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玛丽娜讲完了。大家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她脸色绯红,显得更加姣美。她喘着粗气,心儿在胸中怦怦地跳着。她理了理头发,走向墙边。
在她的位置上,现在站着的是正式的评论员。
玛丽娜漫不经心地听评论员发言。他实质上没有表示异议,仅仅提出了一系列涉及借助超导性现象积聚能量这一想法的发展远景的问题。
当评论员发言时,站在门旁的教授咬着胡须,鄙薄地撇着嘴。医生担心地观察着他。
“我冒昧地向在座我所极为尊敬的诸位请求原谅!”正式评论员刚刚住口,就响起了老教授很响亮的断断续续的嗓音。
“我同样地请求极为尊敬的主席尼古拉·拉夫连季耶维奇的原谅,未经邀请我就来干涉你们的事,但我认为在有一些情况下,沉默不语是有损于一个真正学者的称号的……嗯,是啊!……在答辩会上报告了这篇论文的情况下。”
玛丽娜抬起眼睛,十分惊讶,立刻认出了这个曾向她讲述关于反射无线电台的有点古怪的同路人。真有意思,他想说什么?大概,他也认出了她。
“请吧,教授,我们很高兴请您发表意见。”主持会议的年轻的科学院院士说道。
教授驼着瘦削的背,走到了长长的象跑道似的桌子后面。
“嗯,是啊!……是童言,还是呓语?我冒昧地向在座诸位提出这个问题。我不禁要问,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物理学副博士荣誊称号的应考者,向我们报告了些什么呢?难道科学界令人尊敬的代表们有幸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听取荒诞的幻想吗?嗯,是啊!……你们忠实的仆人平生第一次充当了一个不能令人羡慕的角色,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反驳一个孩子或者是精神失常的人。诚然,这正象美国人所说的那样——‘埃格伊斯特 齐 格莱恩’——有点倒行逆施,格格不入,但我最最诚恳地请求诸位原谅我这个老头儿。我习惯用自己起的名字来称呼一些事物,请勿见怪!……将一些关于物理现象的本质的概念如此庸俗化,而且贴上了严肃的科学研究的标签,听到这些,实在令人难以平静!”
整个会场的人惊讶得哑然无声。部长仔细地琢磨着老教授脸上的神色,后者猛然地抨击玛丽娜所提出的假想的基本原理,辛辣地嘲笑她的数学体系。
站在门口的医生将夹鼻眼镜抓在手中,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己的病人,似乎在教授的眼里寻找一直折磨着他的谜底。
“看来,尊敬的科学界的同志们,她给我们阐述的超导性理论的原则,‘阿特 弗特斯 布拉什’——乍一看来不仅远未解决,而且遭到了严肃的批判。”
教授用伸出的双臂,撑在桌上,佝偻起瘦小的脊背,继续发言,在讲到字母“O”的地方特别使劲儿。
“嗯,是啊!……然而,学者同志们,应考者发言的第二部分,整个儿地都显得苍白无力。其中只有唯一的一句话使我内心感到满意。可敬的应考者十分正确地指出,她所阐明的想法,不应该在科学著作里,而只能在科幻小说中占一席之地。而我认为可以加上一句:在将人引入歧途的坏小说之中!嗯,是啊!……
“我敢于用具有权威的科学的全部力量使诸位相信;抛开远离现实的关于在磁场里积聚能量的幻想吧!研究这个课题——是荒谬、懵懂、妄诞、胡说八道、邪门歪道、科学中的野蛮行为,是无知、观点肤浅、贫乏、缺少对自己最起码的控制。
“我尊敬的和亲爱的同行们,我冒昧地说,诸位刚才的掌声与其说是对纯正的客观的科学代表而鼓的,还不如说是对在舞台上费尽心机耍弄引人入胜但又不可能做到的姿势的女演员而鼓的。”
教室里举座哗然,虽然黑板上方“注意”两个字一闪一闪地亮着,可喧哗声还是止不住。直到主持答辩的年轻的科学院院士站起来,走到黑板前面,才开始静下来。
那时,特别响亮的是娜佳宛如歌唱但又抱怨受屈的嗓音:“可我原来还以为,人们——革命的同时代人——是会进行真正的辩论的哩!”
