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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三人各是不同心思。
言非离向北堂傲望去,他也正望过来,两目相遇,都是五味杂陈,惊喜交集。
言非离确实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虽然他的身体曾经受过巨损,并不适合再孕育子嗣,但是若让他强行将孩子流掉,反倒更有性命之忧。
言非离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听到秋叶原说孩子不能落掉,只能生下来时,却意外地安下心来。
他大概心底深处担忧着,万一秋叶原说不能生,北堂傲真的会狠下心来放弃孩子。
不过好在这些年言非离脱离了天门,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没有那些劳累繁重的事务拖累,整日在草原上肆意奔驰,身体的状况倒有了很大的改善,只要小心一些,安心休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秋叶原对言非离道:“这几年我特意根据你的情况配制了一些补药,原以为没有机会交到你手上,却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对了,另外我还意外得到了一个药方。”
“什么药方?”
秋叶原微微一笑,“是可以防止摩耶人受孕的药方。”
果然,北堂傲和言非离闻言都露出意外之色,于是秋叶原将去年的一件奇遇娓娓说来。
原来这世上具有摩耶族体质的不只言非离一人,愿意以男子之身,为心爱之人产子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
“当时真是巧,若不是让我碰上,那人重伤之下,只怕和腹中的孩子都要不保。我帮他接生下一个女婴,又给他治了伤。他是嫡传的摩耶人,于是给了我这个药方,说是可以让你们摩耶族男人防止受孕。我回去仔细研究了之后,确实很奇妙。”
言非离对那个同族之人十分好奇。
他从小便是孤儿,只有老乞丐和刘七两个可以称得上的亲人,对自己的出身一无所知。
可是自从多年之前,知道自己可能是摩耶族之后,便对这个神秘的民族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与向往。
离开天门,游历江湖的那段时间,他也曾努力去找寻过摩耶人的痕迹,但是这个民族实在太过神秘,又消失的早,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后来怎样?”
秋叶原喟叹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走了。他那时正在被人追杀,大概是不想拖累我吧。”
“那孩子呢?”
秋叶原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嗫嚅了半天才道:“孩子没事。他把孩子留了下来,我抱回了天门,长得很好。”
言非离又仔细问了问那个同族人的情况,可惜秋叶原对江湖上的许多事情和规矩都糊里糊涂,摸不清门道,只知道那人拿把长剑,便觉得他大概是名剑客。
模样看得出是易了容,再来就什么都说不明白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言非离的身体状况,北堂傲自然不会再要他回马场去,言非离也不再坚持。
只是男人产子,何等离奇,纵然以北堂傲之能,也不得不考虑隐秘安全的问题,于是决定带言非离去别院居住。
一来那里山清水秀,适合安养;二来人少偏僻,避人耳目。
秋叶原自然也随言非离一起搬进别院,细心帮他调养身体。
如此一连过了两个多月,不知是何原因,言非离这一次的反应比第一次厉害了许多,到了四个多月的时候,呕吐的症状也未曾好转。
腹部早已渐渐隆起,夏日穿的单衫轻薄,很容易便能看出形状。
北堂傲派来了暗影守护在别院四周,少数几个仆役都住在外院,不得进入内园。
北堂傲每日都在这里陪言非离,对他关怀备至。
他虽然已经做过两次父亲,但是第一次根本毫不知情,第二次又远在战场,都未曾有过什么深刻体会,这一次他便花了大量时间陪伴言非离。
有时看着言非离受罪,心里十分愧疚,但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又新鲜之极。
言非离却难受异常,浑身乏力,无法言喻,整日都有些心躁难安,比起怀离儿时的无知无觉,真不知差了多少倍。
那日被人跟踪的事,他一直未曾跟北堂傲说过。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不确定的事不会随意对别人提起,何况后来一直住在别院,也未再有其他的事。
只是住在这里见不到离儿,时常想念。
可是北堂傲觉得离儿到底是个孩子,怕吵了他,并没带他来过。
这日北堂傲回城办事,回来时正是傍晚,见秋叶原与言非离在凉亭下棋,走进一看,不由得好笑。
言非离已经歪在凉椅上睡了过去。
他这些日子就好像睡不够似的,没完没了,有时和自己说着说着话都能闭上眼。
再看秋叶原,竟然丝毫没有发觉,正呆呆望着棋盘发楞,不知魂游何方。
北堂傲轻咳一声。
秋叶原回过神,看见他刚要张口,却见他摇了摇头,指指言非离。
秋叶原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北堂傲走到言非离身旁,在他身边坐下,看他气色还不错,只是夏日炎炎,他现在又耐不住热,身上的衣衫竟薄薄地出了一身汗,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腹部的形状。
北堂傲轻轻抚上,感受着下面的微微悸动,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突然手掌轻震,感觉到一下撞击,不由得微微一楞。
望望言非离,见他犹自沉睡,似无所觉,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子,贴在他腹部上仔细聆听。
言非离悠悠醒过来,见他模样,笑道:“不是说了,这时候还什么都听不到呢,你怎么不信。”
北堂傲坐直身子,指着他的肚子欣喜道:“他刚才动了,你不知道么?”
“是吗。”
言非离轻抚小腹,微微一笑,忽然想起石桌上的棋盘,问道:“秋大夫呢?”
“下去了。你们俩一个睡觉,一个发呆,真下的好棋。”
言非离道:“秋大夫有心事。我总觉得他心不在焉。”
“没关系,大概在想孩子了。”
秋叶原的孩子,自然是那个摩耶人留下的女婴了,如今已被他收为养女,这次来遥京,因为孩子年纪太小,没有带着。
言非离其实很想看看那个摩耶族的女婴。
言非离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夫人近日回府了吗?”
