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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淡黑色的乌云在空中漫步,电线偶尔会被风吹动,而月亮今天并没有参与演出,甚至连雪也没有,没有任何可以阻碍黑暗的东西。这种天气真是好啊。
「答啦答啦搭啦哩啦——」
伴随着怪异的效果音,麻由抱着一个外表几乎都要皱掉的纸箱回来。摇摇晃晃地接近桌子,接着「当啷——」地用如雪崩般的气势把箱内的东西倒出来。
用红色包装纸和红色缎带装饰的长方型小盒子,在桌上堆成一个小山丘。
「这全——部都是我自己亲手作的呦。」
麻由把纸箱往墙上扔,整个人凑到我身边,这时脑中有关巧克力的记忆终于苏醒,我从大略估计有三十个左右的红盒子当中拿起一个。
「竟然有这么多……」
「这是love,是我对阿道的love。」
「嗯……」我直视着这个红色的方块,没感觉到才有问题。
「谢谢,我也love小麻喔。」
我摸摸小麻的头,先把该不该收下这个疑问摆一边。要我吃这么多,还真有点怕。
麻由就像个被父亲称赞的女孩般,眯细充满笑意的眼睛。
「一点都不甜,所以没问题啦。」
「……是吗,万岁。」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无法把菅原当好朋友。
……不过,嗯,等一下。
我把手中的盒子翻面、回转并仔细注视,接着拿起另一个盒子观察。
我无法抹去心中涌现的疑问,于是向制作者发问。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这几个月没看到她有制做巧克力这种生产甜点的行为。
这一点引发我的猜疑心。
麻由「嗯——」地开始扳指头,右手的手指全都扳了下来,左手到中指之前扳下两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用剩下的无名指和小指,指着我手上的长方形物体。
「那个大概是八年前做的吧。」
我什么也没吃的嘴里,感觉好像要吐出不知名的物体。
「打从住在这里开始,我无聊时做的。」
麻由天真烂漫的笑容在彩色与黑白之间游移,我的视线刚刚千真万确变成了黑白,连意识也遭受直接被喷往月球的冲击,胃也开始痉挛。
「先从哪个开始呢——」
我希望从那个一直冰在冰箱里的开始。还有,我得先耐住这一切。
不过我想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是被虫蛀过的程度还没问题,那算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就算虫在盒子里蠕动,最多只是让我皱皱眉头而已。以前生活在地下室的时候就曾经把虫当作食材,虽然有调理过,但是过着千金大小姐生活的麻由激烈地拒绝食用,之后菅原也拒绝食用。
就算是没神经的我,面对这些一开封肯定会立刻变成化学武器的巧克力堆,与其说是升起觉悟,还不如说我的胃拚死命地发出怪异的声音。
这个行为的结果以及将会抵达的终点,我根本无法预测。
「来,吃吧吃吧——」
这句话在我的国家代表自杀耶,她竟然选了八年前的东西。
如果有放在冰箱里保存就算了,这可是放在纸箱里在常温下保存长达八年的东西耶。光想像那个画面就让我冷汗不止。虽然八年前的粮荒事件很惨,不过戏码还没眼前这么充满破坏性。玩弄他人的极致是让人生不如死,所以不要一下子就造成致命伤是很重要的。
我因为无法插手,所以任由麻由哼着歌开始打开包装。当我正怀疑麻由从何判别外观完全一样的东西时,我看到缎带的结上用小字写着年份。
这下该怎么办呢?抱着她哄骗过去吗?和怪人沟通有怪人的方式,可是我的王牌——结婚申请书已经用过了,手边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道具,如果我亮出离婚申请书,我看今年会换成我被红色包装吧。
除了拥抱之外,支吾搪塞的手段也有一丝希望,可是这样好吗?