科学院院士举起了手,说道:“继续发言,教授!”
教授还是那样用紧张的姿势站着,双手撑住桌子,剧烈地把头一会儿扭向右边,”—会儿扭向左边。
玛丽娜坐到给她挪近一些的椅子上,阴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憎恨她的人。她发现,当他一说起积聚能量时,就变了样,他的喉咙就发出一种可怕的声音。
妇女在听别人讲话的时候,注意力往往与其说放在说话的涵义上,还不如说更多地放在说话的音调上,可真是怪事,玛丽娜在自己的内心里,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评论员,找不到一丁点儿敌意。然而,一种委屈,一种强烈的孩子气的委屈感,不住地冲到喉咙口,溶化在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中……
教授继续说道:“报告人给我们描绘了很多幅利用超功率磁场的电池,我是说,超级电池的图画。我们听到了关于袖珍发电站、关于取之不尽的电池组、关于不需燃料的比原子能方便得多的发动机……我本人也能够进行不着际的幻想,故作惊人之谈!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人力和国家的资财耗费到毫无结果的虚弱无力的学说上去!力量自我抵消!可敬的应考者给我们讲了在磁场加强、排除超导性存在的可能性的情况下物质结构的变化。除此之外,正是强大的磁场将破坏线圈,线圈不可能很牢固,全部积聚的能量将往外冲,毁灭性的大火将要把进行试验的人们化为灰烬……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受大家尊敬的学者,或者是充满了青春活力和爱情的姑娘……
“亲爱的同行们,学者同志们,我有幸使诸位相信,从理论上讲,事先防止磁场渗入导体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就象不能使比原子结构所允许的更大的电流通过导体一样。没有这种可能。任何尝试都必定会象企图在常温条件下取得超导性现象一样地遭到失败。
“总括我的发言,我敢说,提交的这篇论文,无论在其论据方面,还是在使人遭到不必要的危险和大失所望的预定的有害的前景方面,都是有很大缺陷的。应考者的论文是考虑不周的、粗糙的、不够成熟的、毫无根据的、微不足道的、轻率的,而最主要的,是方向不正确。我不得不为徒劳无益的劳动和白白浪费的时间而惋惜。我们期望,这能成为年轻的应考者的有益教训,扭转她的沽名钓誉的企求,转到我有幸向她建议的更加现实的和有效的道路上去。”
教授讲完以后,以迅速的一跳一路的步伐向听众席走去。
会场哑然无声,连从窗外飞来的夜蛾在不透明的灯罩上扑打着翅膀发出拍拍的声音都能听到。
教授的脚步在教室里发出很响的回声,他走到部长邻座的一个头发斑白的人旁边,坐了下来。那人示威式地站了起来,向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道歉了一声,走到后排去了。
教授不知所措地微笑着,用清澈蔚蓝的眼睛目送着他。
他的脸颊痉挛了一下,眨起眼睛低下头来。然后,撇开两膝,将臂肘支撑在膝上,两只手掌紧紧压住太阳穴。
在那些想阐明自己对于利用超导性的观点的学者们发言的整个时间里,部长一直在仔细地端详着老教授。他还不时地向玛丽娜瞥上一眼。他注意到当这位突如其来的评论员的话刚一讲完,她就跑到走廊上去,又红着眼从那儿走了回来。
玛丽娜·萨多夫斯卡娅学位论文的答辩引起了强烈的争论。各种各样的流派冲突起来,波动学说、量子、磁爆、无数电子的犹烈冲击,汹涌沸腾。答辩会变成了显然穷无尽期的学术辩论会。
然而,这些发台,若教授大概未必听见。终于他站了起来,迈苦不用的次子,磕磕绊绊地朝出口处走去。
部长站起来,也向走廊走去。
玛丽娜站在走廊窗口,她把自己的前额抓得几乎出血。
部长走近她,看了看她的手和肘额,说道:“是这样。”
玛丽娜急忙把手缩回,但未抬起眼睛。
“我垮了,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
“这暂时我还不知道……”
“但他训得可好极啦!我完蛋了!”
