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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吵得是天昏地暗,日夜无光。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这些墙头草官员没原则人品差,主要是眼下京城的局面实在太过复杂和微妙,魏忠贤和客巴巴一起倒台,朝廷权力重新大洗牌在即,同时皇帝重病不起,皇帝的三个儿子一口气挂了两个,最后一个又有谣言说可能不是皇帝亲生,而是来自民间的野种,完全已经被宣判了政治死刑的废信王也以皇帝唯一兄弟的身份,获得了咸鱼大翻身的机会而更更重要的一点的是,就在昨天十二月初八传出三皇子朱慈焜并非天启皇帝亲生的消息后,今天正午,朱由检入宫觐见皇兄皇嫂时,目前代替明熹宗临时掌握国家权力的皇后张嫣又颁布懿旨,将原先朱由检居住的废信王府,又赐还给朱由检居住各种各样的情况加在一起,朱由检身边就算不想冒出一帮不甘失去权力和梦想再进一步的马屁精或者墙头草都难了。——当然了,如果这些人知道张嫣只是为了暂时稳住朱由检才把信王府赐还,只怕马上又要一哄而散,眨眼之间就跑得干干净净。
看着面前争先恐后溜须奉承的大小官员,嘴里说着客套话的朱由检笑得十分开心,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多前,自己差点就当上了皇帝的那一刻。不过让朱由检非常不满的是,今天来为他庆祝重返故居的文武官员实在太少了,京城里八百来号大小官员十成只来了不到一成,远不如当年皇兄病危之时、文武百官员潮水一般涌向信王府时的盛景。向众官员道谢并喝下敬酒之后,朱由检借口如厕离开大堂,顺便向在场的冯铨使了一个眼色,冯铨会意,赶紧也跟着进了后堂,向朱由检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冯阁老,怎么才来了这么点人?”朱由检不满的问道:“别的不说,就连你一手掌握的户部官员都有一大半没来。本来他们来不来道贺的,本王并不在乎,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本王需要的就是百官的拥戴,还有本王在朝廷里的人气支持,这些不来的人,不是摆明了不想支持本王么?”
“王爷,你就饶了老臣吧,能来五十多号人不错了。”冯铨哭丧着脸说道:“先不说王爷你还没有正式恢复王爵,大部分官员还有顾虑不敢来,就说京城里现在的情况吧。现在三位皇子的案子还没敲定下来,皇上的病情也谁也说不准,王爷你继位的希望也还很渺茫,在这种情况下,京城里那些比泥鳅还猾的老狐狸们,谁敢随随便便下注?他们就不怕跟错人了,本来的流放之罪变成了抄家灭门之罪?”
“那你去活动啊”朱由检恼怒的说道:“本王给你那本名单上,足足有两百多个官员的名字,你带着人一个一个的去找,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支持本王继承皇位,本王成功登基之后,肯定忘不了他们的功劳也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老臣尽力再去试试。”冯铨抹着冷汗答应,又提醒道:“不过王爷,不要怪老臣推委,能不能争取到朝廷里的文武百官支持,主要还是看王爷你自己努力而且,今天已经是初九了,算时间,张好古再有四五天时间就能回到京城了,在这四五天之内,王爷你如果不能加把劲,把三位皇子的案子做成铁案,以张好古那小子的奸诈与精明,重新翻过来简直是轻而易举届时,王爷你不仅继位无望,而且还会有连老臣都不敢想象的后果啊。”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联想起今天中午进宫时嫂嫂对自己的和颜悦色与无微不至的关心,朱由检极有信心的回答一句。冯铨将信将疑,只得又建议道:“王爷,那老臣认为,如果在这几天中,你能成功说服皇上和皇后娘娘,象上次那样给你赐一道传位诏书,那你就可以稳操胜券了。张好古本事再大,也把皇子们的案子翻过来了。”
“这点本王当然知道。”朱由检极有自信的回答一句,又吩咐道:“那这样吧,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你我分头行事,你继续去替本王联络旧部,劝说他们重新效忠本王。本王这边也把精力放在三个皇子的案子上,努力劝说对本王关怀有如慈母的皇嫂让皇上颁布遗诏。”说罢,朱由检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本王打算在两天后,也就是十二月十二这天,在信王府摆下盛大酒席宴请百官,庆祝本王重返故居。有了这个由头,那些墙头草和观望派就算想不来都不行了。”
