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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戚少商第一次看见老八红了眼眶。
路上，戚少商听到车轮坑拉坑拉的响，和身后平稳的鼻息。一手拿马鞭，一手习惯的把玩他的发。
往雷家庄去。
他把车赶进林子。风微有些大，头顶上的树叶绿的鲜亮，仔细看，倒有几个都开始泛黄了。戚少商用手指轻轻的绕那微卷的发，想着这么一块冬天漫长又寒冷，夏天短暂而酷热，几乎没有春秋的地方，怎么竟然承载了这本该在江南绿柳堤岸旁吟诗作画的人所有的痛苦和哀伤。他有没有想过江南？他是不是称那里为家乡？
戚少商探手想把帘子放下。
“开着吧，闷得慌。”
戚少商把手放回去纠缠他的发。
“想不想回江南？”
那人没有回答，很长时间
“回？”
纠缠于一个字眼。
“去。”戚少商就改。
“嗯……”似乎不情愿。
“那等事情完了，跟我回连云寨。”问得跟答案一样肯定。
“嗯……”
戚少商甩一鞭。破了皮的包子脸倒映在花草上。
顾惜朝闭着眼睛，觉得车好像走得快了些，倒也不至于颠簸。
他想起那跪，又想起自己在山里找了一天一夜终找到了那蓄水的植物时的心情……想起救了十个人时的心情……想起山村山寨重有有了人声，久盼而来的雨水滋润下手舞足蹈的脚步……数不清的图纸木桩焦土泥浆……还有一个笨得像牛的人要考状元……
谁叫他说“我们走吧”
而他又说“和我回连云寨。”
“自作孽不可活阿……”他叹。
听到那条龙傻傻的笑。顾惜朝放自己睡去。朦胧中那些好久没出现的面孔，没有满脸血的看着自己，反而像那天，他们站在连云寨后面的沙场，和自己在他们的大当家面前一战。
真是痛快。
微微弯起来的唇角，隐藏在黑暗里。
=见到偶就要等下章
下一章素雷家庄~~雷家庄，偶最不熟悉的一个部分……而且是包子滴娘家。不过现在还不到HM的地方，所以放心哦
如果说一段感情最痛苦的结束方式，就是彼此虽然相爱，却不能承受重担，爱着分手。
不过偶也还米考虑那么远啦。
果然太温柔鸟……偶下章要让小顾发作一次
跪拜ING
等PIA滴感动ING滴某昕上
谢谢亲们稀饭和支持~~
=偶素QM滴代号QM=
以下素QM版，记得PIA哦~~
3
有时他会想，他和他，到底谁中了谁的圈套，谁又在谁的戏中。
如果当日他去给他杀，他又会不会真的将他杀了。
棋亭……到底是谁给谁下了羁绊，谁又在对谁试探……
戚少商习惯性的错开半个身子在那人身后。逡巡的目光绕过从树叶间撒下的阳光追着那人的身影。耳边有风的低语，树的低语，石的低语，花的低语，却安静。那人平缓的呼吸，毫不犹豫地步履，和着自己的心跳，听得那么真切清楚。
他走的好快。戚少商想。如果不跟紧，真的会跟不上。
可是自己真的慢了，那人就会不着声色的放慢些脚步……
戚少商低低的笑。眼前有那人的笑容，虽然真正看到的，是微微飘散的发，乌攒的亮光，还有青的透明，黄的透明，被风鼓起来的衣裳。
沙沙
沙沙
风起云动
这是自己花了五年时间换来的梦。
“大当家的，当初你当真信我么？”
“信。”
“现在呢。”
“信。”
那人在笑。戚少商想。他伸手拉住了那人的胳膊。停下了彼此的脚步。
那人带着些疑惑回头。可戚少商还找得到隐藏的痕迹。他收了收手指，又不敢太用力。
“你问我信不信你。你又信不信我？”
风是不是起了，戚少商想，到底是什么能把光都吹散了。那人的脸忽隐忽现，似乎在迷惑着他的问题。有惑着是不好启齿的答案。可在戚少商心里，这个问题跟刚才他回答的那个，一样的重要。
手指有点麻木了。戚少商有点沮丧。也许是因为不太习惯有人不信他。
可听到了那人的浅笑。
“大当家的，你当我随便就会跟人走的。”他笑着，似乎是听到一个很傻的问题。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跟你相识，不过从没有想过要通过加入山寨完成我的任务。要完成我的任务，我又何须认识你，又何须那么麻烦当土匪。还是土匪头子。”
那人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周围突然亮了起来。那人微笑的嘴角似乎大大咧咧的表示杀他这条龙用不着本公子费那么大的力气。戚少商低低的笑。他走近两步，直到那人的呼吸有几分喷到自己唇边。垂在两边的手抬起，搭在那人胳膊上，触到有些僵硬的肌肉。
