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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队长还礼转向队列,“刘晓飞!”
“到!”刘晓飞从泥地爬起来满脸都是冤枉。
“我不管你亲戚在军区什么位置,以后训练时间不许来电话!”队长怒吼,“滚过去接电话,然后滚回来100个俯卧撑!”
“是!”刘晓飞郁闷地回答,心想我什么时候在军区有亲戚了?他也不敢多说,急忙跟着警通连的战士跑步过去接电话。泥手在屋檐下的雨水呼啦拉涮涮,他就进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喂,我是刘晓飞。请问哪位?”
“晓飞啊,是你林阿姨……”林秋叶抽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刘晓飞一蒙:“阿,阿姨?!您找我?”
“对,我找你。”林秋叶压抑着哭声,“小雨病了!”
“啊?!”刘晓飞马上急了,“什么病?!严重吗?!她怎么样了?”
“阿姨没法跟你说,不严重你别担心。”林秋叶说,“她现在在军区总医院,妇产科病房103。明天周末,你能来看看她吗?她一直惦记你。”
“妇产科?”刘晓飞头大了。
“对,103。”林秋叶哭着挂了电话。
刘晓飞跑回训练场,队列已经散了都在屋檐下避雨脱下衣服拧。他也没犹豫,就在泥潭子里面前倒开始做俯卧撑。
“八十七……”刘晓飞脸红脖子粗起来,看见有人蹲在旁边。
张雷看他:“我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你这么卖命,队长早找地方抽烟去了!歇会歇会!”
刘晓飞一下子栽在泥潭子里面,脸周围的泥潭子开始冒泡。好一会他才疲惫地转过身,让雨水冲刷自己的脸抹了一把。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张雷问。
“张雷,我问你个问题——亲嘴能怀孕吗?”刘晓飞突然问。
张雷一愣,噗哧喷了:“操!看你小子挺老实的,怎么问这个?”
“我女朋友住院了,妇产科。”刘晓飞很纳闷,“我跟她没那什么啊……”
“没哪什么啊?”张雷起身踢他一脚,“买点红枣去看看她吧,女人住妇产科不一定都是怀孕。这你都不懂?”
“那是怎么回事?”刘晓飞看他。
张雷卡着腰:“我说你真不懂假不懂啊?你女朋友不是在军医大学吗?军校所有专业入学都有三个月强化军事训练,她肯定是不适应。没事,我们空降军女子跳伞队跟我们侦察大队是隔壁,每年来新兵都有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啊?”刘晓飞不明白。
“操!还得我给你上课!”张雷无奈了,蹲下在刘晓飞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是月经不调啊?”刘晓飞看他。
“我操!”张雷痛心疾首,在想怎么解释,偏头一看就指着走过来的队长:“队长来了,你问他吧他什么都懂!”
刘晓飞爬起来就跑向队长,张雷急了:“我操!你真去啊?!回来回来……哎哟我的妈呀真去了?没我什么事儿啊我冤枉!”他起身兔子一样跑进在屋檐下拧衣服的学员中间。
“报告队长!”刘晓飞敬礼声音掷地有声,“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讲。”队长在雨中背着手很严肃。
刘晓飞还是那么大声音:“请问队长,什么是月经不调?”
队长一愣,学员们也都傻了。张雷一脸苦笑恨不得撞墙,躲到人群后面不敢露头。
队长仔细看刘晓飞,看他很严肃一脸求知欲望。队长傻了半天背着手咳嗽两声:“哦,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月经不调,我得先告诉你什么是月经才能告诉你什么是不调……”
军用救护车停在军区总医院门口,刘晓飞和张雷下来。陆院医务所长在车上冲他们挥挥手:“张雷,我回家看看啊!下午五点我在门口等你们,别给误了!”
“误不了,马叔叔!”张雷摆摆手,“伞兵的时间观念是最强的,你比我清楚!”
“臭小子,电话里面替我问你爸爸好啊!”所长笑笑,司机开车走了。
“你这么有本事啊,医务所长听你调遣?”刘晓飞看着远去的救护车还没反应过来。
“我老子的老部下,当年是我老子把他从连队卫生员送到军医大学进修的的,不然早回农村当赤脚医生了。这点面子他是肯定给的。”张雷说着从兜里拿出墨镜戴上,“怎么样,帅不帅?”
