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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的出手是令人窒息。
“断”是无论他出手不出手,敌人的身体总会断为两截。
那三个人并肩走来。
方狂欢已来不及退出去。
他们先看见了谢豹花,几乎是同时的,他们也瞥见了方狂欢。
一时间,他们都不及调整脸上的神色。
“我已把他逮着了,”谢豹花倏地转手扣住了方狂欢的脉门:“我正待你们来。”
斩、息、断笑了。
他们互觑了一眼。
一个说:“豹姊好本领。”
另一个说:“我早就说过,豹姊来了,那用得上我们!”
还有一个说:“来了也好,正好可替豹姊押犯回盟。”
谢豹花笑得脸像水仙花样的白:“对呀。”她把方狂欢甩手一旋,整个人向斩、息、断扔过去:“接着!”
方狂欢怒道:“你…!”
斩、息、断哈哈笑着,扬手去接。
方狂欢只觉全身轻忽,无法使力,又急又怒,半空拔出了刀,却找不到目标,忽见身边“呼”地掠过一人,他不暇细想,出手一刀,脸上手上立即一热,沾了血。
就在这时,脚下忽生怒叱声。
斩、息、断刚举起了手,谢豹花已冲了过来,比方狂欢还先接近三人。
她自怀里掠出一道青光。
“息”倒了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斩”和“断”的反扑也极快,立即在怒吼声中向谢豹花猛攻。
谢豹花这是却着了方狂欢一刀。
她身形挫了挫,“断”有仰天倒下,倒下的时侯身上至少有二十一处在流血。
可是谢豹花也咳了血。
她手上的青芒已被打落。
“斩”有不急于攻杀她,反过来攻杀方狂欢。
方狂欢极力招架,“斩”的“天空斩”在半空急旋而落。
这一刀之威,连巨岩也得被斩为两片。
方狂欢知道自己绝非此人之敌,把心一横,大叱一声:“接住!”手中长刀,激射而出,投向谢豹花。
谢豹花一手支地,奋力接住,眼看方狂欢已被逼入死地,“斩”正把刀势转斩为刺,一刀刺向方狂欢。
谢豹花不知那来的力气,一闪身已到了方狂欢身前。
“斩”那一刀,刀尖已刺入她的胸肩膊之间,但刀已被“独钓江雪刀”格住,不得寸进,就在这一霎间,谢豹花右手双指一夹,已拗断了对方的刀尖。
“斩”转身飞奔。
他要奔出“疑无路”,走报张傲爷,谢豹花和方狂欢仍是必死无疑。
可是谢豹花双指一弹,厉芒急射,“嗖”地穿过了他的背胸。
“斩”走了一丈余,才发觉自己胸上淌血;再飞越二丈余,才知道自己伤重;再疾驰了三丈余,鲜血狂涌,终于踣地不起。
谢豹花倚在方狂欢宽伟的胸上,她握住了他的手,回眸一笑,虽然她身上鲜血斑斑,而且又伤得那么重,可是这一笑,彷拂把这万年深严的灵魂都照亮了
“你那一刀砍的我好痛”
方狂欢只觉得她的手好冻。他真怕她会冻得失去了生命。
他是不能失去她的。
真的不能。
苍山暮雪,寒严霜木,都跟他无关,只有她是他的。
没有帮不帮的事,只有强不强的人
谢豹花和方狂欢从此开始了他们的亡命生涯。
谢豹花深悉张傲爷的追捕方式,所以她总能够有效和及时地躲开他的追踪和追击。
他们互相偎依,互相倚傍,相随千里度过了无数风雨,行过无尽的路。
直到这天开始,谢豹花不笑了。
她容易倦,容易累。
在驿站小息的时侯,她总是什么也不吃,独自到店铺后头去,有时侯,还主动去跟乡间几个妇人嘀咕,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什么。
方狂欢问:“什么事”谢豹花总是不答理他。
这一天来到草屯一带,谢豹花看到一夺在溪边的花忽然笑了。像在穷山恶水的余烬里终为一个薪火而惊艳。
“快追到了。”
方狂欢去握她的手,觉得伊的小手一次比一次凉,一次比一次冷。
“谁来了?”
