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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昙花一现,我的手马上又上下左右不停晃动。
只靠右手无法让它维持平稳。
但是,不管我多么努力想让左臂提高士气,它还是一蹶不振。刚才用它掐脖子时似乎用尽了力气,现在已变成槁木死灰了。看来,目前只好放弃求援,选择单手开枪应付。
这么一来,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扳机扣不下去。我既没有骨头又饥肠辘辘,加上钙质也不足,因此我的食指无法灵活操纵。稍微施点力气就足以让我身体发颤,冷汗直流。身体逐渐冰冷,仿佛金属逼近我的体内一般。手指滑了一下,滑出了扳机……冷静点。
慢慢放松肩膀的力量。既然不能用蛮力,就只好靠精神取胜。
虽然我没有毅力也没有必中、魂、灵光一闪与热血(注:以上都是电玩游戏《超级机器人大战》的特殊技能),但是——
「集——中——精——神——」
别忘了想像用肩膀操纵的模样!用力想像,陷入催眠状态吧!
我想起了用名片切开竹筷时的模样。
「……预备——」
有志者事竟成有志者事竞成有志者事竞成明明无志却万事皆成的人生负债,就在这里还清吧!「有志者事竞成有志者事竞成有志者事竟成!」
我的食指扣住扳机,弯了下去。
接着,耳边传来宣布百公尺赛跑开始的空包弹声,以及伴随着实体的发射声。
近距离听到的枪声,有着比我想像中还撼动身躯的重量。
相反地,肩膀以下却受到了枪林弹雨般的冲击。
子弹掠过门把的右侧后贯穿了门扉,金属的焦臭味以及挖开的木纹,便是这颗子弹成功完成任务的证据。比起因射击的反作用力而发出哀嚎、拚命挣扎的我,任谁都会认为它比我优秀、优美多了。
我的口中冒出了「#&;';。」及「';。~+')」等奇妙语言,但却因供过于求而显得一文不值。休息时间结束了,我准备起身再度射击。若是在连射两、三发这件事上花太多时间让客人失了兴致,可是会被同样以操作火药为业的烟火行家耻笑。压下击锤,瞄准目标,别管泪水了。
「目——击——」
比起「DOKYUNN」倒是更类似「微笑推销员」,至少不是「ZUKYUUUNN」。(注:DOKYUNN是日语常用的枪声拟声语,微笑推销员则是藤子不二雄A的作品,主角的著名诅咒台词为「DONN!!!!!」,至于ZUKYUUUNN则我《JOJO的奇妙冒险)中的接吻音效。)
或许因为第二发是使用食指,所以用起来轻松了些,「";##%&;」意外地顺利发射了出去。但是,由于瞄得不够准,所以「=~=~=+」子弹通过了和第一发差不多的位置。「%&;()(&;&;())」闭嘴,不然我宰了你!如果不连内部都确实破坏,就无法芝麻开门。看来,这第二发似乎会被社会大众评论为「白费子弹」。
我站起身来使出踵落(注:空手道技巧之一。基本动作为单脚高高抬起,脚跟高过对手的眼睛,然后快速下坠,用脚跟或脚掌攻击对手的头顶或颜面),轻而易举就将门把彻底踢断。掉落声成了地毯的盘中飧。接着,我往孔内看进去,确认门锁的破坏程度,发现钥匙孔虽然坏了,但转轴却遗留着。
若是不将这个日本老古板工作狂炒鱿鱼,我们的春假就会泡汤了!为了不让事情沦落至此,我跟伏见都卯足了劲。怎么听都是骗你的。
先将枪身代替钥匙插进钥匙孔,接下来,只要以一根手指对抗违反枪炮弹药管制条例的东西就行了。
仔细一想,在这栋屋子里,我是创下最多开枪次数的人。
但是,其他人开枪是为了解决人类,而我呢?开了三枪却只为了对付一个门把。
这就是我的极限。
「…………………………」我想不出开枪前要喊什么台词,于是默默扣下第三枪。
直至目前为止最讨厌的声音响起。我讨厌的不是金属的撞击声,最让我厌恶的是我为了忍痛而使用左手,并对着无法紧急处理、挂在身上的右臂发出的「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
这次的惨叫最具临场感,具体来说就是——很丢脸。看来我已经没那闲工夫去管失态与否了。真想一屁股坐下来,暂时不要起身也不要躺下,就这样静静休息。
最后的一枪或许是多余的,也或许是致命关键。
我聚精会神地环视周遭一圈。耕造先生一副快要口吐白沫昏倒的样子,紧紧捣住耳朵。大概是没挡住每一声枪声吧?菜种小姐感受到的痛苦大约位于我和耕造先生之间,她压着喉咙,尚未完全恢复双脚步行的状态,只能单膝跪地。
