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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为了你,我才想出这个馊主意。”我冲他抱怨了一句,继续说,“我也正是抓住校长过分注重个人形象的心理,才有机会给你弄来头发。”
他在我肩上拍了拍,以示感谢,然后感慨道:“是啊!心理习惯很容易被人利用,无论好与坏。”
“堂兄,你现在不简单呀!”我仰视着他,颇为惊讶地说,“你看待问题的视角,都上升到心理学的高度了?”
他抓了抓鼻翼,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可能和刚才看的书有关。哦,就是那本。”说着,他转身指向桌上摆着的书。
我起身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许蕾出版的散文集。我刚要翻开,却听陆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拿到指纹鉴定结果时,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在利用我们警方的心理习惯。”
“哦?”我转回身,迷惑地看着他。
“我们警方的心理习惯是,以人证、物证等证据为依据来侦破案件。也就是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牢牢抓住这个重心,决不能掺杂个人情感因素,更不能凭直觉办案。”
“对,这是作为警察要具备的最基本能力。”
“但我现在却有一种可怕的直觉。”他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地看着我说,“我总觉得哪些地方有点不对劲儿,似乎有人利用我们警方的心理习惯,把案子引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
我双手抱膀想了想:“你担心物证有问题?”
“不。我就是觉得物证太齐全、太完美了,特别是那枚指纹,将凶手目标彻底锁定在许蕾身上!这反而让我感到很可疑。”
他这番话说到了我心坎里,因为我始终对照片里两人的表情难以释然。我盯着手拿的《孤岛》缄默了片刻,抬起头说:“我们也不必庸人自扰。等DNA鉴定结果出来,就能确定许蕾是否真的有作案动机!”
陆浩点点头,心想只要鉴定结果证明孩子是韩一洋的,许蕾就存在作案动机,也就不会与指纹等物证相矛盾。
不过,他担心鉴定结果与之相反。那样一来,案子就会变得相当复杂,更可怕的是,布下诡局的人肯定不是许蕾,而是有人在幕后操盘!此刻,这个可怕的念头完全占据了大脑。他只能暗暗祈祷,鉴定结果千万不要和物证相矛盾。
2
苏可曼在沉睡,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沉睡。
蓦地,一股熟悉而又怪异的气味儿刺进鼻孔,迫使她快速睁开双眼。
无数道灼目的白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直刺得双眼隐隐作痛。她赶紧伸手挡住迎面射来的白光,眯起眼睛,怯怯地环顾四周。
她正躺在一个半球形的、逼仄的空间里。四面和头顶被手指般粗细的铁条严密封死,宛如钻进了一座巨大的鸟笼。白光从铁条之间的缝隙射进来,照射出一道道飘浮着尘埃的光柱,好似一柄柄锋利的长剑,把逼仄的空间切割得体无完肤。
忽然,四周的铁条颤动起来,并发出诡异至极的呻吟。
她吓呆了,双手捂住耳朵蜷缩在地,恐惧地盯着不断颤动的铁条。
那些铁条忽然生出许多细小的分支,越来越长,越来越多,像无数条海蛇一样缓慢蠕动着,一寸一寸地向她爬来。
数以万计的“海蛇”蠕动的视觉效果,吓得她浑身战栗,冷汗直流。她绝望地大声呼救,但根本没有人来帮她。
光线变得昏暗起来,那些可怕的异物也越来越近了。有些已经爬到身上,像饥饿的野兽伸出的魔爪般,死死地缠住她的身体。
她奋力挣扎,拼命摆脱,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渐渐地,那些异物将她的身体彻底包裹起来,她像个粽子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鸟笼”里。
“鸟笼”是她永远的宿命吗?
“不,我要逃出‘鸟笼’!”
她没有放弃,在心里高声呐喊着。不过她也很清楚,逃出去需要等待时机,而此刻那个绝佳的时机就要降临了。于是,她丝毫没有反抗,任凭“海蛇”在身上交错缠绕。
“海蛇”的七寸终于暴露出来。她想尽一切办法,慢慢地靠近,然后快速张开嘴,一口咬住它的咽喉,用牙齿将其撕碎,嚼烂!