“你戴墨镜干吗啊?”刘晓飞纳闷。
“来女兵成灾的军区总医院,怎么能不戴墨镜呢?”张雷一脸坏笑,“咱就得特别点才能引起女兵注意!”
“你小子花花肠子真不少。”刘晓飞苦笑进去,“要不我能被你给整了?”
“我没故意整你啊,你非要去找队长问的!”张雷追着他走,“我让你丢丑一次,现在让你来看女朋友。扯平了吧?以后这事儿别提了!”
两个红牌学员就这么一路打听着晃进了妇产科的住院区。进了妇产科住院区才觉得傻眼了,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干部和女兵,病人也都是女性,年龄就不一定了。换了谁谁都傻眼,何况是两个军校一年级的毛孩子?他们精黑消瘦的脸、绿色的军装和红色的肩章再加上张雷戴着一幅大墨镜,在这里很打眼,一进走廊就被很多双眼睛注意到了。
妇产科的住院区走进两个20还没出头的男学员,是一种比较少见的风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手足无措,正在巡视病房的方子君看见了走过来没好气地:“找谁啊?走错了吧?”
“没,没错。”刘晓飞都有点结巴了,“我来看人。”
“看谁啊?登记了没有就进来?这儿是妇产科!”方子君就插着兜说,“出去,看清楚再进来!”
刘晓飞和张雷就给噎在那儿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病房里面,何小雨正在跟一个女兵病人学打毛线手套,听见楼道里面的声音就下意识地站起来。
毛线球子骨碌碌地滚到地下。
“怎么了?小雨?”那个年纪比她大些的女兵就问。
“他来了!”何小雨拔腿就出去,毛线缠在她的腿上,她也顾不上了,径直往外跑。
“小雨小雨!线!”
这时候何小雨哪儿还顾的上什么线不线的啊?带着线就往外跑啊。
红色的细细的毛线就那么一直拖在她的脚下。于是在楼道里面就出现一个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的短发女孩在跑,她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的毛线。
红红的细细的毛线。
一直到她跑到变傻了的刘晓飞面前,那条毛线还拖在她的身后。
刘晓飞看着脸红扑扑的小雨,长大嘴说不出话了。
小雨看了他半天,然后就伸手掐刘晓飞:“死人!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刘晓飞哎哟叫了一声。
张雷就乐了,对方子君说:“同志,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方子君就噗哧一下子乐了:“早说你们找我们小雨啊!你们哪个是刘晓飞?”
“我不是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张雷开玩笑说,“看还看不出来吗?”
“就你那样也不能是我们小雨的男朋友啊!跟楼道里面还戴墨镜跟流氓似的!”方子君就笑,转向刘晓飞:“你是刘晓飞吧?”
被掐得龇牙咧嘴的刘晓飞赶紧点头:“对,是我。”
“我是小雨的姐姐——我受阿姨之命专门来审查你!”她调皮地眨眨眼。
刘晓飞就紧张了,姐姐?小雨什么时候有了个姐姐呢?
“这是我亲姐姐!”何小雨抱住方子君,“还不赶紧叫姐?”
“姐……”刘晓飞硬着头皮喊。
“得了,不难为你了——我叫方子君,你叫我子君姐就可以了。”方子君乐不可支,“小雨的父母是我的干爹干妈。”
“我是张雷。”张雷笑着伸出手。“陆院侦察系学员,晓飞的同学,也是他的下铺。”
“切!”方子君笑着白他一眼,“一个红牌,人不大,倒惦记着跟军医院多认识几个人了?”
张雷就笑,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地:“人之常情吗,我在部队的时候就惦记着往军医院跑。——不过这次我可是陪晓飞来的啊!”
“看出来了!老油子了!”方子君调侃地说,随即大方地伸出手,“方子君,军区总医院妇产科大夫。”
“都别傻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何小雨就眨眨眼,拉住刘晓飞的手。
“这个医院有什么地方坐的?”方子君就说,“要不,这样……”她小声对何小雨耳语几句,何小雨就狂点头:“好啊好啊!跟这儿呆着早把我憋坏了!我这就去!”
