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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半仙_活神仙 第一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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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见满园的落花后,也就不会再去稀罕这种好看但却不珍贵的东西了,直到有一天,发现园中的碎石小路上,只有落叶没有了花……才会惊奇地发现,再抬起头,那繁乱纠缠的枝杈已经结成了网,其上却已然是一朵花都不在了。这时才明白,原来没有什么花是常开不懈的,只是泡桐更加的决绝也洒脱一些,没有渐渐凋零的过程来给人们伤怀,它在彻底消失前的那一刻,都依然是灿烂而慷慨。

    昨夜的雨太大,那棵大泡桐树下,堆满了被雨水打落的花朵,淡淡的幽香。只是那些个经了雨水浸泡的花瓣,却软滑异常,不小心踩到容易滑脚,而且一块块被踩烂的紫泥粘在地面,也着实不好看。

    木凌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清早拿了把大笤帚在院里扫花,回过头,就见庭院前回廊的台阶上,小黄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那里。他单手支这膝盖,轻轻地托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园中发呆,也不知是在看花,还是在看人。

    木凌见他傻乎乎的像是有什么心事,就把笤帚放到一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歪着头打量他:“怎么今天就你一人?司徒呢,还没起?”

    小黄仰起脸,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出门去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啊?”木凌伸出手去摸小黄的额头,“那个药可以停了,十药九毒,吃多了也总归是不好的。”

    小黄点点头,继续抱着膝盖发呆。

    木凌也不好打扰他,走回去拿起笤帚继续扫地,却听小黄突然问:“你听说过殷寂离这个名字么?”

    “呵……”木凌回过头,笑:“神算国相殷寂离么,自然是听说过的,十几年前的事了吧。”

    “他后来怎么样了?”小黄问,“我听说他十几年前突然失踪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不是说他有神鬼莫测之能么?”木凌边用一个簸箕装着扫到一起的花,边说,“据说他就是算到自己早晚要孑然离去,所以才给自己取名叫殷寂离的。”

    小黄伸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膝盖上画着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当年……说我有三年之劫的人,好像就叫殷寂离。”

    木凌有些吃惊,走过来,“你见过他啊?”

    小黄摇摇头,“爹爹见过。”

    “你家人是不是很疼你?”木凌坐到小黄身边,“怎么舍得你一个人跑出来?”

    小黄眨眨眼,下巴放到膝盖上,有些可怜地道:“三年内不能回去。”

    木凌也跟他并排坐好,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唉……你跟我一样,都是算着时间过日子的人。”

    小黄不解,转脸看他,“你也有三年之劫?”

    微微一笑,木凌摸摸下巴,道:“我比你强点儿,没什么麻烦,等哪天这个病糟起来,再没药能缓的时候,也就一了百了了。”

    “你有病?”小黄疑惑,“看不出来,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嘿嘿,神医病!”木凌说得颇有几分得意。

    “神医病?”

    “我跟阎王爷抢人抢得太厉害,所以阎罗王跟我翻脸了,就弄了我这一身的病。”木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小黄盯着木凌看了良久,道:“你不是短命相。”

    “哦?”木凌有几分好奇,“这短命相和长命相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黄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有些人,觉得他应该能活很久,但看到有些人,心里就会有点难过,莫名觉得他活不长。”

    “你是半仙,自然是天生就会的。”木凌站起来,道,“那你看看司徒是长命鬼还是短命鬼?“

    小黄有些茫然地摇摇头,道:“他,看不出来……”

    “还用看?!我自然是长命百岁的!”两人说话间,司徒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冷不丁插了一句。

    木凌吓得一蹦,回头看司徒:“你一大早哪儿去了?”

    司徒走下来挤开木凌,挨着小黄坐下,揉揉脖子漫不经心地道:“四处逛逛。”边说,边伸手掐了掐下黄的胳膊,“吃早饭没?”

