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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大文院院长说他相信温总理,因为他会哭。
那些不会哭的人说那是做秀,我笑了:即便是做秀也是为了给人留下美好的回忆。而那些不会回忆的人们早已死了。因为生命只有记忆,人只有昨天,活在今天只是心理错觉。科学家告诉我们:人知觉的永远是已经消逝的事物,感觉的时间永远落后于客观的时间。
那些习惯于忘却沉默的人,我感到可怕,且不说他们做了坏事不会受“良心”的惩罚——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背叛了生命,背叛了自己的存在。
《沉默钟忘记》里的“胡桑”认为人的记忆是一个混沌无序的钟,一个熵值不断增大的耗散系统。人的记忆是主观建构的,那些与自己现在的价值观、道德观相违的往事往往沉没在流年深处,我们也习惯了忘记那些沉默。如果弗洛伊德是对的话,人格分裂源于这些忘记的沉默。人类的记忆则是历史,德国的一个心理学家说,个人的思想必然是时代精神的反映,倘若你的思想与时代精神不符,那也只能沉没在历史长河深处。所以说,没有一个时代缺少天才,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们看见了一代人不愿意看见的,记住了一代人不愿意记忆的;所以,一代人忘记了他们,历史将他们沉没,把他们的沉默忘记。
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也许不知道:在沉默中沉没的天才们。
我写这故事,一为记忆那些沉没到流年河床的沉默,一为记念沉没到历史深处的天才们。
我们这些信息时代的凡人,如何在道德与现实的矛盾中记忆真实的故事?如何在历史的苍凉和个人的微凉间直面白驹过隙的生命?这不是我的小说能说清楚的:“陈龙”给“我”的是一份草稿,我给你们的,也是一份草稿啊!
于是,又想到那个未名的“陈龙”。说未名是最好的,我本不想让他的名字如此平庸——一个在国防科大毕业的朋友告诉我,他的战友读了这小说后觉得主人公的名字起得太差劲了。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懒得给每个人物起名,但在唯物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必需有一个名字,不管你喜不喜欢。你没法选择,因为你必须是“XX人”,陈龙是一个无名的人,为某个名称而活着多累啊!但这个世界上的东东都要为某个名称而存在。
猝死于心脏病的王小波曾说过:“有一天,有很多话想要说的人会选择沉默。”常有人说王小波是个不幸的天才,我也曾以为陈龙是个更加不幸的天才,他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王小波终究没有做“沉默的大多数人。”就像老子,在出关前写了五千字的《道德经》;倘若没有这五千字,他就不能出关吗?他的朋友能拿这样一个远离尘世的智者怎么样呢?
王小波还要说“智慧的沉默”,陈龙是不会这样说的,因为他是一个未名湖。
在凡人眼里,天才永远是个疯子;而那些认识天才的人会说他们只是“寻找作者的剧中人”,他们永远生活在悲剧中,因为没有人能理解他们的言行和智慧;但作者胡草认为:那些寻找作者的剧中人,那些真正的天才永远是个聋子:尘世的喧嚣和天堂的宁静只能在聋子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里交织。
一年前,我的大伯胡桑问我人生志向,我说:“我的理想很简单,吃饱睡好,有自由的时间看些书写些字,再遇上些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就算成功了。”大伯笑着说:“你少来,你这种文人永远有野心!你的野心就是写出一部作品让大家都叫好!你就是想出名!用张爱玲的话说,就是揭开自己的肚脐让人看,还希望看的人都说好!”当时,我像被他打了一巴掌,只能沉默无语,因为他是对的。我的心里总燃烧着一颗野心,那火焰已让我在这个地球上呻吟了十多年,但没有一声尖叫被人们听见,因为他们都不是聋子。