紧裹着身体的那股力道慢慢消失了。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可怖的鸟笼不见了,那些如海蛇般的异物也消失了。眼前只有一张熟悉的脸,正瞪着惊骇的眼睛看着自己。
“小曼,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认出是自己的丈夫,再看四周,是医疗器具和粉饰得雪白的墙壁。显然,她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曾做过无数次的噩梦。不过,这次的噩梦有了与以往不同的结局——她成功逃出了“鸟笼”!
“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不用为我担心。”她一边抹掉脸上的冷汗,一边刻意用轻松的语调对丈夫说道。
“哦,没事就好。”丈夫并没察觉到异样,边说边递给她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
苏可曼接过苹果,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开始涌动着逃出“鸟笼”的解脱感。二十多年了,她终于摆脱束缚,逃出了那座可怕的囚笼。
她咬了一口苹果,看着丈夫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心想,是时候该把那件事告诉他了。
3
下午3点,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比对结果显示,从孩子心脏细胞中采取的样本,与校长头发DNA的相同率高达99。99%,证实孩子和校长存在血缘关系。也就是说,苏可曼腹中之子确实是韩一洋的。
看到这份鉴定报告单,陆浩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之前的种种担忧云消雾散了,这两起案子也宣告侦破。
不过,在公开发布破案结果之前,他认为有必要去见一见苏可曼。一来苏可曼是本案的被害人,应该把破案结果告诉她;二来陆浩有几处疑点没完全搞清楚,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于是,他带上从许蕾办公室找到的照片、机票和那份数学试卷,以及DNA鉴定报告单,然后和李薇一起赶往医院。
出了警局大院,陆浩和李薇钻进车里。
“浩哥,你觉得苏可曼得知这个结果,会有怎样的反应?”李薇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道。
“我想,她应该很痛苦吧。”
“是啊,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李薇叹了口气说,“恐怕她做梦也想不到,袭击自己的竟会是许蕾!”
“那可未必。”他回想起上次去见苏可曼时的情景,“我觉得她应该察觉到凶手是许蕾了,只是在刻意逃避罢了。”
“哦?”李薇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你想,她和好友的丈夫关系暧昧,并有了孩子,内心必定充满了负罪感。即便是知道凶手是许蕾,她也不愿意说出来,因为她害怕这些不光彩的事被人知道。那样一来,她就不能继续在学校工作,婚姻也会破裂。”
“既是如此,苏可曼当初就不该做出那样的事。今天这个结果,也是她咎由自取!”李薇用轻蔑的口吻说。
“不,现在下这样的结论还为时过早。”
“嗯?什么意思?”
“虽然我和苏可曼只见过两次面,但我觉得她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陆浩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在这个社会,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李薇皱紧两道细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才道:“你怀疑苏可曼和韩一洋关系暧昧的背后,另有隐情?”
“对,这正是我要去见苏可曼的主要原因。”陆浩顿了顿,说,“在公布破案结果前,我们必须把所有疑点都解开,以免造成冤假错案。”
二人就这个话题探讨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都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汽车刚刚驶下高架桥,在密集的车流中缓慢前进。
陆浩收回视线,看向装着DNA鉴定结果、机票和照片等物证的文件包,心想一会儿见到苏可曼,应该把许蕾的整个犯罪过程告诉她。于是他靠在椅背上,微微闭起眼睛,把许蕾的犯罪过程在大脑里过了一遍。
9月1日,深夜9点45分左右,许蕾以试卷出错为由,打电话让苏可曼火速赶到学校。10点左右,许蕾离开学校,为了不引起校警的怀疑,她驱车驶向公园相反的方向,但很快就迂回到公园里,并埋伏在公园中央的隐蔽处。
10点40分左右,苏可曼出现了。许蕾立即用丝袜蒙住脸部,快速从后面冲上去。为了避免身体接触,她没抱住苏可曼,而是用事先准备好的沾有氯仿的手帕,直接捂在苏可曼的脸上。苏可曼晕倒后,许蕾开始实施犯罪——打掉腹中的孩子。这一点,医生曾提到苏可曼的腹部有剐蹭痕迹,现在想来,那肯定是许蕾用什么东西重击后留下的痕迹。
达到目的后,许蕾开始在现场故布疑阵,将沾有氯仿的手帕和矿泉水瓶抛弃在现场,企图伪造成连环奸杀案的现场,却由于时间紧迫,慌乱之下没能擦干净水瓶上的指纹,留下了致命的证据……
15分钟后,汽车停在医院大门前,二人推开车门下车。
“我最讨厌医院的这股怪味儿。”走进住院部的大楼后,李薇捂着鼻子说。
陆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医院里的细菌和病毒比较多,不洒消毒水也不行啊。”说着,他指了指左前方的电梯,示意她往那边走。
很快,二人来到病房外。房门半开着,能看到苏可曼躺在床上,床边还坐着个男人,正在给她削苹果。陆浩仔细一看,原来是苏可曼的丈夫。
“如果这个男人知道了案情,还会给她削苹果吗?”陆浩这样想着,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得到允许后,他和李薇快步走进去。
看到来人是陆浩,苏可曼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她坐起来的动作一点都不吃力,面色也很红润,想必是恢复得相当不错。
没等陆浩开口说话,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毒杀许蕾的凶手抓到了吗?”
