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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响起了一阵惊讶的叫声。不知是谁微微抬起了身子,想更清楚地仔细看看讲话的人。
“女士们和先生们!”他开始用英语讲起来,“科学家的良心迫使我向全世界发出警告,而爱国者的天职,”他改用俄语继续说,“却迫使我不赞成莫尔尼亚上校的意见,而且还要说服你们和我们的政府放弃在太平洋上爆炸大量原子弹和氢弹的想法!”
科学家们大为惊愕。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坐在那里,他的脸色使人难以捉摸。
克列诺夫继续说:“我的同行们承认我在核物理学方面作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在过去就给了我崇高的荣誉。嗯,是啊!……请允许我作为沃涅利克教授坚决声明,如此大量密集——我想这么说——的原子爆炸,无论发生在哪里,都会随即引起最危险的放射性现象在大气中的扩散,这一点,尊敬的莫尔尼亚上校已经公正地指出来了。地球上的人们虽然摆脱了一种危险,也许会碰上另一种并不亚于此的危险。谁能知道,人们将在避难所里蹲上多少个月或者多少个年头,以避开辐射啊!也许得穿上铅防护服或戴上钡钢制成的面罩。我敢说,要是让整个地球上的居民都能按规格穿戴起来,地球上的铅和钡想必是不够的。嗯,是啊。”教授一口气喝干了一杯水。“现在我斗胆请求尊敬的与会者和敬爱的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允许我作为苏联公民伊凡·克列诺夫继续发言。”
部长点了点头。
“伊凡·克列诺夫教授也主张爆炸阿列尼达岛,但不是用原子弹爆炸,而是用另一种手段,这种手段你们顺从的仆人早已熟悉了,但他对于这种手段为共产主义国家的政府所掌握将会发生多大的建设性作用一无所知。我现在有幸可以把这种手段无条件地、无保留地交给我国人民,可惜已经太晚了,而且是毫无理由地太晚了。尊敬的同行们和听众们,这种手段的破坏力是无穷的,但同时它又不会引起任何辐射危险。阿列尼达岛将被消灭,空中大火也将熄灭。而我们,请允许我满怀信心地说,我们在这里不会感觉到这一点。只是不再刮风而已,因为风把空气都送到太平洋去了。过去某个时候我还曾根据己故的俄国物理学家巴科夫的设想创造了超级电池,它能在超导体的强磁场内积聚大量的能,假如不是因为某一种情况的话,生产所需数量的超级电池目前已毫不困难。为了使超级电池不失去本身的特性,必须用一种特制的防护层加以覆盖,这种防护层的构成成分之一就是最稀有的元素镭-德耳塔。这种元素,我尊敬的同行们也许还没有听说过。我已将储存有这种元素的所在地报告了我们政府。我过去掌握了这种物质,而一想到这种需要的物质将落到我的同行们、物理学家们的手中就感到自慰。我认为,这种超级电池可以给电炮供能,我过去有个时候也曾对这种电炮进行过研究,并为能贡献出我的经验而感到高兴。大家知道,火箭是可以落在任何所需要的地方去的,但我想,比之向太平洋发射火箭,用电炮射击,目标将瞄得更加准确。”
“这种电炮已经有了,克列诺夫教授!而且可能用于这种目的!”莫尔尼亚上校在座位上站起来说。
“嗯,是啊!……啊,是这样吗?这太好了!我冒昧表示赞赏。我认为,这样一来,除了获得镭-德耳塔之外,要实现预定的计划将不会有什么困难了。在这以后我请求会议原谅我把沃涅利克和克列诺夫教授曾经注意过的问题使会议分散了注意力,并为此向与会者表示诚挚的敬意。”
克列诺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部长宣布暂时休会。
会议的后半部分是一些科学院院士、炮兵元帅和医生发言,对计划的一些细节作了详尽的分析,之后就是部长致闭幕词。
“这样吧,我来作个简要的总结。正如大家所说,摆脱世界性灾难的第一方案,是大部分人类逃跑,是失败和灭亡的方案,是资本主义所选择的方案:赶快躲入地下,使少数有产者依靠牺牲留在上面的多数人而得救。很明显,这个方案倒是首先会把资本主义本身导致灭亡。