北堂傲点点头,喟叹道:“她整日关在佛堂里念佛,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言非离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问道:“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北堂傲微微一楞,随即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把孩子带回去给她抚养了。只是……你又觉得如何是好?”
自然是自己抚养最好。
言非离心里有这个念头,却没有说出来,抬眼见北堂傲一双秋目正望着自己,笑道:“现在想这个还早了点。我饿了,该用晚膳了吧?”
“是。”
北堂傲轻笑,扶起他道:“近日你胃口似乎好了不少,这样我就放心了。”
言非离笑着随他一起出去。
他现在的胃口,好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林嫣嫣跪在佛堂前诵经,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丫鬟端着茶上前,轻轻将茶盏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林嫣嫣停了下来,坐回椅上,端起茶盏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茶?”
“回王妃,这是今年新摘的云顶碧螺,王爷说王妃爱喝这个,特意命人送来。”
林嫣嫣端着茶杯也不喝,只是直直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妃?”旁边的小丫鬟不知何故,害怕是自己泡错了,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林嫣嫣喃喃地道:“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不可能,不可能……”
小丫鬟见这模样,有些害怕,却不敢说话,只是在旁站着。
“啪啦——”茶盏击到对面墙上,裂了个粉碎,茶渍将雪白的墙壁泼成褐色,慢慢流下。
小丫鬟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
林嫣嫣突然狂笑起来,笑不可抑。
过了好半晌,笑声渐息。
林嫣嫣抚了抚鬓角的长发,若无其事地道:“命人去准备准备,明日我要去相国寺上香。”
“是。”
小丫头如释重负,慌忙离开了佛堂。
林嫣嫣对着这墙壁上仍在缓缓流淌的茶水,眼底一阵冰寒。
她好恨!真的好恨!这种恨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也没有随着向佛的清修而减少。
这种恨意,从他抱着那个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就已经悄悄地根植于心。
但是那时,她并不孤单,她还有辉儿。
有那个可以继承她一切的孩子,那个连接她与他之间血脉的孩子。
可是现在,那个孩子也不在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一点一点,她心里最初的幽怨、委屈、悲痛,终于渐渐凝结,成疤,揉合在一起,滚雪球一般,形成一股强烈的恨意,无处宣泄。
直到那一天,那个闯入普陀寺的男人对她说了什么。
没想到困扰她这么多年的秘密,原来竟是如此不堪。
她早知道北堂傲另有倾心之人,却万万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言非离!?两个男人!如此背德之事他们怎么做得出来!?可是那个坐在轮椅上,名叫兀杰的男人,却言之凿凿,当年曾在华城地牢亲眼见过他二人的暧昧关系。
茶叶的香气在空中散开,那是淡淡的,云顶碧螺的茶香。
他知道她喜欢喝这个茶,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喝。
因为,这清幽的茶香,有他身上的味道……林嫣嫣娇美的面容扭曲起来。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心中阴霾的怪物,终于狰狞着丑陋的身躯,从深埋的牢笼中冲了出来。
相国寺里人声喧沸,香火鼎盛。
林嫣嫣去庙里上完香,布施了银两,老方丈将她请至贵客使用的厢房休息。
不过喝了杯茶,林嫣嫣便借口休息,遣退丫鬟,戴上遮面的纱帽,一个人悄悄从后门潜了出去。
相国寺后面是片桃花林,依山而植,清静偏僻,白日里除了僧侣,很少有人来这里。
不过这个时候正是僧人们的午饭时刻,林子里更是寂静无声。
林嫣嫣站在一棵桃树下,冷声道:“出来!”
“咕噜咕噜”,奇异的车轮声响起,黑衣蒙面的男人推着一个坐在木制轮椅上男人走了出来。
“林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轮椅上男人笑道。
林嫣嫣没有回头,道:“那日在普陀寺,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男人道:“自然是真的。夫人考虑得如何?”
林嫣嫣沉默片刻,慢慢道:“我可以与你合作。不过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林嫣嫣缓缓将自己的条件说了。
双方达成协定,又各自离去了。
这场阴谋,只有林中的桃花树,听得真切。
言非离自从搬到别院,整日无所事事,日子无聊得很。
这日下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见天晴气爽,忽然心中一动,回卧室取了自己的剑,在院子里悠悠舞了起来。
许久不曾练剑,言非离渐渐心醉神迷,竟忘了身子不便,正舞到酣处,突然一道身影急掠而来,劈手夺剑。
言非离下意识地变招反击,但脑筋一转,连忙停下。
来人一把夺过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神色骇人。
言非离被他瞪得莫名心虚,讷讷道:“谦之,今日回来得好早。”
“谁叫你练剑的!?”北堂傲怒道。
刚才一进内院被他舞在半空中的身姿吓得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这个……我也没练多久,不用担心。”言非离小心翼翼地陪笑道。
“不用担心!?”北堂傲不由得提高声音,怒道:“你忘了自己的身子!”
“我、我……”言非离想说不必大惊小怪,但望见北堂傲铁青的面容和愤怒的美眸,话在嘴边转了几转,竟说不出来,心里暖洋洋地荡起一片温情。
北堂傲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屋里,按在床边上上下下的检查一遍,然后沉着脸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不仅没有不舒服,精神还好得很,小家伙似乎也挺高兴。
言非离摸了摸肚子暗道。
“我去让秋叶原过来看一看!”
“不用了!我真没事。”言非离连忙拉住他。
北堂傲仔细看看他的脸色,再三确认确实没有不妥,这才神色稍霁,将剑抛到一边,道:“以后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