“断剑段断。”谢豹花说:“他要来为他的门人报仇。”
方狂欢一听,连他的手也凉了。
“还有我师兄阮梦敌,”谢豹花撂撂鬓边,方狂欢注意到她鬓上那朵映山红,有几瓣已将萎谢,“我不是他的对手。”
方狂欢连心都凉了。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谢豹花两颊升起了不似羞涩但却旺盛的红晕:“我有了你的孩子。”
“啊。”方狂欢心中一眩,一时不知是惊抑或是喜。
分辨不出。
“我们现在,是不能有孩子的,”谢豹花字过不留痕迹的说,很坚毅地:“我要去掉他。我已讨了几剂药方,药配好了,刚才已服了两剂。要是不行,再用内力逼出总之,是不能有他的。”
“你知道我最近为什么不能对你多情的关怀吗?”她问方狂欢又似告诉自己地道:“便是因为这些隐衷。”
“天那,枉我”方狂欢心、意、精、神全乱成一塌,“谁可以帮帮我们呢?”
“没有帮不帮的事,只有强不强的人;”谢豹花倔强地抿着菱形的唇,似是笑了一笑,“当然,也得要看看幸不幸运。”
然后她说:“是的,今晚到了五义庄,就那掉他。”
可是来不及回到五义庄。
他们走到“野人涧”附近,谢豹花在药铺喝过的药,已完全不按照那庸医所说的时间发作开来,谢豹花一下子就知道,这样下去,孩子去不掉,留著必成畸胎,只怕连性命都不保了。
那时侯,刚下过雪,阳光却又出来了。本来,这么优美的阳光应该是晚春或初秋才见得著,可是四周都铺著白皑皑的雪。阳光一照,把寒气和冷意都照得五所遁形,全散发到人的身上来了。
方狂欢不知怎么好。他抱著谢豹花想回头,可是离草屯已经太远,如果往前走,五义庄又遥不可及。
谢豹花的唇已痛成紫色。
——究竟是因为痛还是冻,方狂欢不晓得。
“你只要替我找一个隐蔽的,干的地方。”谢豹花抓着他的手,挤出了一个微笑才说的。“我感觉很好,有你在我是不怕的。”
方狂欢这才放了点心,偏在这时侯他往野人涧的西北方走,走错了路。
谢豹花镇定的告诉他,当迷路的时侯应该怎样辨别方向,她在说的时侯,几错以为怀中的匕首已刺穿了她的衣襟,刺入她的胃,后来她逐渐明白:除了吃错药的可能性之外,那药根本就是有毒的。
——张傲爷本就不会放过她。
方狂欢终于发现谢豹花下体流出大量的血。他要替她抹去,可是她痛昏过去了。脸色一阵紫一阵白。方狂欢晓得那是寒气入侵之故,想灌入真气来开缓,但谢豹花体内的真气本就比他强,他情急间根本无法把内力传进去。
这时,谢豹花悠忽忽的醒过来了,见他一额是汗,柔惜地用手抹去:“你可不要为我冷着了呵。”
方狂欢哭了起来:“豹花,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我没有死,”谢豹花疲倦地说:“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不如一死。”
“我这样一死,你会怀念我的,”谢豹花疲弱地笑着说:“愉快分手总胜憎恨相处。”
方狂欢发现背上的衣服全让血水浸湿了。
他抱着淌这血的丽人,心慌意乱,摔了几跤。
谢豹花感觉到胎气和毒力同时发作,这肚里的孩子再不杀去,这天地间再也容不下她的生命了。
她全力用内力逼住毒力,更竭力想把孩子挤掉,可是那骨肉相连的命脉并不想弃去生命,与她两败俱伤地痴缠着。
这时,追兵就来了。
“衣冠帮”兽字组掌印的麻太希,带着两名手下赶至。
他们一看谢豹花的情形,就放了心。
放心全力对付方狂欢。
方狂欢发现谢豹花已挨在地上,心就全然乱了。
三个敌人他一个也解决不了。
麻太希久攻不下,心生一计,倏抢步过去,挟住奄奄一息的谢豹花,威胁方狂欢:“快放下武器…”
话未说完,谢豹花已一刀扎入他的肋骨中,接着,无论麻太希怎样摔,怎样甩,怎样挣扎,谢豹花都坚定而坚持的把刀身搠进他的心脏里。
麻太希倒下的时候,方狂欢也杀了一敌。
另一人落荒而逃。
谢豹花下体都是血和污秽,那一个人子雏形的物体,也被她用最艰苦和最坚毅的决心的内力,和着毒素和脓血,一起逼了出来。
方狂欢完全慌了手脚。
——因为那个就算未成形的“人”,毕竟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毕竟是这样“生”出来的。