我一点不比那些渴望发财成名的人好,我和他们一样追逐着不属于生命本身的“名利”。我们的人生就像一个闹钟,有着固定的目标,总想在死前一鸣惊人。我常常向别人宣扬我的人生志向,蒙骗了一大批人;但大伯是个例外,因为他是聋子,他听见了我肚子里的齿轮在转动:“滴答、滴答、我要让你们听见!……滴答、滴答、我要让你们听见!……”中华民族集体无意识中的“虚伪”和“儒道”在我的脑子里转动,我想大声呐喊,却还没有走到发条松弛的一刻,所以,我还得为那些沉没在历史长河深处、熄灭了野心的天才们呐喊。
“遇上一些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这话是王小波说的。读他的书是在山大图书馆里。晚上独自呆在一排排书架中,我突然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坟堆间,这么多逝世的人安卧在书架上。这些沉没在历史长河深处的天才们还不肯“沉默”,只要你一打开封面,他们就要把一生的意识告诉你,他们才不管你的近视眼有多深,他们才不管你是否看穿了他们肚子里的集体无意识。
这二十年来,我在上千先哲的坟墓上做过梦,最终决定写这本《沉默钟忘记》,好让我死后的灵魂能在这些文字中安眠,好在来世惊扰一些匆匆过客。
为什么取名“沉默钟忘记”呢?因为我怜惜那些死后“去见马克思”的人。
我以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个谎言,几百年前的他熟读了牛顿的经典力学,但他没法再从自己的坟墓——那些大部头的书籍里钻出来了,他没法再像我一样敲开爱因斯坦和海森堡的坟墓,没法像我一样在现代物理学家的坟墓上做梦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揭示的世界他看不见了,他没法知道一个沉没的天才的野心如何搅动历史的河流,如何在汪洋中弄起漩涡了。世界上还有很多经验智慧所不可知的混沌无序。人生的轨迹像一个混沌无序的熵钟,尽管我们常有不变的野心,向着梦中的彼岸远航,但却常常因一两次突如其来的风暴掉向甚至搁浅,谁会想到:这一两次风暴竟然是千里之外的一只蝴蝶偶然振动了一下翅膀——这就是“蝴蝶效应”。
2008年冬天,南方发生雪灾,我的家乡江西受灾最重。当时,有记者指责气象部门失责。气象局局长生气地对记者说:“你希望气象预报能预测一个月后的天气吗?”按照现代的气象学原理,我们永远无法预报一个星期后的天气;社会大气更是瞬息万变,谁能预测半年前的股市波动——一个人的悲剧在历史面前算是扯平了,那些沉没的天才可以安息了。
那些爱捕风的记者,那些无知的人们总以为人类能预知无限的未来,而在历史的苍凉和个人的微凉面前,有谁能像胡桑一样痛苦地清醒,又有谁能像陈龙一样快乐地无知呢?
我们88届的瑞金学生多是贪生怕死者的后代,但我们也有独特的可爱:在初中毕业时流着泪唱《明天会更好》,八年后还能聚在一起重唱《明天会更好》,还能再流下热泪。
2008年5 月12日下午2 点,历史不会在沉默中忘记这一刻,四川汶水七点八极地震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降临,无数生命被大地吞没。默哀吧!不要在沉默中忘记!历史还会重演吗?这是我们在沉默不容忘记的追问!
昨夜,我成都的同学洪星发来短信说:我们在帐篷里听雨。我回说:“小星,不减瑞金人民大无畏的乐观精神,注意加衣抵寒,永远不要对生命失去信心。”今晨,我群发短信给瑞金老同学说:“我们的同学洪星现在正在灾区冒雨露宿。我们在远方没法做什么,只能发短信问候他,鼓励他,仅此而已。”后来,在武汉的老同学钟华和张然回短信说:“草哥,现在卫星信号不好,我们还是别抢占信号吧,把资源留给国家救援人员,留给那些生命危险的人。”“君子怀德,小人怀土。”我还是小人啊!只顾着自己的老乡,没想到别人也有老乡。
同学们说,美国地震局预测到了这次灾难,但他们不告诉我们。
而我相信中国地震局的能力。我想,他们也预测到了灾难的苗头。但地震预测永远只能在一定概率内或然判断,他们只能说七级以上的地震发生的概率是百分之几。他们也不愿中华民族再经历灾难,也许是对中国的爱让他们忽略了灾难的苗头,毕竟,二零零八对中国来说,实在太不容易。
中国人的思维中常有感情的一面,这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的弱点,西方人更客观更理性,经历过黑死病灾难的西方人对脆弱的生命更坦然。
中国人,你何时才能直面惨淡的历史!中国人,你何时才不做沉默的大多数,你何时不在沉默中忘记!
