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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处,惧大惊。司宸墨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后,目光里扭曲成痛。
太后微微慌乱,“你胡说八道!哀家从没在皇上药里做手脚!”
“哼,太后别不承认,这宫里没事可以瞒得过我们这些当公公的,若你要证据,老奴也拿得出来!”靳公公如今对太后已无半分尊敬,说话便是你啊你的,直来直去。
太后到底是做了亏心事,也担心靳公公果真有证据,看了眼司宸墨,极力给自己辩解,“皇上,那药原本无毒,只是会慢慢造成伤口恶化,一直无法痊愈而已,哀家只是怕皇上渐渐强大,怕皇上夺了哀家的权。”
司宸墨只觉得自己心肺皆痛到了极致,痛至深处,竟然哼出一声笑来,“母后,这可真是朕亲生的母后啊!难道权利果真有如此之好嘛?”
太后亦付之以冷笑,“若不好?皇上今日又何以会大动干戈,甘愿担上拭母之罪名呢?”
这话确实将了司宸墨一军,若他今天办了太后,便也是个为了皇权不惜牺牲母子情的禽兽,那是他自己最憎恨的人,可是,若不办,太后又会放过自己吗?
靳公公眼见司宸墨犹豫起来,大急,不顾一切道,“皇上,别心软啊!千万不要成为母子情的俘虏,她根本就不是你的母后!”
“什么?!”太后和司宸墨不约而同大惊。
靳公公老泪纵横,“这个秘密,老奴原本不想说,打算就此带进棺材,可实在不忍看皇上一生受制于这个蛇蝎女人。反正这是宫中丑事,丢的不是奴才的脸,就一五一十全说了吧!当年先皇还在封地为王,未曾称帝。最宠的便是嫡王妃,而太后不过是不受宠的侧妃,却在嫁入王府前便于端亲王有情,嫁入王府后仍于端亲王有染,并且怀了孕。与此同时,嫡王妃亦身怀有孕。因侧妃,即太后并未受王爷宠幸,是以不敢在王府产子,肚子实在藏不住时便请求王爷让你回娘家,一直住到孩子出生才回来,且立刻将孩子送了人,巧的是,嫡王妃亦在同一天产下一子,取名轩辕夜,这是王爷唯一的儿子。太后老奴说的可是实话?”
这件事司宸墨自己也知道,是以太后并不否认,只是哼了一句。
靳公公继续道,“那时王爷已经开始征战,且战况不错,侧妃便有了日后当皇后娘娘的愿望。这些娘娘只是在暗地里与贴身心腹商量,却不料被老奴听见,老奴感念嫡王妃平日里待老奴如同家人,便格外关注侧妃的举动。孩子满月当天,王府大办酒席,侧妃却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心中十分不满,便与丫鬟谈起自己的梦想,并发誓要改变命运,要让自己的孩子袭王位甚至以后继承皇位。老奴便上了心。后来侧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大大赢得王爷欢心,地位竟扶摇直上,而善良的嫡王妃却完全被王爷忽视,连孩子都不让嫡王妃见一面,一直由奶娘带着,适逢一日,侧妃想念孩子的紧,便托人带进府,谎称是亲戚的孩子,终于得和孩子相见,可这一切却瞒不过老奴,老奴担心侧妃果真会对嫡王妃的孩子不利,便找机会将孩子调换。于是,送出王府的便是真正的轩辕夜,而王府的便是侧妃自己的孩子!”
“胡说八道!”太后气急,“哀家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来啊!将这老奴拉出去斩了!”
“老奴话已说完,便可瞑目了!世事早已看透,这些年背着这个秘密好累啊!”靳公公涕泪交加中发出满足的笑,而后忽然以头跄柱,头上鲜血淋漓,撞出碗大个洞。
司宸墨一直沉浸在靳公公的话里难以自拔,对自己是轩辕夜一事更觉匪夷所思,是以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而当他有所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靳公公是宫中对他最好的人,这份惨烈于他痛如切肤。“公公!”他大叫一声,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靳公公。
“皇上……”靳公公拼尽最后一口气,“皇上……老奴原本就想带着这个秘密告老还乡,可是,终究舍不得皇上……如今,老奴真要回去了……不能再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要……小心小人……不要太善良……天冷……要记得……加衣……皇上身子……骨……寒……”
似乎还有千言万语要叮咛,却已力不从心,靳公公头一歪,死在司宸墨怀里。
“公公——”司宸墨一声长唤,唤得声泪俱下,心中百转千回,公公,你是对朕最好的人,为什么要走?朕可以把你养在宫中,或者送你告老还乡也可以,至少朕还有个念想,想你的时候还有个寻处,为何你偏偏要走?