“经过细致的侦查,我们警方最终确定许蕾是服毒自杀。”陆浩尽量用平淡的语调说道。
她瞪大乌黑的眼睛,轮番看着两个警察,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陆浩的脸上:“她……她真的是自杀?”
“对。”
她像是受到极大打击似地垂下头,纤细的肩膀不住颤抖,脸上也浮现出焦虑不安的神情。
陆浩知道,她此刻一定在想许蕾自杀的原因,并由此联想到她们之间的恩怨,也就能轻而易举地推测出袭击自己的凶手是许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脸上仍挂着不安的神色:“许蕾自杀的原因查清楚了?”
“嗯……”
陆浩的余光扫了一眼苏可曼的丈夫,心想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案情,于是就以做笔录为由,让他到门外等候。
看他走出病房,陆浩和李薇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许蕾服毒自杀和你昨晚的不幸遭遇有关。”
“啊?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语气很惊讶,但脸上丝毫没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考虑到她的感受,陆浩没有直接挑明,而是先拿出那份数学试卷递给她:“这是你拟定的那份试卷。我们找你们学校的老师鉴定过了,根本不存在任何错误。”
她接过试卷浏览了一遍,低着头喃喃自语:“果真一点错误都没有。奇怪,那许蕾为什么还让我深夜赶去学校?”
陆浩观察着她的表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挑明了,就严肃地说道:“许蕾引你去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昨晚袭击你的案子,她也正是因此而服毒自杀!”
也许是不愿相信这个结果,也许是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当陆浩说出这个结果,她惊诧得以手掩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直到陆浩又重复了一遍,她才颤抖着声音质疑道:“你……你说什么?昨晚在公园袭击我的人是许蕾?”
“是的。”
“简直是荒谬至极!”
苏可曼愤怒地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记得不止一次跟你提起过,我俩的关系非同一般。”
此刻听到“非同一般”这个词,陆浩却有了另外一番理解。
“对了。用你们警察的话说,许蕾根本就没有作案动机,还怎么可能去袭击我?”
“不,她有作案动机。”陆浩干脆地反驳道。
苏可曼闻言表情一僵,眼神也闪烁不定,但仍大声质问道:“那我倒要听听,她到底有什么作案动机?”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陆浩一边说,一边取出照片和机票递给她。
苏可曼接过来,看到照片上殷红色的“X”和“杀”的符号,不由得双手颤抖不止,以至于照片和机票滑落到了地上。李薇赶紧捡起来,重新递给她。她一边做深呼吸,一边颤抖着手翻看照片,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当她翻看完,已是满脸的冷汗。
苏可曼抹了把脸,仰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力叹了口气,目光转向陆浩:“这……这些照片和机票,都是从许蕾身上找到的?”
“不,是在她办公室。”
她又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儿,调整好情绪后说:“这些照片确实能证明许蕾有作案动机,但不能证明凶手一定是她。”
在陆浩听来,她这句话分明是告诉他们:她和韩一洋的特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