「……小麻。」
这是装困难和苦肉计的计策,我只想得到这个方法,所以只能靠这样争取时间了。
我不得不丢出今天才发觉的这张两面刀王牌。
麻由两手捏着丝带止住动作,问我「什么事?」
「小麻啊——」「嗯。」「……胸部是不是变大了?」「你说虾密?」
不对,这是性骚扰。况且小麻也没露出我摸也无所谓的表情。
我像个前卫艺术家一样抱着头,苦恼这不是我想要表现的。
「是因为你长大了,还是该说胸部巨大化了呢……」
我小心翼翼的选择字眼,但时间可不会等待我。红色的包装纸啪啪啪地被扒开。
「小麻,你啊……」她「嗯嗯」,带有决心地回答。「……是不是胖了?」我的耳朵突然被耳鸣袭击。
原来那是麻由用手掌快速的甩了我侧脸一掌,而我晚了一拍才感受到那如雷鸣般的声响。
「是喔——?是这样吗——?」
麻由的笑容、声音和行动,十分无礼地凑在一起。我想起过去曾被几乎结成冰块的雪球砸到耳朵的回忆,那锐利的痛楚现在才开始慢慢侵蚀我。
「可是啊——」啪。「才没有那回事呢——」啪啪。「阿道真是的——」啪啪啪。我就这样被她用手掌不断拍打。
可是嬉闹时,我觉得她的重量的确增加了。
大概因为她总是采取类似冬眠的行动模式,所以营养保存得很不错吧。
也就是说,我敢保证,你随时回归野地也不会有问题!
不过现在可不是让麻由提前产生杀人动机,当作白色情人节回礼的时候。
「……嗯——真的吗?」
我的视线是不是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呢?她用认真的眼神表示肯定地回看我。麻由没等我回答就不悦地抓住自己侧腹的肉,然后定住不动。放开后改抓住我侧腹的肉,接着再次定住不动……
「噫——!」
我被揍了。看来她的肉量赢了我,却因此输了这场比赛。
「阿道你这个不及格的小鬼!」
我遭到这个真正的不及格小妹妹莫须有的乱骂,还用指甲乱抓我的脸颊。这句话大概是麻由准备退场时的话语,她说完就踩着哒哒哒的脚步逃离客厅。嗯,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根本没时间掺入谎话。我肩膀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虽然可能衍生新的危险,不过至少逃离了眼前的危机。接下来只要把这个酒红色棺材一般,原本是巧克力的东西丢掉……要是能这么做不知该有多轻松。巧克力不丢也不吃,两者都必须兼顾正是笨蛋情侣的辛酸。骗你的。
我翻了翻箱子,找寻年份和日期最新的缎带,如果还有没过期的,我该吃一口才是,因为我这个人天生贫贱命。这句话有一点点是骗你的。
调查结束后,我留下标示去年九月中左右制做的盒子……巧克力的成分只有可可和水,是比较不容易腐烂的甜点,所以这个应该没问题……我这样胡乱猜想。不过这个东西没用防腐剂,所以就算表面没有虫,里面也有可能早已潜伏有毒物质。不对,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什么可能,根本是一定有。
有句话说现实很冷酷,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只不过是人类乐观的想法。
我作好觉悟后打开缎带、拆开包装并打开盒子。嗯——黑漆漆的硬板上冒出白粉,是思春期吗?还是这块板子想打扮成干炒蒸马铃薯的样子?我用手指捏了一下,虽然不像沙子一样立刻瓦解,不过却有柔软的触感。
我将板子送到嘴边,咬下约四分之一的大小。嘴边没发出啪的清脆断裂声,口感反而像是在咬蒟蒻一样。
「………………………………」
味道感觉好像是把砂糖和黏土搞混,也就是所谓绝望系的口味。
巧克力的风味似乎早已被时间给偷吃掉了,我的口中牵起细丝,有种沾黏的口感。不过无所谓,反正这种东西是要吃感觉,不是吃美味的。
「……嗯。」
重点是吃感觉而不是吃食物吗?……人类啊,还不就是这种生物嘛。
我的消化器官不够完善,小麻则是属于偏食的人。
我将巧克力和自我嘲讽一起咀嚼……吞不下去,因为嘴里的东西就像有丝线的口香糖,所以怎么咽都只有口水空虚地通过喉咙。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把手指戳进嘴里,努力奋战把黏腻的巧克力塞进喉咙深处。
总算把东西吃完后,我双手合十感恩地说「我吃饱了。」
然后突然很想用水润喉,不过一想到走廊上的寒冷就嫌麻烦,所以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麻由爽快地打开门。
右手握着她用来做饭和其他东西的菜刀。
她在我面前蜷身,双膝跪地把身体凑向我。
「哪里胖?」
「嗯?」
麻由用真挚的表情询问,菜刀闪烁着白光。
「只要把胖的地方切掉,就可以轻易变瘦了啊!」
「……哇喔——」这孩子的脑筋要转到哪里去啊?
