似的,
能照顾他。因此他劫走的第一个男孩,就是两个月前那次从格兰尼特大瀑布弄来的
——当时他去看望他老婆的妹妹。接着他想要第二个、第三个,所以他从本镇挟持
那两个报童到他家里,相信下雪能掩盖他的足迹。但接下来他想把所有的男孩都搞
到手。我一想到以下的事就难受得要吐——当他发觉那些孩子已死亡后,便将他们
移到汽车间堆在一个角落里,上面蒙着块帆布。有位记者形容说“就像一捆木头”。
眼下正逢严寒天气,那几具尸体变硬冻僵,否则就会如我先前说的那所房子一样散
发出腐臭气味。现在我想,当时我总是见到布兰查德先生在哭泣,是因为他老婆去
世了,还是因为他意识到做了错事,却没有办法就此罢手。一方面我有点为他感到
遗憾,另一方面又想到那些失踪的男孩,风雪中布兰查德先生扑向他们时,又该是
多么惊恐。还想到他跪在我身边的模样多么可怕——高高举起那把铁锤! 我有一种
感觉:在我长大成人前,我将牢记那一幕。先前我说过,那些护士们大清早唤醒我,
好像妈妈叫我起床去送报纸一样。我想那不是真的。护士们并没有唤醒我。我自己
醒来的,尖声呼叫,眼前是那把铁锤上的起钉器和染在报纸上的鲜血。
护士们跑进病房,然后就有人一直坐在我身边。我爸爸或妈妈一直在这儿,他
们说我的锁骨也碎裂了,但疼得最厉害的却是胳膊。
《公报》派莎朗来医院表示慰问,但是我知道她自己也会前来。她将我叙述的
经历记录下来,但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还要现场录音。我谈到她时,你应该看看她的
微笑。她说将把我的故事登上报纸,而且她的老。
板会付给我稿酬。我当然能用那笔钱,因为医生说有好长时间我不能去送报。
我想尽管发生了所有这一切,我还会重返送报路线的。毕竟我们知道那些男孩是怎
么失踪的,也不会有许多像布兰查德先生那样的疯子一尽管我爸爸说他又开始担忧
了。他刚从报纸上获悉,在艾许维尔镇有个女报童,有人企图劫持她上一辆小汽车。
是什么导致让报童们感到不安全的事层出不穷呢? 我爸爸说很快就没人愿意出门了。
哦,没关系。我告诉莎朗,我已经谈了好一阵子,现在有些困倦,我不相信《
公报》会把我说的一切刊登出来。但她回答说我的故事他们称之为独家新闻,也许
其他报纸还会转载。我妈妈说她希望我不会因为出名而变得性格冲动,尽管这词义
有些模糊。但我感觉不到出名的味道。我觉得心酸。但是我希望客户们在报纸上能
欣赏到我叙述的故事。因为我喜欢他们。另外也期待着他们记得承诺给我一笔小费
的事情,因为现在又推出了一种我想买的电子游戏。这时爸爸走进病房,听见了我
最后说的几句话。他便又重提我天生是个企业家,等我长大后或许会拥护共和党的
话题。我仍然不懂什么叫共和党,但我在考虑。也许当我走访几户人家并让他们看
看缠绕在我头上的绷带和胳膊上的石膏时,他们就会订阅报纸。一场新的竞赛又将
开场。凡是搜罗到最多新客户的报童,即可获得全年电影的免费入场券。现在要是
再加上免费的爆玉米花就更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