“是啊,”部长说了后,沉默了一会儿。“他讲得非常好,甚至有点过分激烈,但要讲完蛋,还为时过早。”
玛丽娜伸直了腰,强作微笑。
“当然,我明白,这不会影响学术委员会的决定,但总是很难堪的,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
最后一句话她只是用嘴唇低声讲的,连气都未出。
部长还是听见了她的话,但除此之外,他还同样用听觉感觉出她有一种沉重的沮丧情绪。
当玛丽娜抬起眼睛时,看见了奔跑着的部长宽阔的后背,她急忙跟在部长后面奔去!
教授笨拙地弯起两膝,脸孔扎在厚厚的地毯里,横躺在走廊中。从教室里传来发言者单调无味的讲话声。
无论部长和玛丽娜怎么赶急赶忙,有个人还是超过了他们,已经俯身去搀扶教授。
“请你们帮我把病人抬起来。”矮个子人说,他连脸也没有转过来。
他们三人把教授抬起来,放到沙发上。
“脉搏很不好!这早就应该料到了。哦,根据照片我认出了您。您——是部长,不是吗?这位我很高兴。想必您有汽车,不是吗?得将他送回家。”
“我已经吩咐把教授送走。”
“好极了!您知道不,他就是这么个怪人,怎么也不愿意有一部专用汽车。”
“知道。”部长说。
医生在说话的时候,手还不住地做事。他抓住夹鼻眼镜,替教授解开领子和背心,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注射器,给病人注射了一种什么药水。
医生将注射器放回针盒,手对手搓了一会儿,然后又用两只手掌摩擦一下秃顶,最后开始既迅速又轻柔地替教授按摩。
他看到部长在瞧着他的双手,就说:“部长同志,古印度有句俗话:医生应该具有鹰的眼睛,”医生戴正了夹鼻眼镜,“狮子的心,”他将两只手掌紧贴胸口,“还得有一双女人的手,”医生说着又开始替教授按摩了。
玛丽娜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最后她轻声说道:“让我来送他吧。”
“不,你该在这里,我来送他。”部长说。
教授几乎悬在医生和部长的手臂上,步履艰难地移动着双脚,走向小汽车,顺从地坐了进去。他一直畏葸地、愧悔地微笑着,仿佛做了什么极其不体面的事似的。
玛丽娜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将这位一小时前使她陷入绝境、现在却软弱无力的人……
最后她转过身来,马特罗索夫站在她的背后。
“你好,平流层征服者!”于是她向马特罗索夫伸出了双手。“我多高兴呀,一切结果这么好!”
“好?”德米特里紧捏着她那冰冷的手指,盯着她那苍白的匝孔反问道。
“真话,比起我自己在下面为别人担心来说,我更喜欢下团的人为我担心。”玛丽娜抓出双手笑了起来。
“似乎此刻我在下面。”
“你担心,仿佛我要从超级电池的高峰上摔下来?说起来,您派遣的暗探,马特罗索夫同志,不仅帮助您飞行,供给您反射无线电台,而且企图暗中给我下绊,而我却天真地以为,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从旁边插手干涉是被禁止的勾当。”
马特罗索夫尴尬地站在入口处的台阶上,不安地察辨着她的神色。他笨拙地试着用玛丽娜讲话的玩笑口吻说道:“我担心,此刻需要帮助的不是我。”
玛丽娜的脸色马上变了,变得面红耳赤。双眉紧蹙,两眼也眯缝起来……
“我当真需要胜利者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吗?”
“如果真的需要我的援助的话……”马特罗索夫话还未说完。
娜佳跑到台阶上,扑向姐姐,将脸藏到她的怀里。
玛丽娜责备地盯着马特罗索夫的脸瞅了一眼,摇摇头说:“嘿,原来如此。您已经全部知道啦?学术委员会的决定已宣读了……”
娜佳哭得更厉害了。
“您可以洋洋得意,”玛丽娜挑战地说。在她眼睛里闪烁着童年时期最最不顾死活的男孩子也要提防的暴怒的火花。“但您得知道,胜利者傲慢地伸出的援助之手我不需要。”接着,她抱着抓住的双肩,连头也不回,沿着台阶走下去了。
马特罗索夫脸涨得通红,等他恢复了常态后想跟在姑娘后面走时,台阶上已挤满了从研究所里走出来的学者。
“昨天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呢?”
“拒绝授于副博士学位!……”
“你们瞧!连英雄也来我们这儿作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