“第二方案,是用技术的力量来扑灭由技术点燃的大火,将全世界现存的全部原子弹和氢弹集中起来,用爆炸的方法来扑灭大火,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准备承受危险的辐射。很遗憾,一些西方国家在建议一次消灭全部储存的原子弹的意见中,所重新看到的还只是他们失去那声名狼藉的原子力量的危险性。就连世界性的灾难也没能使大商贾利益的卫护者清醒过来,他们不愿用这种代价来消灭灾祸。而对我们这些始终如一地利用一切可能同世界性灾难作斗争的人来说,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储存的原子材料,或者用克列诺夫所提的意见对莫尔尼亚的计划进行修改;用一种克列诺夫教授过去某个时候创造的包含在超级电池中的能把岛炸掉,这种超级电池将由我们的物理学家重新顺利地加工出来。
“为了能将超级电池发射到另一半球上去,就要建造一种用类似于超级电池的能量的超远射程电炮。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必须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无论如何要不借一切代价搞到超级电池所需要的镭-德耳塔。镭-德耳塔也是制造防护层所必须的。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克列诺夫教授过去采集到的这种元素的全世界的全部储存都是属于他私人的,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各种情况的凑合,这些储存现在落入了世界军火公司、著名的救生公司的魁首弗雷德里克·魏尔特的手中。
“既然需要镭-德耳塔,就要设法把它搞到手。这种事应该委托可靠的人去做,而这样的人,依我看,我们这里大有人在,是这样……
“第二,从现在起,共产主义国家,还可能有部分资本主义国家(这个问题也与他们休戚相关的啊!)的全部电力储存应该准备用于今后制造能为我们的任务提供足够能量的电池……”
这时,部长开始在桌旁来回走动,低着头,偶尔举起伸出一个食指的左手。仿佛他是在口述一个已订好的战役的作战命令。
“第三,目前还没有镭-德耳塔,暂时它还不在我们手中,无法用于拯救人类的目的,我们现在就应该着手创造电池,以便今后再用防护层把它们覆盖起来。不应该失去时间。就这样。”
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停了下来,注视着莫尔尼亚上校,接着说:“第四,应该分秒必争地动手建造大炮,因为空气很快即将变得稀薄。某些计算数据表明,瞄准地应设在中亚的沙漠地区,这对部署火力点是十分有利的:射击将远离国家的生活中心,但由此也会出现许多必须克服的用难。我们一定要建立一个根据火灾发源地命名的‘阿列尼达工程’,一定得战胜沙漠,并在人类所需要的期限内造出大炮。这就是共产党人最合适的、力所能及的方案。共产主义国家应该选择这个方案。
“就这样。但这还不是全部。”
部长开始慢慢地填装烟斗。他很少抽烟,人们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谢尔盖耶夫拿起他那过去某个时候曾是那么难舍难分的烟斗了。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发现大家都在注意他的烟斗,就笑了。接着,他又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下去:“莫尔尼亚上校给我们讲了一句军事上常说的俗语,不过,我对打仗这一行也还没有忘记。‘要能进能退,不打无准备之仗’,应当集中一切优势兵力,投入进攻,但同时还必须考虑失败的可能性,并且准备失败。必须记住,无论斗争形势向哪个方向发展,人类都不应该灭亡。所以,我们的作战计划既要预见到后备阵地,哪怕我们在战斗中牺牲了,我们未能制止空气的燃烧,我们的孩子们也应该话下去,应该为他们修筑避难所。
“因此,要在把全部力量用于实现莫尔尼亚和克列诺夫或某个其他人提出的目的从而投入积极的斗争的同时,应该为拯救年轻一代而准备好一些山洞,诸加:扎卢格山洞,孔古尔山洞,库尔马纳耶夫山洞,乌兰马德山洞等等。生存的权利无论如何应该属于孩子们,只留最少数量的成人为他们服务。这是这样。为大家的生存,毫无疑问,为孩子们的生存而斗争——共产党人只能够这么做。”