——“生”出来就死了。
方狂欢想大哭一番。
谢豹花还清理了下身的污物,然后才昏了过去。她运力逼出了毒素和孩子,体力已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在失去知觉之前,她还记得吩咐方狂欢:“为孩子找个地方葬好。找个干净的地方安置我,如果我有两条命,跟你同行下半辈子。”
说罢便昏了过去,一双耳朵也冷坏了。
她醒来的时侯,在一所山神庙里,破隙处可以看见外面落寞的下这雪,北风正与寂寞同吼同步。
她还活着。
她见到了方狂欢。
“孩子呢?”问了这一句,谢豹花第一次哭,跟一般小妇人无异。
“记得吗?你答允我的晚上,是一个雨夜”方狂欢轻柔的抚摸着伊因沾着地上溶雪而湿了的黑发:“这是那晚与你拥抱时所穿的衣服,今儿还沾了血迹哪”
“噢,活着真好”谢豹花星眸半抬,她觉得千山暮雪,岁月流逝,许或只有泥塑的神明冷视一切,只有眼前的人还是活的,才是真实的。她体内有一种绝对的空虚,心中绞痛如长枪搠击。她没去问“孩子”葬在哪里,那是她和他生命里的第一个生命,甚至没机会让他成形。“这是他的血,他不在了,你和我自是应该沾上的”
庭院深深深十一丈六尺三
经过这一次之后,谢豹花已认定既是逃不过敌人的追杀,不如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先杀掉杀手。
她运用了昔日在江湖上的地位,筹了一笔钱,在巨关附近买了一座豪宅,经过布置,宅子四周都有庭院。
方狂欢不明白这些布置,他只有听谢豹花的指示,帮她摆放一花一草一木一石。
方狂欢心中虽然纳闷;怎么把精力都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但他不敢多问,但她坚信谢豹花的能耐。
——谢豹花是个比自己更有本事的人。
直至有一天,他竟“迷失”了。
“迷失”在自己门前的小小“花圃”里!
方狂欢这才知道,这个“庭院”里已摆上巧侔造化的奇阵。
谢豹花在为他引路出来的时侯,笑道:“你看这庭院深不深?”
方狂欢照实说:“不深。”
谢豹花笑问:“可是你为啥会迷路?”
方狂欢答不上来。
“这庭院只深十一丈六尺三,四周都是一样。我是根据遁甲八阵图布置。设阵时,已斋戒沐浴,按四时,化五行,合三才,布九宫,据飞星,移斗位,镇八卦,伏两极,隐四象,转六合,再以六丁遁甲,布生克奇门,一重门占一字,叫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我要杀我们的人,进得来出不得去。”
方狂欢只有涎着脸笑说:“你真胸有鬼神不测之机,天地造化之巧,实在是胸有玄机,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胸襟广阔”
“我量大吗?”谢豹花诧笑道:“什么?我自己倒不觉得。”
“何止胸襟广阔,还胸脯高耸呢!”方狂欢用手一比,谢豹花这才知道他的意思,飞红了脸,去扭打他。
方狂欢轻狂的抱着谢豹花,忽尔,他从窗口看到庭院之外,有一个穿着长袍古服的人,背着包袱,在庭院前伫立和注视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子,就继续往前走。
那人这么快就离开了,而且又因离得远,方狂欢也没看清楚,所以就没跟谢豹花提起了。
隔了十几天,有一天早上,谢豹花在院子里“捡到了”两个人。
他们被困在“庭院”里五昼夜,早已奄奄一息。
“看,我的阵法多有效,”谢豹花得意地向方狂欢说:“省事省时省力气。”
在她沐浴的时侯,一向好洁的她,总爱在敷着清水时总爱用手大力地搓揉着自己的肌肤。
她的胴体完好,肌肤直似吹弹得破。
触手处柔软而有弹性,连她自己也不觉心动。
她的手触及一个疤痕,那一道刀痕,是方狂欢失手砍伤她的,想到这里,她就想起方狂欢,心中升起了无由的温柔。
可是,忽然之间,觉得有对眼睛在看她。
——有人在“窥视”她。
但她找不出“那人”。
她不知那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