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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懂得凡事都要心怀希望是个好现象。我们在第一周时,不也是每天想着「明天就会获救」,努力在地下室撑过来的吗……不对不对,那久远的记忆不是怀旧色系,而是一片赤红。
如此这般,在我们扮演女子高中生和卧病老人的这段期间,餐厅仍是鸦雀无声。
大家各自怀抱着不同的心情,引颈期盼大江汤女回来。
人心难测,我就说说自己的例子吧。
我百无聊赖地等着听尸体的搜寻结果。
汤女晚归的理由,在场的人皆是否言而喻。
她的身上飘着男用香水的味道……和这无关,那是一股血腥味。此外,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声行走,速度之快足以和世界最快的蛞蝓角逐一二。
「抱歉,我晚回来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随便道个歉就放开洁先生。
汤女带回来的纪念品,是胸前和额头鲜血淋淋的洁先生,她是以手臂勾着洁先生的腋下将他拖来的。汤女自己则是满头大汗,营养不良的双腿踏着不稳的步伐,好像随时都会跌倒。
汤女甩甩手,边擦汗边环顾四周。
「要怎么处置洁才好?」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但没有人吭半句话。
「啊,我看洁死在房间的衣橱里,所以就顺道把他带来了。现场并没有留下疑似凶器的物品……哎呀,先说人不是我杀的喔,我知道这很难取信于人啦。」
她拍了拍手中的血粉,事不关己地撇清关系。
「人是你杀的吧?」
耕造先生率先怀疑起自己的女儿,语气平板得宛如舌头麻痹了似的。
接下来的对话,显示出他和汤女的关系像条完美的平行线,没有半点执着。
「我是要怎么回答你才肯相信呀?」
汤女调整呼吸,彻底发挥不慌不忙的看家本领揶揄父亲。
我不等拖拖拉拉的耕造先生犹豫着该怎么回答,直接插嘴说道:
「容我发个问,你为什么要把洁先生带来这里?」
「这还用问,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呀。」
「你的意思是,洁先生和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有不少人教导我,适度的互相利用可以增进友谊唷。」
「骗谁啊。」
「哎呀,谢谢你熟练地为我画蛇添足。」
这个应酬既无利益也无报酬,我边忙着应付对方,边端详菜种小姐的脸。
本来应该要凭着自己的双腿前往搜查的菜种小姐,宛如喜极而泣过后流干了泪,摆出一对死鱼眼望着她失去活动自由的丈夫。
「那我就把洁放在这里罗。」
汤女为众人零散的感想做了总结,顺手将洁先生一扔,自己便就近坐到椅子上。
在场没有半个人畏惧尸体而皱眉,恐怖的气氛刹时锐减不少。
大家都因为各自的理由,早就看惯尸体了。洁先生满身是血,现场的壮丁又不足,加上他长得人高马大,把他随手丢在那儿已经是最妥善的处置了。过了一会,众人在沉闷的气氛下鞭策颓废的脑袋下结论。
当中唯有伏见不忍地别开了目光,留意着不看尸体。这反应才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环,让我放心不少……我也会放心啊?这可真稀奇。
「好啦,大家都还没听他解说吧?」
汤女直盯着我瞧,她的笑脸就像个大型废弃物。都怪我们的目光不够闪亮,所以没办法擦出火光。打个比方,这不叫打火石,而是妄想用比内鸡(注:日本秋田县北部出产的一种鸡)串烧引起火灾。
「解说……?」
「是呀,轮到你这名侦探大显身手了。」
「侦探……?」
在我反问汤女之前,茜急着知道自己关心的事。
「哥哥,桃花呢?」
「很遗憾。」汤女摇摇头。「你等一下就会知道了。」
沾满血与汗的手朝我伸来,引开茜的视线。
「不论是洁的惨死、菜种的手枪、桃花的失踪、贵弘的尸体,还是妈妈的死,你好像都知道些什么,可以说明一下吗?」
汤女的语气十分淡薄,感觉并不开心。
她甚至放弃继续假装自己是一种昆虫。
「你将会解决发生在这栋宅邸的惨案。在今天了结一切吧!」
「…………………………」在这阵沉默之中,我和汤女几乎同时打了个呵欠。先这样纪录吧。接下来,我试着掌握目前的状况。
看来大江汤女把侦探一职推给了我。
……我不是做不到,也曾经想过要由自己来担任侦探这个角色,不过就算能解开谜题,也不代表就能解决问题。
「没错。说真的,我都快被这些怪事弄糊涂了。」
耕造先生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瞪着我。也对,谁叫他的推理老是出错,让人背黑锅又白忙一场。总之我是不会安慰他的。
我没有刻意出言嘲讽,直接否定了耕造先生的话。
「这一点也不神秘,我们要面对的只是堆积如山的问题。」
「既然如此,就请你来为我们解惑吧?」
汤女直截了当地插嘴。看来我不用自己解说,只要附和她的话回答是或不是就好.你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吧,这个一放暑假就在第一个礼拜先写好暑假作业的乖宝宝。
若要问我这对解题有什么助益——
就像为了长高,努力考了数学一百分。
不过啊,如果解答栏是一片空白,还有对答案的必要吗?