第三章 法羊绒小钱包
水手长爱德华·威廉斯在结束了前往阿列尼达岛的招惹大祸的航行之后回到了英国。
伦敦郊区在车窗外疾驰而过,这里有许多令人欣羡的单门独院的小住宅、小花园、公园和草地,这里是城乡生活的伟大的艺术综合。接着闪过的是无穷无尽的清一色的高楼大厦。
鳞次栉比的屋顶犹如汪洋大海在缓缓流动,每天都有七万二千英磅的烟尘沉积在屋顶上。伦敦所有高楼大厦上的这种真实的而不是由建筑师们臆想出来的颜色得归功于此。
威廉斯终于从查林·克洛斯车站的拱门下走了出来,来到了市中心。
爱德大叙虔诚地相信,在这十分古老悠久的英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完美无缺、合乎体统的。这里永远是那样秩序井然,犹如英国的光荣传统那样令人肃然起敬;这种秩序自古有之,经久不变,犹如伦敦塔①;它很起作用,犹如船坞拥挤的泰晤士河,那里一品脱水要承担一磅半的商品货物。因此,威廉斯先生对于马路上的所有车辆和在宽阔的大街上的行人全往一个方向走去大惑不解。
【① 伦敦古堡,曾作监狱,现作文物保存处。——译者】
一位戴窄边软帽的绅士对他因困惑莫解而提出的问题匆匆忙忙地作了回答:“去海德公园,先生,再从那里到特拉法加小公园。事件已经不可避免了。”
后来他就消失在一辆酷似伯爵轿式马车的老式汽车和一辆很象马路上匍匐行驶的流线型的比赛用的汽车之间了。
威廉斯先生沉思着开始填塞他那一向空空的烟斗。人流把他挤到一幢十八个大门、有十八套住宅的三层楼房肮脏的灰墙旁边。
“现在究竟干什么好呢?他干嘛要到这里来?”爱德大叔想,“一个为联合王国开辟并夺取了半个世界的光荣的水手是不会眷恋陆地和空气的!要是说还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话,那就是大海!那究竟是什么把他爱德大叔拖到这个城市里来的呢?这里街道上的焦急慌张程度不亚于九级风浪哩!假如这种洪流不把他一起冲走的话,即使猫也能学会游泳!”
爱德大叔因此也就没有抽自己的烟斗,他只不过把它移到了嘴的另一角,也不向什么人问讯,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人群涌到了海德公园的大草坪上。草坪四周树木郁郁葱葱,羊群就宁静地放牧在这里,在这伦敦城的中心。海德公园的草地是允许每个英国人践踏的,因而现在千百万双脚正在蹂躏着它。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人群之上搭起流动讲坛,演说家们在上面又是做手势.又是狂喊乱叫。
威廉斯先生一句话也听不清楚,直到人群欢呼起来重复喊起演说家所说的话,才算帮了他的忙:“到特拉法加广场上去!到特拉法加广场上去!”
人群开始离开海德公园,把公园让给了宁静的、对任何事物都不关心的羊群。
天地近乎相连,天空形成一绺一绺肮脏不堪的棉絮,象各种各样的烟尘,几乎沉落到发黑的屋顶上。
爱德大叔把衣领竖了起来,雨水开始顺着颈项淌到背上。
人们在离开海德公园走向特拉法加广场时,已经无法平静了。
一位没戴帽子的高个子花白头发的绅士离爱德大叔不远,他时而转身向后,大声地喊叫:“空气!空气!在真正古老的英国迄今为止是向来都有足够的空气的啊!”
离爱德大叔很近的地方走着一位瘦瘦的憔悴不堪的妇女,她把一个虚弱的三岁小女孩贴紧胸口。母亲在安慰哭泣的小女儿。
“别哭,别哭!好心的叔叔不会把空气夺走的……好心的叔叔不会把空气夺走的……”
在这位妇女稍后不远的地方,懒洋洋地走着一位年轻人,他鼻子尖尖,长长的头发向后梳着。他不知为什么对着威廉斯先生说道:“我可不愿意憋死啊,先生!我要活下去!为了购买救生股票,照昨天的行情我得工作四年,照今天的行情就得要干整整五年了,先生……整整五个年头啊!”
爱德大叔不知不觉地把手放到了胸口上,在这带条纹的海军绒衣里面,有一个法兰绒小钱包,其中放着他的一份救生股票,这是魏尔特先生本人通过汉斯交给他的,条件是要他对于最近一次航行时的所见所闻保持沉默。
威廉斯先生有了继续生存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