太后完全被这一幕所震撼,亦被靳公公的话搅乱了心智,口中喃喃念道,“不会!不会!哀家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不会……”一边念一边往外走。
司宸墨发现她欲出去,大喊一声,“站住,不许走!”
他后闻声向他跑来,“宸儿,你是宸儿!快叫娘亲!我是娘亲啊!不许叫司家那个女人娘亲,哼!她抢走了你,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司宸墨无言以对,原来养父养母真是她杀的!
“你这个蛇蝎女人!朕今天定要你血债血偿!”他放下靳公公揪住太后的衣领。
太后便抓住他的衣袖,“宸儿,你这么大力把娘亲弄疼了!你不要相信老太监的话,他胡说的,娘亲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呢?你就是宸儿,不是轩辕夜,轩辕夜早死了!”
司宸墨觉得她神态有异,便只是直直盯着她,亦下不了手,心中也不敢确信,他身上有个半月印记,很容易分辨,当娘亲的怎么可能认错?
“珠儿!”门边忽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太后扭头一看是端亲王,便用力挣脱司宸墨的手朝端亲王奔去,“景颐,你来告诉宸儿,告诉他啊!他不是轩辕夜,他是我们的孩子!快啊!”
司宸墨和端亲王的目光在空中对接,疑惑,伤,从司宸墨眸中溢出。端亲王,他知道真相吗?他期待他的回答……
端亲王拉住太后的手,轻声叹息,“珠儿,他是轩辕夜,不是我们的孩子!”
“你胡说!你胡说!”太后不相信地看着他,猛烈摇头。
“端亲王,你早就知道了?”司宸墨惊讶地问。
端亲王缓缓点头,“是的,其实臣一直有种感觉,觉得皇上不像臣,但是也未曾怀疑,直到那天看见皇上胸口的半月印记。”
他低下头看着太后,“珠儿,你这当娘亲的,从来都没有机会看一看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我们的孩子是没有印记的。”
太后双瞳突然放大,死死抓住端亲王的衣襟,反复重复着几句话,“我毒死了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我毒死了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不可能!景颐,你告诉我!我没有毒死自己的儿子,我没有!你告诉我啊,景颐!”
端亲王被她摇得直晃,双唇微微颤动,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景颐,你为什么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全天下就只有你对我最好!如果你也不理我,我怎么办?”她拉着端亲王的手摇晃,神态突然娇憨得如十几岁的少女。
端亲王睁开眼,睫毛上沾了几滴水珠,“我没有不理你,珠儿,我不会不理你!”
“景颐,我们的孩子呢?满月了吗?抱来给我瞧瞧!”她忽而又奔向司宸墨,很天真的笑着,“宸儿,你是宸儿对不对?娘亲好想你!”
司宸墨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惊愕地看着她。
太后却突然一脸惊恐跑回端亲王身边,指着司宸墨问,“你不是宸儿,你是谁?你要杀我?不要杀我!景颐,他是坏人!珠儿怕,他要杀珠儿!景颐,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欺负珠儿!珠儿要回家,珠儿不要在这里!”她呜咽着缩进端亲王怀中,双肩不住颤动。
“她怎么会这样?”司宸墨惊讶地问。
端亲王忍不住把太后拥进怀里,含泪一笑,“她回到从前了,十几岁初嫁王府的时候,人人都瞧不起她,连仆人也欺负她,每一次见到臣就让臣带她回家。这样也好,那时的她是最善良最纯真的时候,就让她把后来那些痛苦的挣扎忘记了吧,让臣带她回家,回到臣的家乡,臣和她相识的地方,好吗?皇上?”
司宸墨只是表情木然地直视着前方,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那教中……”
“俗世凡物臣已无心眷恋,只愿此生田园牧歌,望皇上成全!”