景子太太在第二天惨遭杀害,贵弘在第三天死亡,桃花则在第四天失踪。紧接着我的两手呈现锁国状态,菜种小姐暗藏枪械,洁先生也离奇身亡。
这个题目实在太简单了,甚至没必要算分数打成绩。
看看隔壁的伏见同学(仿效某漫画书名)(注:出自「隔壁的山田同学」』,她正茫然窥视着我将会有什么动作。
万一大家催促我说出答案该怎么办?如此战战兢兢的我真是个笨蛋。这当然是骗你的。
「……反正,你刚才口气也挺大的嘛。」
我又没办法用一句「欲知下回分晓,请上网点阅」来蒙混过去。
「而且啊,你真的很适合那身打扮呢。」
汤女开始对我冷嘲热讽。
「嘴巴很利嘛,你穿着浴衣也很华而不实啊,正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我是在说你的造型。」
同时老实地给予批评。
你手腕的关节做坏了,宛如小学生的拙劣劳作。
看起来像个破烂的人偶,引人发笑。
她的发言中隐含着上述意义,把我的自尊心撕成了一片又一片。
「多谢您的赞美,真令我诚惶诚恐。」
我成功剪断操纵人偶的线,低头致意。
「若要论谁最适合饰演这个角色,还是你略胜一筹。」
身为一名侦探,否定杀人这个行为是大忌。
所以我从救出伏见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当侦探的资格。
但汤女却对我的褒奖嗤之以鼻。不是我要说,你笑得真没特色。
本来该好好当侦探的人,竟然在那边混水摸鱼。
……好啦好啦。
是不付出就想让麻由免费复活的我太厚脸皮了。
看来我得勤快点了。
说来大江家的居民也死了一半,士气相当低靡,就让我来当当廉价劳工吧。
「好困……」
骗你的。
接下来换我这个主角大显身手。
尽管我不是当侦探的料。但既然都受人提拔,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先虚张声势一下吧!
「唔——」啊——「喝——」
管它是U。N。Owen,还是Host或者阿康,尽管放马过来!(注:上列人名皆为推理名作中用以表示真凶的名字。U。N。Owen为英国侦探小说作家阿嘉莎·克莉丝蒂的作品《AndThenThereWereNone》——中译(一个都不留)中,Owen太太发出邀请函时所使用的名字,U。N。Owen带有「UNKNOWN」之意。Host出自于日本推理作家辻村深月的作品《冷たぃ校舍の时は止まる》。阿康则是红白机游戏《ボ|トビス连续杀人事件》中的登场角色。)
现在的我无所畏惧,这证明了我是多么无知,但我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在意。
因为我正在享受一场至高无上的侦探游戏。
偶尔也该来展露一下我全知全能的一面。
我就用神之眼来看破真理吧!