这可是不顾虑麻烦和生命,最快速的减肥法。
我觉得我的发际到额头前,好像多了几条黑线。
「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
我伸手试图拿下菜刀,她当然「噫——!」地用脚把我的手踢开。
「好啦——小妹妹要乖乖听话。」
我用不干脆的口吻要求她把刀子交给我。但是——
「我才不要——!」
她手脚胡乱摆动,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抓狂着说「这样不好——!」
之后,我们两人就在生死之间闹着玩。
菜刀也晃过来晃过去。
当我成功将菜刀抢过来时,看到彼此除了些微的擦伤之外都平安无事,内心有一种感动。
冷汗、热汗直冒,让我们两人的脸颊都泛起红晕。
虽是个不错的运动,不过感觉连寿命也会跟着瘦身,所以以后还是禁止这种运动吧。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嘛?」
我边搓揉麻由鼓起的腮帮子,「嗯——」地思考。
「嗯,如果用健康的方式减肥……啊,在讲这个之前,谢谢你的巧克力。」
「嗯哼——怎么样?」,麻由就这样被我捏着脸颊,问我觉得味道如何。
「有小麻的味道喔。」
呵呵呵,那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我说真的。
「耶嘿嘿——」
我这种称赞有妈妈味道的口气让麻由很开心,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不过有效就好。
「那么,嗯……说到减肥的第一首选……」
因为这个缘故,麻由决定要在晚上慢跑。
要说不需要菜刀的运动,就只有这个了吧?不过我才疏学浅,不知道哪一种运动需要菜刀。
所以麻由在平常应该洗澡或窝在棉被里的时间,驼着背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准备出公寓。头戴她喜爱的黑色无檐圆扁帽,穿上唯一的运动鞋跑在柏油路上。她沭浴在可以让决心造反的寒风中,揉搓干涩的眼睛。
这条路上没有街灯,眼前是一条漫长的漆黑道路。
「所以我才会陪着一起跑。」
我插进一句自创的旁白,看着和空气混在一起的白烟。吹晃路树的寒风殴打着我的耳朵,让锐利的痛觉再度萌发。我心想着——真想回到我们的家,高抬起头看向公寓。
「我们走吧?」
我把手塞进外套口袋,踏着步知会麻由开始跑步。
麻由点点头,用行走般的速度跑了出去……那我不就得用好像在跑步的速度走路?「认真一点跑啦。」
我轻捏麻由的脸颊,麻由「哼」地停下脚步展现她内心的遗憾。
「为什么要打扰我?」
「如果你想被我打扰,就继续这样下去吧。」
我们现在像是两只并肩走路的枫叶鼠,只不过是用跑步的姿势走路。如果问一百个人,有四十个人会说我们在散步,剩下的人会赞叹美少女万岁吧!当然,我是后者的起头者。骗你的。
「我又没有要跑,我要散步。」
「啊,是喔。」
那你手腕和脚摆动的方式是怎么一回事?「抱歉、抱歉。」
我放开她柔嫩的脸颊。麻由看准我放开她的脸颊,开始大幅挥动手臂,迈开大步向前。
我不急不徐地就可以和她并肩行走。
「你打算瘦多少?」
我这么一问后,麻由握拳低喃,看来减肥中不能提有关减肥的话题……真没道理。
「直到有人叫我营养不良的小孩。」
她告诉我一个抽象的目标,看来这会是场无止境的减肥战争,真让我感到不安。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