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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班同学(先加上这个头衔吧)长濑透影印了每一科的笔记给我。记得她嘴唇发紫、绷着脸用指尖敲了敲我的桌面,眼神不知为何飘向了黑板的方向……就在这时,她把用橡皮筋捆好的纸卷丢到我桌上,随即远离我的座位。虽然长濑在那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依然每隔几分钟就看我一眼,一下子拨刘海,一下子抓抓头,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猜不透她的意图,所以连句谢谢都还来不及说。
她的字并没有丑到像古代文字般难以解读。这……可能不是谎言。
对了,我把长濑的笔记借给和我一样从开学那天起就没来上课的伏见——柚子看了之后,她回我一句「看不懂」,甚至还把笔记丢还给我。以成绩优秀自谢的伏见似乎是下定决心——不靠这种烂笔记我也要把你教会!后来我也顺利地接受了考试,由此看来,我的手可能恢复正常了。
……唔,搜索范围内目前没找到伏见的气息。
算了,先别管这个。
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彼此间的缘分大概就不会消失。
纵使心头仍感到尴尬、困惑,甚至是后悔。
时间从上午推移至黄昏,我的脸颊突然被舔了一下。「……………………」
麻由的舌头在我的脸颊上游移,虽不像过去某护士那样令我感到害怕,依然让我起了鸡皮疙瘩,缩起身子拉高警戒。
「干…干嘛?我这么老实。」
「不,我嗅到了说谎的味道。」于是,麻由从质问改成了拷问……倒也不致于啦。「唔——阿道皮肤以外的味道……非常可疑!」她轻轻掐住我的脖子……恕我收回前言,这是拷问没错。
「……那是汗水的味道。」等等,你不是在怀疑我花心,而是在怀疑我吃人吗?
「小麻的手掌舔起来大概也是一样的味道喔。」
「喵?」麻由歪歪头,暂时放开我的脖子,依照我的话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接着,麻由用力地嘟起小嘴,眯细了眼睛。
「哪有一样啊!」「咦?」
「阿道的汗水美味多了!——」「……是吗?」
新发现,原来骗子的汗水比较甜美,所以才难分真伪吗……骗你的。
又在奇怪的地方被她夸奖了,我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麻由用大姆指和食指捏起我的下唇,一脸得意地宣告胜利。
「甜甜的滋味还留在舌尖呢——」我最近老是吃咖哩,应该是辣的才对吧。
「可是小麻做的便当比汗水更美味,我想早点和阿道吃便当。」因为便当是今天的压轴好戏,所以麻由今天才这么高兴。
「等这堂课结束再吃吧。」体育课才刚开始耶。
「附带一提,今天的菜色是……小麻本来打算保密的,不过就先告诉阿道吧!今天要吃的是……阿道朝思暮想的咖哩特大碗唷!里面还加了咖哩蛋、咖哩饭、咖哩蔬菜、咖哩苹果!」
「豆鲁欧鲁里拉!」
「喵?」由于我表现出半吊子的外星生命体反应,麻由不禁面露疑惑。
「抱歉,不小心说出我家仅传授给我一人的独门祈祷咒语。」
如我所望足吧?快发现这句话是「所内盛行一时的希望」的简称啊,小麻!骗你的。
「便当——便当——……唔~为什么便当非得等到第四节下课才能吃呢?人家没吃早餐,一直等着吃便当耶。」麻由自创的歌中充满了不满情绪的升华。
「嗯——为什么呢?」这种等级的问题,不论是哪来的贤者都可以提供一个完美的解答。
「肚子空空,好无聊,全身僵硬——小麻好像快死掉了。」
麻由滚来滚去(我也被卷进去了)地翻着身,向我抱怨为什么做无意义的等待。
体育软垫不是什么高级布料做的,我的皮肤被磨得又痛又痒。不仅如此,还有个东西紧紧黏在我身上。
「危机危机——小麻好像快死掉了,阿道快来救我!」
「该从哪里救起呢——」
帮助你的坏成绩逃离老师的魔掌?……这才是我想拜托的吧!