司宸墨唇角微微牵动,目光深远悠长,不知是自语还是在回答他的话,“田园牧歌,真是有福之人啊!”
“谢皇上!”端亲王跪行君臣大礼后,温柔地对瑟瑟发抖的太后道,“珠儿,走!我带你回家!”
“真的!”太后忽然两眼放光,满脸红润,真如年轻女子般光彩照人,“景颐,这一回你可再不能骗我了!可是……我爹那一关怎么办?”
端亲王牵起太后的手,宛如哄着一个孩子般柔声细语,“放心吧,我会去求你爹的!”
“太好了!景颐!珠儿想去逛庙会,想吃张大婶卖的汤圆,还想去放纸鸢,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做,对了景颐,我上次给你绣的荷包你带着吗?”
“带着呢!我一直都带着,你看!”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方才还闹腾腾的凤藻宫一片寂静,徒留司宸墨伫立在原地,太阳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老长老长……
他环视凤藻宫满地鲜血,地上躺着的有爱过他的人,有他亲近过的人,瞬息便灰飞湮灭……
清晨的初阳已是霞光万丈,烧红了半壁天空,而天下在手的他却忽然感到那么空,那么空,究竟要什么才能填满?
“皇上?皇上?”曹子瑜进来唤了几声,司宸墨都似没听见一般,神情茫然。曹子瑜轻轻叹息,带着御林军悄悄撤退。
就这样,一直站着,太阳从东边滑至西边,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他亦浑然不觉……
眼前忽多了一个红衣女子,满目惊惶,一见他便扑入他怀里,泣声埋怨,“怎么这么久也不托人带个信,担心死我了!”
他如梦初醒,抱紧了她呢喃。“雪儿,我只有你,只有你……”
雪漓目如点漆,灿若星辰,“傻瓜,怎么会呢?你还有我哥,曹子瑜,还有芥儿呢!现在,天下也终于完完全全在你手中了!”
他只是埋首于她的颈间,“雪儿,我好累,好累……”
“累了我们就回太和宫休息吧!来,我扶你!”一片火云燃烧的天空下,一身红衣的雪漓挽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我去给你沏茶!”回到太和宫,雪漓扶着他躺下便欲转身。
司宸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落怀中,紧紧拥抱,只是拥抱,“雪儿,我只想抱着你……”
太和宫戒严三日,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早朝也停了三日,这三日似乎一切都停住了……
司宸墨则整整卧床三日,雪漓衣不解带随侧伺候了三日。她渐已明白司宸墨为何会这般模样,无须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他身旁,一直,一直,握着他的手,藉此告诉他,他想要的,他有她,有她……
第三日,司宸墨终于开口说话,却茫然望着雪漓,“雪儿,告诉我,我是谁?”
雪漓静静注视他良久,最后抚着他的脸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需要知道你是谁,对我来说,你,只是我的男人。连名字都不重要……”
司宸墨起初愕然,继而湿了眼眸。
雪漓轻叹一声,仰起脸亲吻他的眼睛,一如他从前吻着哭泣的她,给她安慰一样。
司宸墨紧拥了他,却已是轻松释怀,“雪儿,我终于明白,万里河山抵不过你这一句话,有你,此生足矣!”
雪漓俏皮一笑,“那你还不起床?你这辈子可以只吃我这句话,我可还要吃五谷杂粮呢!侍候你三天,肚子好饿!”
司宸墨抚了抚她的脸蛋,朗声道:“传膳!”而后便双手一伸,等着雪漓为他更衣。
雪漓故意嘟了唇,“只此一次,以后都得你侍候我更衣!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皇上,我刚刚说了,你是我男人,对我来说,你的责任便是疼我!”
司宸墨忽而放下手臂,圈住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现在就来疼你!”
雪漓挥舞着胳膊,“你怎么这样!刚才还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马上就不正经了!我怎么觉得我这三天白累了!只要想到这事你就精神百倍!”
司宸墨吻着她光洁的粉颈,一边剥开她随意披着的便服,“是你诱惑我的,若你早点诱惑,说不定我早好了!你确实不用遭这三天罪!”
“谁知道呢!说不定更遭罪!三天……估计我根本走不了路了!”雪漓轻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