「有问题尽管问,我将悉数为您解答。」
「……离得这么远很难讲话,大家先挪个位子吧。」
众人听到我的提案,只能抛开自己的心情沉默地服从。大家明天还要早起,所以无聊的话题就赶快把它结束,不要拖到睡觉时间。骗你的。
我已经耗损了不少精力,连反抗的力气都榨不出来了。大概是牛奶喝得不够多,所以才没陶冶到叛逆心吧(注:叛逆心的日文汉字写作「反骨」、「叛骨」。我想,将摄取钙质奉为教条的人,应该能认同这个想法。
茜和伏见坐在第一排,耕造先生坐中间,汤女坐在最后面,菜种小姐则被安置在与所有人相隔一段距离的位置。这群人一副在看电影试映会的模样,只有我孤零零地坐在他们前方。
气氛已经炒热了,于是我也抛下了羞耻心和面子。
「来,各位尽量问没关系。」
「我有问题——!」
来自外太空的茜小姐举手发问。虽然她不懂得看人脸色,却不致于以下犯上。
「好的,茜小姐,请说。」我催促道。
「桃花到底在哪里啦?」
「…………………………」突然就被丢了个棘手的问题。
菜种小姐和我眼神交会,垂下眼角展露微笑。看来没错。
「她在哪里不是重点……我直接说结论吧,桃花已经死了。」
在场洗耳恭听的五人没有特别的反应……啊,差点忘了洁先生也在场。不过尸体必须严守沉默的义务,所以漏算了他,我也不会挨骂。呼哈哈。
正当我为了一个无法讲话的听众洋洋得意时,茜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真意外,她既没有大叫「搞什么啊——!」继续追问她的玩伴跑哪去了,也没有「喔……」地轻描淡写接受桃花的死亡,茜的反应十分阴沉。
「这样啊……原来桃花死掉了……」
她没有大哭大闹,不过沮丧的模样还算正常标准值。
这孩子隐约明白生死无常,所以才这么善良无害。
「……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嗯……」
茜一脸苦涩地点点头,不知她悲观的回路是否故障了,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呃……其他人也可以发问喔。」
我暂且把茜放一边,扫视这个宽广的空间。五位听众兼发问者的坐姿可说是各有千秋:伏见的两手拇指交握,全神灌注地凝视着我;茜的脚和意识都翻向了空中;汤女翘着脚,脚拇趾做着伸展运动,一脸无趣地望着餐桌;菜种小姐尽管两手不自由却没抱怨,依然极具教养地继续无视周遭琐事;耕造先生似乎有话想说却难以启齿,正在天人交战。
「………………………………」我只是静静等待,甚至没有搔脸颊。
「让我们稍微回顾一下最初事件发生的经过。」
我为了守住代理侦探的职务,于是选择了重新整理混乱的思绪来打发时间。一个人自言自语实在也很无趣(无趣的程度就像我现在脑浆营养不足,导致吃起来就像没洒盐一样淡而无味,很有都市的清淡风格),因此为了排遣无聊,我努力将话题导回对话的形式,盯着汤女的脚尖暗示她开口。
「没错,基础最重要了,不然就算解开了应用题也会成效不彰喔。」
她欣然回答,总觉得话中有意无意地讥讽我这十八年的人生。友情、努力、胜利(注:少年漫画的大原则)是少年的三大信仰,然而我却与这些一概无缘,心路历程中尽是应用题和违法问题朝我袭来……姑且不谈这些。
「大江景子太太在宅邸的庭院遇害,是一连串事件的起始。」
「我先问一下,外来者杀死我妈妈的可能性高吗?」
「窗栏上留下了子弹擦过的痕迹,但是屋内并没有出现弹孔,显示出有某人躲在窗后瞄准庭院中的景子太太……这代表子弹是由屋内发射的。此外,在外人无法进入的密闭状态中,却出现了贵弘和洁先生的尸体,因此不可能是外来者下手的。」
我和汤女以推理的形式拿他人死活做为谈论题材,在场没有人有余力插嘴。
正因如此,我们才能轻描淡写地大谈人命。
「为什么杀害妈妈的凶手,要把我们困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