茜的视线望着弹药已尽的手枪,似乎想抗议些什么。之后想想,或许拜托这丫头开枪是最简单的解决之道。
从我手中独立的手枪,在墙上弹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到我的手边。这东西虽然很好用,但我已经不可能把它捡起来抱在胸前了。右臂的患部肿了起来,告诉我它怀孕的喜讯,目前大概是三个月吧?虽然心里觉得很委屈,因为我又没有暴饮暴食,但……算了,手臂是触觉负责的,不在我管辖范围内。这算不上什么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处理被痛觉感化得泪潸潸的眼球。
「吸、吸、呼——吸、吸、吸、呼……」(注:医护人指导临盆孕妇的调整呼吸出声方式。)
骗你的。我根本就在全力支援生产嘛!自己回自己好了,骗你的。
直到能够调整音量、回到职场后,我总算能交代里面的人办事了。
「伏见!开门……看看!」
若这样还不行,你就变成鬼出现在我枕边吧!啊,要小心别被麻由发现喔。
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地注意门的动静……为什么呢?耕造先生,你们这些人没有其他事可做吗?就连菜种小姐都边咳嗽边盯着门瞧,我真搞不懂。
内侧传来手碰触门把的声音。虽然开启时有点窒碍,但门还是接受这正规外的开锁方式而敞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女孩。
伏见柚柚的身躯擦过门扉,倚着它逃到走道上。看她这副既憔悴又营养失调的模样,将伏见设定为从百年沉睡中解放的少女,好像也说得通?
再仔细一看,这个健全善良的集合体已经消瘦了一圈,变得伤痕累累。
伏见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近我,她赤着脚丫、衣服又弄得脏兮兮的,一瞬间我还以为她刚从火场逃出来。她在我面前双腿发软,几乎要不支倒地,接着开始大肆撒娇。
「呜哇…啊……好可…怕……我还以为…会死掉……」
唉,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这么怕生呢?——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得赶快想想办法。病后调养也是我工作的一环。
呃……我想想,当女孩子哭泣时,最保险的做法应该是……
「我睡过头所以来晚了,抱歉。」
总之先道歉。对照我过去的经验,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当我社长濑的约迟到时,「英雄总是会等到最后一刻才出现」这句藉口居然真的让她迷上我,现在看来当时那句话真是说对了。虽然这段对话在我们的交情熟透到快要腐坏掉落时,她回我的内容是:「那我就是透的女主角罗,呀——!」
伏见一下颔首一下摇头,一下又双手捣住脸庞,反应真是丰富。她的泪水和表情肌的活跃使得脸部为之瓦解,真是太得我欢心了。没办法,我再也无法克制了。
「你的表情怎么看起来活像和秋田县新年活动中的恶鬼(注:日本秋田县男鹿半岛于新年时会举行的民俗祈福活动,由男性戴着鬼面具、手持菜刀到各户巡逻,口中说着:「有没有不乖的小孩啊?」。)玩过吃面包赛跑似的?简直可以流传后世了耶!」
嘴唇和脑袋,究竟哪边该受制裁呢?若我的四肢还健全,大拇指可能会列入候选行列,让审判更加困难。
「恶鬼……呜呜……」伏见抽抽咽咽地拾起头来。
我窥见了三秒后的未来,如果有防空洞,我还真想马上躲进去。
「新年恶鬼毫无疑问是赞美的一种,就算套入现在的状况也——」
「呜哇——!你是笨蛋吗——!」她奋力敲打我的锁骨处罚我,害我咬到舌头好几次。
「抱歉对不起请原谅我。」我忙不迭地道歉,同时也感受到血腥味比平常更腥臭数倍,真让我为粮食问题担忧。
或许是害羞到了极点,伏见抱住我的腰,好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好在她没把我的手臂牵连进去,真是有良心。如果换成麻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抱上来,让我为那激烈的爱意晕眩失神。
我大略检查了一下伏见的外观。