「嗯,我想想喔……小麻现在就像在大野狼的肚子里面,比三只小猪危险!好吃真好吃!阿道!现在不是在山上和熊比相扑的时候了!所以啊,我家的池塘突然冒出金阿道和银阿道,要来帮助小麻。『给大野狼吃毒苹果不就好了!』金阿道得意洋洋地说道,即使被脚边的乌龟阻止还是执意要做!但是这样的话,会连小麻都一起被毒死的!」
麻由大声说道,声音在舞台内回响不已。真怕台下有人会听见……即使如此,麻由依然连珠炮似地拚命说:
「两个人为了逃避责任吵了起来!不要为了我,一见面就自相残杀呀——!你们两个都是我的阿道!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最后还是由卑鄙……平常的阿道获胜啦。他自愿一起被大野狼吃掉,原来是想在它的肚子里大闹一番。没想到小麻早就断气了,于是阿道吻了小麻,在大野狼的肚子里引发一场大爆炸,结果连毒苹果也跟着被咳出来了!因为爱可以溶化一切。也就是说,只要接吻就能解决一切啦——嗯,来亲亲~」
我的反应先在此省略,麻由说完便「啾~」地吻上我右边的锁骨,我感到又刺又痒。每当她的舌尖划过我的肌肤,都带给我一种刺激的感受,有种头发被拔掉又长出来的错觉。
话说回来,这是哪门子的危机啊……就我看来,这是个让人羞于启齿的问题。
「啊,对了——!」
麻由突然想起了什么,宛如神经元(注:neuron,构成神经系统的细胞)以怪异的方式连接一般,不落人后地朝我发问。
与其说她的表情天真无邪,不如用「嗯咕嗯咕」这样的拟态语来形容,当中也包含了什么都没想的意思。
「阿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泣吗?」
「我会哭得很惨,就像我家附近多了一座海峡,成为新兴起的观光盛地一样。」
「真的吗?」
「真的。」
「回答得太快了,而且语气感觉好轻浮喔——」
「花时间考虑对小麻太失礼了,我做不到。」
讨厌啦~哈哈哈……看来我不只能随口扯谎,还学会了花言巧语啊,这下病入膏肓了。
遗憾的是,我的头脑没那么好,能模拟出各种情况临危不乱。
……嗯——如果麻由死掉了啊……
那我会变得比现在还扭曲,把周遭的人卷入光怪陆离又危及性命(虽然好像和我平时差不多)的危机当中。
之后嘛……大概会被判死刑吧?或者终于自杀成功?
不过,无论再怎么天马行空,我都不可能变成天真无邪、积极向前的阳光青年。
见到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是不可能一点一滴累积幸福的。
就算我有用不完的钱和愤世嫉俗的想法,待在我身边的人也已不同于以往。
「嗯——」我认真地低吟沉思,并用手指捏了捏麻由的手臂。
即使小麻是这么地柔软易碎,依然是我重要的精神支柱?没错没错,摸起来真舒服。我的指腹轻轻滑过她柔嫩的肌肤「我才不胖呢——!」
麻由紧闭的双膝,突然踢向我的下怀。「我才没……!」第二波攻击朝我袭来,我咬紧牙关,准备承受第三波攻势。喂喂,食欲的有效期限快要过……第四发!「怎样怎样怎样啊,」麻由大小姐看起来相当愉快。我忙着喘气,连噎到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这样的打闹也别有一番风趣。
我说不定还挺欢迎这种不带血腥味的暴力行为。
恢复成阿道已经过了四个月,麻由也毫无破绽地呈现坏掉的状态。
我位在真正的无聊与虚伪的和平之间。
算了,不要想得太复杂,我该要庆幸:还是和平最棒了。
不需要做无谓的烦恼,反正我本来就无法专心念书——我还有这样的藉口。
「……喔?」是球弹向地面的声音,而且特别大声。
难道是长濑徒手把球打破了?我好奇地再次拉开布幕偷瞧,边感叹着此情此景不如毕业旅行偷窥女生泡澡来得浪漫。就说是骗你的嘛。
有人一时失手,玩闹之间不小心用力过猛,把排球狠狠击向地面,吸引了大部分学生的注意。那位男同学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瞬间成为焦点人物,似乎感到颇难为情,赶紧小跑步地奔向球弹起后预计坠落的地点。