    小黄点点头,有几分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我查了一下那个姚琴的底细,她三年前还是个窑姐儿,弹得一手好琴。”司徒说得随意,“后来不知是谁赎了她,出来后自己开了个琴行,最奇怪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窑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那最多也就能说明她身份比较可疑罢了。”木凌看了看司徒,“就不准人家有些什么秘密了?”

    “我又没说她就是花妖!”司徒瞪眼,“而且昨夜在她琴行外守了一夜,也没见有人出来,第二天尸体就凭空出现了,估计也不是她干的。”

    “那你费这气力去盯着她干嘛?”木凌挑挑眉,“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司徒一愣,见木凌开他玩笑时,眼睛却是瞟着一旁的黄半仙,心里明白他是在帮自己试探来着,就也转过脸去。却见小黄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是根本没听见呢,还是听到了也无所谓,司徒不免觉得有些丧气。

    木凌眨眨眼,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了看司徒——你也有今天?!

    司徒不理会他,暗骂小黄不争气,

    “你究竟怀疑那女人什么?”木凌好奇,“只是买琴碰上了一个会功夫的女人而已,至于那么上心么?”

    司徒略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奇怪的是那张琴,怎么就这么巧,对了……”司徒终于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揪了一下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小黄的头发,“你怎么就对出那两句诗来了?”

    小黄抬起头,道:“不难啊,那两句和我玉佩上的那句是出自同一首诗的。”

    “那那个双鱼的图案还有那个‘殷’字呢?”司徒追问。

    小黄犹豫了一下,仗着胆子小声道:“不能说。”

    “什么?”司徒瞪眼,用力一拽小黄的头发,“你再说一遍试试?!”

    黄半仙被揪疼了,但这次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让步妥协、顺着司徒的意,而是抿着嘴不说话。

    见了他的反应,司徒和木凌都是一愣——小孩犯倔,这还是头一回。

    司徒也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起来,茫然地看看木凌。

    木凌一笑,伸手揉揉小黄刚被揪头发的那半边脑袋,道:“疼不疼?以后别理这粗人了!”

    司徒这气,伸手一拉小黄,转身就向房间走去,把人拉近房里,反手关上了房门。

    小黄知道司徒不高兴了,就乖乖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

    司徒走到桌边坐下,看着眼前那架古琴,道:“这琴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黄紧紧抿着嘴,有那么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司徒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低声问:“你说不说?”

    小黄用力摇摇头,不说。

    “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还是你不想告诉我?”司徒冷声问。

    小黄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脸色阴了几分,司徒冷笑:“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没有别的理由?你把我司徒当什么?”

    小黄不语,脸上却有浅浅的愧疚,但司徒在气头上,也不理会,而是伸手抓住小黄的胳膊,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顺着谁过,我拿真心待你,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是不是?”

    见小黄仰起脸来摇摇头,司徒的脸色又冷了些,“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要什么真心?我看你不是半仙,是真神仙,七情六欲都没有!”

    盯着司徒看了一会儿,小黄心理七上八下想了好几个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下,司徒却是真的被惹怒了。

    “好,按你的意思,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不要什么真心!”说完,伸手把小黄抱了起来,向床铺走去。

    小黄先是有些不明白司徒的意思,直到被扔到了床上,司徒放下床幔,上了床,开始解衣服。

    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徒,小黄不由地有些紧张起来,往床里退了退,抱住膝盖坐在枕头边,有些可怜地看着他。

    司徒看他的样子实在是没辙了,这小孩,逼也不行吓也不行,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司徒一人来劲无奈小黄一点都不配合,怎么能闹得起来?再说了,他一个天下第一的帮主,总不能真的强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吧!将外袍往床里一扔,司徒也不再脱里面的衣服了,坐到床上黑着脸,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气死我了。”

    小黄看了看他的样子,忍不住脸上泛出了笑意来。

    司徒很佩服地看着他“你还能笑?我可想哭。”

    小黄松开抱着膝盖的手,往司徒身边挪了挪,贴近他,像是在示好。

    司徒见他乖顺的样子,气稍微消了几分,无奈地问“干嘛不告诉我?”