“赶紧啊!”方子君一拍她,“我的便装在办公室的衣柜里面,你随便穿吧——别让主任看见啊!”
“知道了!别忘了,我是‘狼牙’特种侦察大队大队长的女儿!”何小雨甩下来一句,掉头跑了。
“她是何志军的女儿?!”张雷吃了一惊。
“是啊,怎么了?”方子君就笑,“晓飞没有告诉你吗?”
“没好意思多说。”刘晓飞摸摸脑袋,“就告诉他我是去看我女朋友。”
“没事——原来是名将之后。”张雷感叹一句。
“我干爹这么有名啊?”方子君有点诧异。
戴着墨镜的张雷不说话,拿出自己的钱包,打开来,在应该放女孩相片的地方,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中间是侦察大队时代的何志军,戴着蒙着迷彩布的钢盔,眼中露出一股鸟气。照片上有硝烟和已经褪色的血迹,旁边是个年轻的穿着迷彩服的战士,与张雷绝对酷似。
方子君一愣,脸一下子白了。
刘晓飞倒没有觉得奇怪,他早就见过。没有告诉张雷自己的女友是何志军的女儿,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
“1986年,我们空降军抽调了40个最好的侦察兵组成‘飞鹰’侦察队到前线轮战,在一次行动当中我哥哥为了掩护队友在丛林当中负伤昏迷。是他带着自己的陆军‘狼牙’侦察队杀入重围,救出我哥哥的……”
张雷摘下墨镜淡淡地说。
“他是我的偶像——侦察兵的军神。”
方子君看着他那张酷似他哥哥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严肃和庄重,看着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青春的火焰,脸色越来越白。
“你叫张雷?那你哥哥叫什么?”方子君问,她的脸色全白了。
“……他叫张云,后来的一次行动中牺牲了。”张雷没有注意,合上钱包。
方子君无语,张着嘴没有任何声音,脸色真的是煞白。
“我一直就想见到他,能够在他的部队服役,将是我一生的光荣。”张雷说完,严肃的表情没有了。他看着不说话的刘晓飞和方子君,笑了:“别误会啊!不让你们给我走后门,我还用不着——我相信我自己。”
“我也相信你。”方子君突然很激动地脱口而出。
于是都愣了一下,包括她自己。
方子君长发披肩,换了蓝色的毛衣和白色的牛仔裤从医院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张雷还真愣了一下子。刘晓飞是真的没有注意,他还在等着何小雨混出来。换了便装的方子君一下子就不是穿着外面套着白大褂的绿军装那样严肃的女干部的感觉了——当时看不见军衔,但是张雷估计起码是中尉或者是文职副连。从外表上看她好像比张雷和刘晓飞还要年轻,活象一个艺术学院的大学低年级学生。
她看见张雷,愣了一下稳定自己,接着走到两个傻不拉几的学员面前:“怎么了?傻了?”
刘晓飞笑笑,他心思不在这儿。倒是张雷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跟这儿看倾国倾城呢。”
方子君装傻,声音却有些发飘:“谁啊?指给我看看?”
“就在我跟前站着呢。”张雷打哈哈。
“你怎么跟你哥哥一样贫啊……”方子君的脸一红,但是随即又白了。
“你认识我哥哥?”张雷一怔。
方子君意识到自己是真说多了,急忙追回来:“在前线见过一次,他那时候受伤住在我们野战医院。不熟悉……”
张雷想想,没说什么。这个也很正常,女医护人员上过前线的各个军医院都有一大批。虽然前线的部队很多,但是见过一两次也是很正常的。
方子君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晓飞看见何小雨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和米色的毛衣从医院里面连蹦带跳出来,急忙喊:“小心点!你月经走了啊?”
何小雨就瞪眼,跑到跟前就掐他:“你个死东西,就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刘晓飞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走吧。”一直沉默的方子君说话了,“今天我请客,给你们改善伙食。去吃涮羊肉还是什么,你们说了算。”
“我来吧,哪儿能让你请呢?”刘晓飞赶紧说——他是真的有这个底气的,虽然老爸交代老妈好多次,进了军校就让孩子好好锻炼,军队全都管了,不能再给孩子钱了,但是老妈还是悄悄给他塞了不少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