“妙啊”冯铨眼睛一亮,喜道:“王爷果然圣明,这可是一个好主意,只要借着这个主意把文武百官弄进了信王府里赴宴,他们身上就打上了信王爷你的烙印,老臣再暗中串联和组织他们支持王爷你,可就容易得多了。”朱由检开心微笑,也很是得意自己灵机一动琢磨出来的妙计,逼迫朝廷里墙头草观望派站位的妙计。
到了第二天清晨,重病缠身的天启帝仍然没有召开早朝——这也是天启连续十六天没有上朝了,加上宫廷里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天启帝病势情况,几乎每一个文武官员都心里明白,连遭重大精神打击的天启帝这次怕是很难度过这个冬天了。而面对这样的情况,身为天启帝唯一的弟弟,朱由检不仅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伤痛,反而有那么一点点的窃喜,暗喜过后,朱由检赶紧带着三皇子身世案的卷宗进宫,准备给重病中的兄长一个大大惊喜但很遗憾的是,朱由检即便是进到了乾清宫,也仍然没有机会见到重病中的兄长,独自守侯在天启帝病榻旁的张嫣,仅是在乾清宫的偏殿接见了他。
“皇嫂,皇兄的病情怎么样了?”行过礼后,朱由检立即假惺惺的说道:“不知皇嫂能否让臣弟到皇兄的病榻之旁,亲眼看一看皇兄现在的情况。”
“你皇兄的病还是那样,整天昏昏沉沉,神智不清,还有就是一醒来就不断咳嗽。”张嫣和颜悦色的说道:“太医说,皇上这病一定得好生休息,不能有半点劳累,所以王弟你还是再等一等吧,等你皇兄的病好上一些,神智清醒过来,嫂子立即派人宣王弟你进宫觐见。”
虽然张嫣没有流露半点反感情绪,语气态度还非常和蔼,可是一向尊敬嫂嫂的朱由检还是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头一次现自己这个漂亮得近乎精致的嫂嫂有些可恶——如果嫂嫂现在让自己和哥哥见面,自己把三皇子的事对哥哥一说,重病难愈的哥哥指不定就立即把皇位传给自己了。无可奈何之下,朱由检只得捧出一叠案卷,恭敬说道:“皇嫂,臣弟今日进宫,是想禀报一下有关三位皇子的案情。昨天下午,经过臣弟的仔细审问,妖妇客巴巴之夫侯二与妖妇之兄客光先也已经招供,承认是客氏一家暗中策划了刺杀大皇子朱慈焱与二皇子朱慈煒的行动,并且还交代了暗藏凶器的地方。同时侯二与客光先还供认,他们确实帮助客妃与刁民西门丁私通,让客妃受孕,冒充皇子。这是侯二与客光先画押的口供,请皇嫂过目,代臣弟转呈皇上。”
“转呈皇上?你真想你亲哥哥气死?”张嫣心中有气,脸上却不动声色,接过案卷口供仔细看了一遍后,张嫣又问道:“王弟,你对客妖妇的家人动刑了没有?这些供词,会不会是你屈打成招?”
“臣弟只对他们动了一些小刑,没敢动大刑。”朱由检有些心虚的说道:“他们之所以招供,主要是惧怕皇兄的堂堂天威,还有大明的皇皇法典,所以臣弟只用了一些小刑,他们就很快招供了。”
“这样就好。”张嫣放下案卷和口供,表情很是满意的说道:“这些东西就先放在嫂嫂这里了,等你皇兄病好一些,我再请他定夺。这个案子涉及宫闱**,绝不能公开审理,只能由你皇兄定夺,所以你别急着把案子移交给三法司,也别再审问了人犯了,暂时留下他们一条狗命,等你皇兄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暂时别移交给三法司?”朱由检有些傻眼,这个案子不立即移交给三法司,自然也无法迅定案,朱由检的破案之功也自然无法立即论功行赏,更关键的是,三皇子的私生子身份也无法立即确认,仍然还是朱由检登上皇太弟宝座的巨大障碍。张嫣却不由分说,站起来打着呵欠说道:“王弟,嫂子昨天晚上为了侍侯皇上病情,一夜没睡,实在太累了,先下去休息了。你告退了,回家安心等待,等你皇兄恢复了神志,嫂子立即派人传你进宫。”
“嫂子,臣弟斗胆再问一句。”朱由检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股勇气,扑通一声跪在张嫣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三皇子已经确认是客妃与刁民私通所生的野种,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已经被客妖妇的毒手害了,臣弟斗胆敢问皇嫂,真到了那时候,大明的江山,总不能落到外姓野种的手里吧?”