他在紧张。戚少商想。可是他掩饰的多好啊……如果不是自己，大概别人就会被他给骗去了。而他又真的骗了多少人……想着，原来有些玩笑意思的表情已隐去，剩下了
被宽容包裹的怜惜。
顾惜朝看到了。
“那为什么答应当我的大寨主。”戚少商低低的说。
“我怎么知道你真的会答应。”他低低的答。
“原来你不是真的想当。”他低低的笑。
“除了你戚大当家的，谁会愿意当土匪。”他也低低的笑。
“还有你嘛。”他又接近点，手牵住了他。
“如果当土匪，当然要当大寨主。”他骄傲的。
“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是劳二哥，说不定要当二当家。”他陶醉在他有些绯红的颊上。
“你以为谁看见我都会上来搭话。”他笑眯了眼睛。
“不是吗？”他发现他微微往后躲了下。
“难道你是见了谁都搭话？”什么时候背贴上了树……
“只有你……”他想看看那双眼睛能跟他玩到什么时候。
“胡说。还有息大娘呢？”他倔强。
“我跟你说过我们是擂台上认识的。”他也倔强。
“你是不是也不把她当兄弟，把她当知音？”压低声音说出来的知音，有种魅惑的味道。
“我不把她当兄弟，把她当老婆候选人。”跟他玩火？
“人家现在是郝连夫人了。”他笑。
“我现在不是还有你？我的……知音……”他的知音……
顾惜朝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那两个字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易敲动自己的心弦。他想，是不是该让自己沉溺在那双闪亮闪亮的眸子里？
“大当家的，让穆鸠平再看会儿瓜怎么样……”他笑着，要戳破他的坚持。
“好啊……”戚少商轻快的笑，回答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却后退了一步，放人自由。“不如我们到处逛逛。”
顾惜朝微怔，又笑了。
“去看看连云寨？”
“这个地方我是第一次来。”戚少商感慨地道。这隐藏在一排茂密树林之后的天然露台，还当真从来没注意过。
“我刚到这儿附近的时候，常常到这儿来看连云寨。”那人的声音里有一丝回忆的味道。
“能看到我吗？”他牵那人的手。仍然微凉的，骨挺的，不屈不挠的。收了收。
“怎么可能。不信你可以看看能不能看见穆鸠平。”他轻笑。
“他在大帐里看瓜现在怎么看得到。”
“谁知道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那人得意的睨他。倒是有点像他追杀他时总是说“杀就杀吧”的那个表情。可那个，是冷决的。这个，却让戚少商想要……
他没有动。他牵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那人说过，信他。
“我可能在旗亭酒肆等着你。”他淡淡的说。享受着风里面有他笑声的感觉。
感到掌里的手似乎也握紧了自己的，戚少商忽然想，如果他先遇到了自己，而不是那个女子，结局又会怎么样……
风来了，带的走思绪，可他们，却只能留在原地。
生杀大帐。
“大……当家……”
戚少商笑了，很大声，用意很明显
“不要看了，看了这么长时间不嫌腻烦么。”他眼角轻轻瞟向坐在一边又端起书本的那人。
穆鸠平听了他的话，动也没动，他还在看。
戚少商微怔，回头对上盈满笑意的脸，
“什么信义，才主了几天事就忘了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一句刻薄话。气得老八直喘粗气。却还在看。
“罢了罢了，你不卖你们大当家的面子，我卖。不用看了。”笑意明显而悦耳。
可能是看瓜时间太长了，穆鸠平直活动了半天才重新直起腰板。然后迫不及待的跳下桌案之时，一个大趔趄摔了个狗吃屎。大块头撑了几撑撑不起身子，干脆爬，到戚少商脚边，一把抓住他的脚。
“大当家……”
戚少商其实是惊奇得忘记了笑，可那么安静中，有人大大咧咧的哼笑了一声，扯动了他笑的神经。
边摇头，边把地上的人扶起来。然后坐在那人身边，在老八的白眼里，笑得把椅子扭得咯吱咯吱响。
到底什么人，能让老八读书写字，甘心受罚，一语一动，事后不得抱怨，只能一声大当家叫得凄凄艾艾，听者伤心，闻者动容。
“怎么，有什么不满意。”就这样，还不得那人的高兴。