「……嗯,看来应该没有大碍。还好还好。」还好她没被子弹打中。
由我这个一点都不适合的人做出那种热血白痴创举,偏偏对象又是你,真是担心死我了。
「俺也想开枪说——」
茜挣脱汤女的束缚,取回言论自由。她鼓着腮帮子走了过来,捡起掉落在我身旁的手枪。
「钦,妈妈,子弹没了吗?」
茜将手枪递给父亲,要求父亲让她玩庙会的射击游戏。耕造先生确定弹匣空空如也后,茫然地说了声:「嗯,没了。」不理会女儿的撒娇。太好了,这下屋内就没有枪弹,剩下的凶器就只有钝器或刀刃了。对了,还有很多跟自动凶器没两样的人类。
「既然里面还剩三发子弹……也就是说菜种没有开枪……但怎么会在菜种身上?该不会桃花也……还有洁也遭殃了?景子、贵弘……全都是菜种杀的?」
耕造先生两眼无神地喃喃自语。
自痛苦中恢复正常的菜种小姐哑口无言地伫立一旁,丝毫不理会雇主耕造先生的烦恼。而我正忙着应付伏见,所以也略而不答。
伏见趴在我身上哭泣,并且努力不让受她本人讨厌的嗓音泄漏出来。被抓着放声大哭的我,老实说有点无聊。
回过头去,恰巧和汤女四目相交。从她的眼神与态度看来,她彷佛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子观赏电视上的动物奇妙生态。
她就像冬天的尸体般干枯。
我这个伪善少年似乎害得她无法一一藏好自己的真面目。
她是那么百般期待我会以残酷又差劲的藉口说服自己对伏见见死不救,结果这下她肯定大失所望吧。
这张一点都不适合她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我拚命模仿奈月小姐的行为一样幼稚。
「怎么样?扫不扫兴?」
她跟耕造先生不同,面对我那没教养的挖苦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嗤之以鼻。
知道手枪当不了玩具后,茜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于是走到汤女身边,想要她安慰自己。汤女不理会我,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接纳了茜。
看样子,我似乎让她看到了和麻由面对面时的我。
「呃……各位。」我对大江家的人喊话。
体内的血液像是因岩盘浴(注:穿着浴衣躺在铺上浴巾的加热石头床上睡觉,为美容疗养的一种)而流出一般,清澈透明。
像这种时候,我应该挑战从口中吐出入浴剂(原料不明的蓝色)才对。
「感谢各位没有阻止我,谢谢你们的帮忙。」
我不恭不敬地垂下头来。想想也是,看到杀人嫌犯大刺刺地举枪作势射击时,怎么可能会有人特地从看热闹的群众中站出来管闲事呢?
我享受着伴随愉悦的不安定感。
高涨的情绪和成就感以疲劳的形式慰劳全身。
救出女主角后,我流露出沧桑的笑容。
四周微妙地骚动着,以闭幕来说真是再适合不过。
但是,其实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
菜种小姐一个人伫立在离我们有段距离的地方。
因为知道无处可逃,所以她毫不抵抗地直立着。
她的眼神像是同情我似地俯视着我,同时也流露出放弃之意。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就快要结束了。
第四章「基层推理餐会」
什么疑惑?
这个家需要我,只因为我是爸爸妈妈的小孩吗?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自己的梦话惊醒。
记得我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冷眼旁观大家哀痛的神情,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微弱的烛光使人昏昏欲睡,在催眠上立下了大功。
「……被溪岩一分为二(注:节录自日本第七十五代崇德天皇的和歌作品,意指:「我俩就如同被溪岩一分为二的湍急浅流,即便现在暂时分道扬镳,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见面」)?我为什么会在睡梦中吟诗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