问完这话,朱由检也知道自己太直接了,紧张得连呼吸都几乎停顿。张嫣则扭开俏脸,心中又惊又怒,“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你亲哥哥还没死,你就盯上他的皇位了”努力平静了一下胸中的愤怒后,张嫣也不回头,只是淡淡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这个做嫂子和做朱家媳妇的,当然得为朱家的小叔子做主。”
说罢,张嫣头也不回的离去。朱由检则幸福得几乎晕厥过去,知道嫂子这是给自己明确答案了,到了那一天,嫂嫂就是太后身份,有她支持自己继位,文武百官还能说什么?而且在这之前,嫂嫂也许就会鼓动皇兄颁布遗诏,确定自己皇太弟的身份,如果真能这样,那自己的皇位就更是雷打不动了狂喜之下,朱由检甚至连向张嫣道谢都忘记了,跪在那里全身颤抖,半天都站不起来。可朱由检并不知道的是,刚才做出承诺准备支持他继位的嫂子微微侧头用眼角看向他时,一双美目之中,不仅没有了半点往日的慈祥与关爱,还尽是怨毒与鄙夷
有了皇后嫂嫂的亲口许诺,信王一党顿时底气足了许多,就连同样老奸巨滑的冯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紧又催促朱由检勤快进宫,勤快与哥哥嫂嫂联络感情,争取在张大少爷回京之前拿到传位遗诏。同时为了给信王建立班底和继位造势,信王党也借口朱由检迁回故居的大喜,大散喜帖,邀请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腊月十二这天到信王府赴宴,庆祝朱由检归家之喜。当然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怕是最喜欢拿双鞋底当贺礼、白吃白喝白收喜的翰林院那些穷翰林和国子监的穷典馆们都明白,信王爷的这顿喜酒不好吃,一个弄不好,吃掉脑袋的可能都有
为什么说吃掉脑袋呢?大家都知道,自古以来,这皇位之争向来就是最为残酷无情,在皇位传承的敏感时刻,稍微行差踏错了半步,选择错了支持对象,事后新皇登基,第一批要收拾的就是站错了位置的这些官员,轻则罢官免职,重就是杀头抄家——比较典型的倒霉蛋在历史上有的是,光是在大明朝就有什么铁弦、方孝孺、齐秦、黄子澄,那一个不是血淋淋的教训?而朱由检这次强势归来后的各种举动,差不多摆明了是盯着皇位来的,同时天启虽然重病却一直没有断气,两个皇子的遇刺案和三皇子的血脉案又迷雾重重,在背景这么复杂的情况下,除了少部分盼着攀上高枝鱼跃龙门的野心家外,大部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文武官员们,恐怕最希望的就是千万别收到信王爷的请贴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这些立场中立的官员如何求神拜佛请大仙,信王爷的请贴还是挨家挨户送到了在京八百官员手中,还特别声明一定得去,否则信王爷就派轿子过来接这么一来,大部分中立官员都傻了眼睛了,去吧,自己身上就打上了信王的烙印,不去吧,信王如果真派轿子过来接,自己上被信王的轿子硬抬进信王府里,就更跑不掉朱由检铁杆死党的嫌疑了一时之时,不知多少官员感觉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被推上了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的羊肠小道,进也进不得,退也不得,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朱由检的这些举动,当然不可能逃过保皇党和狗少党官员的眼睛,保皇党这边是火冒三丈,直恨自己们养虎遗患,引狼入室,为了扳倒魏忠贤和客巴巴硬生生扶起了信王这么一个窥视皇位的大野心家,同时又无可奈何,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打击朱由检的嚣张气焰,更不知道该如何警告百官不可与朱由检走得太近。而狗少党这边更是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对策。
“废信王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聚集人气,同时笼络人心,培养势力,为他继承皇位打造声势,建立基础。”宋献策脸色阴沉,阴森森的说道:“如果让他得逞,那么保守估计,在宴会当天,绝对有不少立场动摇的墙头草投入他的怀抱,他的实力至少将扩大一倍本来这些墙头草对我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