穆鸠平瞪着两眼，噌的站起身来，大吼道
“对不起，我没有不满意。我是乌龟王八蛋。”说完，噔噔噔就往帐外走。那气势，比每次杀敌对阵的杀气还要重上十分。
“嗯？”一声鼻音，竟然掩盖过了遮天的杀气，震耳的怒气。穆鸠平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转过身来。说实话，戚少商好像看到一丝害怕闪过。
“明天考千字文，敢错仔细你的皮。”鹰眼轻轻一瞟。
“是，我是乌龟王八蛋。”戚少商很难分清那声音里是兴奋，冲动还是害怕。
“去吧。”这倒是忍着笑意的。穆鸠平很配合的话音尚未落便消失在帐口。戚少商微笑着看身边的人，对上一双得意的眸子，带着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样的你，更像神仙了。”戚少商也笑。他喜欢他得意。
“谢大当家的夸奖。”那人重新看回书本，那一页已经看了很久。
“不过那句……是……”
“说每句话都要加在结尾。”
“结尾阿……”这种事都要做的天衣无缝，这人到底是神仙……还是执拗呢。
“你以为我会给他机会？”被阳光照成暖色的手指翻一页书。他静静的，也是安逸的。
戚少商笑而不语。
他是在给他机会。
当晚，戚少商从穆鸠平的大帐出来时，正看到顾惜朝在生杀大帐外立着，仍然负着手，披着一身的月光，把一身青衣照成月色。倒好像那月亮就是为了照亮他才存在的般。
“要帮老八考状元？”戚少商轻笑。在他身边驻足。欣赏他仰着脖颈的角度。
“过了我这关，状元又算什么东西。”他转头，得意的笑。
“你还帮老八找到了解旱情的水，山上山下的人现在都把你当神仙。”戚少商淡淡的问，似乎是怕打扰到宁静的月光。
“嗯。他们啊……”那人也淡淡的。似乎那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为什么不回毁诺城来求助？”
“我可以回去，但是回去就用不着再回来。”那人转头，“五六天下来人都成｜人干了。”那笑似乎在说他这条龙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如果你没有找到呢？”戚少商努力缓和这语气。
“我找到了。”他正色道。似乎有一丝怒气。
“我说如果。如果你没有找到，谁又来救你！”戚少商转头瞪着那人有些错讹的眼眸。
“可能找不到，我就应该马上回毁诺城去！……原来大当家的侠义是这么个意思。”半晌那人淡淡的笑。鄙夷的。嘲笑的。“顾惜朝还真庆幸比不了戚大侠的侠义。给戚大侠提个醒，这里面还有你最后的寨主兄弟穆鸠平！”
“……”
戚少商愣住了，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会冲口而出，他也知道他不该这么想。可他只是觉得很害怕，害怕想到当他两个月后赶来，看到的是他的……害怕，不被允许吗……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垂下了头。心里乱成一团纠结的麻。好像刚才他听老八说的时候，浑身僵的好半天都不能动。似乎碎云渊那条河的水还冻在心里。
他看见那青色的衣袍在身边没动，戚少商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抬头笑一下，可他现在不能抬头。他所有的力气都拿来支撑自己的身体。那些话说出来比在脑海里还要可怕。
忽然两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微凉的触觉似乎是月光在他手上停留。
“你以为顾惜朝愿意做救人这种无利可图的事情！是他们运气好，被我误打误撞救了几个人而已，”只听那人笑着道，“而且找不到我当然会马上回去，你看什么时候顾某把他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要过？我又不是戚大侠。也不是穆鸠平。”好像仍然在说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戚少商慢慢抬起头看着那人含笑的眼睛，微抿着的嘴，在月光下那么好看，那么好看。忽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