没记错的话,他是我的同学,名叫杉山……还是杉田?我好像在自传第三集中登场的小配角——稻泽的旁边看过他出没,似乎是戏剧社的人……喔!我接收到谜样的电波。
他来到体育馆的入口附近愣了一下,作势要接住开始往下掉的球,并朝预测地点滑垒冲刺。在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只见他把两手向内弯,准备接球,」……」却扑了个空。
这个时候,体育馆内仍充斥着笑闹声及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除了一小部分的人之外,几乎没有半个人察觉「今天和平常不一样」。
不知何时,入口的门被打开了,有个不像是学生或老师的人站在那里。
明明是梅雨季,那个人却穿着长袖、包着头巾……从体格看来应该是男人。
肩上背着绿色包包,和他本人一样湿漉漉的。
他长得人高马大,肩膀也很宽,背宛如军人般直挺挺的,身高约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从头巾下掉出的刘海足不明显的咖啡色。
紧闭的双唇一丝不苟地拉向两旁,仿佛不用呼吸般动也不动。
我忽然想到,我认识的人当中,还满多这种类型的人。
他们通常不是被害者就是加害者,最后都从我眼前消失了。
男人的右手抓着一个细长物体。那东西被红黑色的布包得密不透风,怎么看都不像是雨伞。
他的打扮给人一种脱离校园及社会常轨的氛围。
哒、哒、哒哒哒哒哒……球在地面小幅度弹跳。
头巾似乎阻隔了四周的喧闹,男子藏身在阴影之下。
随着雨点滴落,男子忽然有了动作。
他打开那块布并丢到一旁。「……!」包在里面的东西竟然是——
是个细长的物体。
我一时之间愣住了。
我注视着他并拉高警戒,眼珠差点没向上翻。
男子的手中拿着一把打猎用的来福枪。
他在地上来回踏了两步,寻找适当的立足点。
就在这时,球落地了——
男子的嘴依然呈现一字型。
他晃了脑袋一下,甩去头发上的水珠。
接着把枪口指向他身旁浑然不觉的某人。
怵目惊心地开了第一枪。
聚集在入口的女学生中,其中一人右脚中弹了,还来不及尖叫就失去平衡转了一圈。她宛如一颗旋转失败的陀螺,跌跌撞撞地自转一周,没做防护动作便应声倒下。至此,静止的空气才终于再次流动——
紧接着是一声尖叫……不,是惨叫。女子伸直双腿一看,流血了。
在听到惨叫声之前,某样东西高速落地又弹起的声响早一步传入我耳底,清晰地回响在舞台内。接着,呆立在女学生旁的杉田,立刻用他在戏剧社训练出来的超高音波,扭曲了全场的空气。
躲在体育办公室里打混的老师冲了出来,又立刻踩了煞车噤声不语。啊,抱歉,我的情报慢了一步,老师的左脚中弹了,正痛苦地发出惨叫。
描写出被害者心境的歌声,这下成了二重奏。
绝大部分的学生依然被囚禁在静止的世界里,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我的视线所及范围内,只见站在死角而没目睹一切的麻由歪着头「唔呣?」了一声,以及长濑比其他石化的学生早一步恢复,坐倒在地上。看来她对抗「异常状态」的耐力不错,适应力比一般人强……奇怪,我怎么又转移注意力了。
身为主谋的男子没有丝毫的踌躇和犹豫,再次开枪射击,逼得在地面翻了个筋斗的女学生必须减得更瘦。
构成女学生的部分物质轻易地被子弹掏挖成肉片,在体外单飞出道。和男子的惨叫相去不远的金属摩擦音在体育馆内响起,仿佛在否定现状。那样的剧痛……是我所难以形容的,因为我不曾有过子弹贯穿身体的经验。
于是,时间又动了起来。
大家总算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接连融入这个空间之中。
短短一瞬间,被动与主动的人纷纷被归类,画上了红白或黑白色的分界线。
有人双腿僵直,有人试着挪动脚步。
有人愣在当场,有人试着逃离这里。
可想而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