    小黄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轻轻道:“我不想把你卷进来……”说着,抬眼看着司徒,“你对我好,我知道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没感觉的。”

    司徒听着小孩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出口,心情瞬间阴转晴,暗道邪门,转眼又见小黄眼中的为难,叹了口气,道:“算了!”

    小黄微微吃惊,却见司徒转了个身,将头枕在了他腿上,打着哈欠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反正你还小,慢慢来吧,睏死了,让我睡会儿。”说完就闭上眼,开始补昨晚和今晨没睡的觉了。

    腿上司徒的脑袋有些沉,但小黄却没有动,伸手轻轻地拿起那人刚才扔在墙角的外衣给他盖上,伸手整理他的头发,边低低的声音说:“这三年……不行的。”

    司徒闭着眼睛微微一笑,翻了个身,搂住小黄的腰在他小肚子上蹭了蹭,含笑道:“我说行就行!”

    

 21 倦鸟难归

    21倦鸟难归司徒这一觉直睡到日头正中才醒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要惩罚小黄不肯告诉他实情,司徒脑袋一直枕着小黄的腿,等他起来,小黄已经腿麻得动不了了。

    见小孩轻轻揉着自己的腿,司徒还是有些心疼起来,何必跟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呢,就伸手把想躲开的小家伙拉了过来,帮他揉腿。摸了摸,司徒才发现,小孩虽然瘦,个子也不算很高,但是身架子倒是真不多,腿长腰细的,抓着小黄的脚腕子,司徒轻轻地揉着,叹气:“书篓子就是书篓子,看你瘦的。”

    小黄似乎是想争辩几句,但最后又把话咽回了肚里,注意力被司徒弯腰低头时,后脖颈下露出的一个淡淡红印吸引了。

    “这是……”小黄本来以为是块伤疤什么的,但轻轻揭开衣领子一看,就愣住了,只见司徒肩胛处的那个印记,是一块烫上去的烙印,一个字——牲。

    手一抖,小黄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徒,说不出话来。这个烙印现在是不多见了,但是他从书上看到过,在前朝,有将人和牲口一起卖的,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统一的标志就是在后肩烙了这个“牲”字。这些孩子的出生都不好,最常见的就是父母被发配,或者是死囚。这些小孩子被买回去是干和牲口一样的活,大多都长不大就死了,因为这种买卖太过残忍,所以在前朝后期就已经废除了。小黄暗自算了算,依照司徒的年纪和印戳的情况看,至少烙上去有二十年了吧。

    司徒起先还奇怪小黄怎么了,后来才发现他正在看自己的后脖子,脸上一副闯祸了的懊丧神色,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

    小黄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抬头看司徒。

    找了个比较舒服的角度靠下,把小黄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轻轻地揉着,司徒表情平淡地说:“我和木凌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木凌他……”小黄有些不敢相信。

    “他比我惨一些,原先是个大少爷,身体很弱,病就是那时落下的。”司徒慢条斯理地道,“他爹是个当官的,后来被斩了,我爹是个小校尉,据说得罪了权贵,也被斩了。”

    小黄专注地听着,司徒讲到这里就不往下讲了,抬眼见小孩的神情中有几分好奇,失笑,“没什么了不得的,后来我和那病木头逃了出来,遇到个高人学了些功夫,有了底子后功夫也就越练越好了,最后就天下无敌,有一帮子人肯跟着我,就成立了黑云堡。”

    这样的人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吧,大落大起大悲大喜。小黄见司徒一脸的淡然,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这样的经历,一般的江湖人肯定会拿来吹嘘的吧……这人该傲的时候不傲,不该傲的时候又偏偏很傲,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司徒伸手捏捏他的鼻子,问:“怎么了?一脸的傻样?”

    小黄摇摇头,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去吃饭吧,我腿不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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