那些说中国十三亿人死几万无所谓的人,我耻于称他们是人。当灾难降临到你朋友身上,当灾难降临到你父母身上,当灾难降临到你身上,你如何在埋葬中埋怨地震局!默哀吧,中国人!不在沉默中忘记,便在沉默中觉醒!
“你的文笔有自己的挺好的风格,思路也活跃,但需要锤炼和剪裁。瑞金是个特殊地方,应该好好写,抓住当代主题。”山东大学文学院院长郑春。
湖草的思想深刻,很适合写成小说。——东北师大博士,心理学教授耿爱英。
划时代的构思,天才的激情与感悟!很喜欢和湖草说话,常给我心灵的震动!他从清贫的瑞金闯出,带来当代人急需的精神。——山大唐宋文学教师孙琦。
人常在迷宫中行走,《沉默中忘记》将是我们头顶上的星空。最有力量的人也是最孤独的人,湖草就是荒漠上孤独而坚韧的一株。——猪《熵钟》是湖草写的最垃圾的作品,《沉默中忘记》是他一年后改的,这个有看头!作者说:“老师让我修一年前的熵钟,发现它是堆粪,干脆另写一个,还是没开出鲜花,只长出一棵湖草。”
一、瑞金,沉没中沉淀
2008年5月14日,奥运圣火在瑞金传递。
济南的风中又飞起柳絮,岁月在墙上又剥落了一层。一年前,我开始写《沉默钟忘记》,断断续续地写了半年,终究没有完成。我的大伯胡桑,头上也添了层白絮。
一年前,我突然收到大伯寄来的信件,着实吃了一惊。
我懂事以来,胡家就再没提起过他的名字。我只在念高中时听父亲说,大伯十九岁那年考上北师大。那时,整村的人都觉得光荣。但从我懂事以来的这十二、三年间,我们胡家再没提起过他。我只在童年的记忆中有大伯模糊的印象。直到08年春节回家时,我才再见他一面。
大伯大学毕业后在南京工作,娶了一个叫林菊的妻子,后来有了一个女儿胡萍,我的堂姐。
堂姐在江苏的西江大学念书。我不大记得她的模样了,只隐约记得小时候我在田野上烤红薯,她站在一边指手划脚;她不会讲瑞金话,我以为她不是瑞金人。我对伯母倒有点印象。不过,那点印象也要归功于小时候她给我的压岁钱。伯母总摸着我的头说:“小草啊!将来一定做大官!”我爸说伯母很俗,我爸过去是个诗人。
小时候过年,我常盼望大伯回家,盼望他们给我的压岁钱。但我八岁以后,“压岁钱”就再没回来。我也渐渐忘了大伯的模样。每年春节,奶奶总躲在老家的柴房里哭;若是有人向爷爷问起大伯的事,爷爷就大发雷霆。渐渐地,再没人敢在胡家提起大伯。我爸说:“将来出息了,可不能跟你大伯一样,去了大城市就瞧不起咱瑞金的乡亲。”
2007年5月2号早上,我竟收到大伯的信!我不知道他如何晓得我的地址!和信一块寄来的,还有一份“印刷品”信封,里面有一堆文稿。
信里,大伯说:
“我在报上看到你的小说,知道你会写东西,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些复印件整理成一个故事。本来,我在十几年前也写过些故事,这个是没结局的故事……你读完了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个?——我没法再写小说了,我想你能帮我整理这些稿件。如果你往下读,你就晓得我为什么不能再写字了。”
我一口气读完信,再读完那些文稿。之后,我才知道这些年来大伯经历了什么;也是从那时起,我被这“沉默的钟”困扰了一年,它比我床头的闹钟更厉害,让我睡不好觉。
这一年来,我常常在想象中看见:在江苏省西江市,陈龙开着电动三轮车走在海边的路上,三轮车后面的一箱箱可乐“叮叮当当”地响着,和他一样开心地笑着。直到他走进西江超市时,脑海里还涌着海浪——大海永远在重新开始,一波一波涌上岸,将沙滩上所有的伤痕抚平。在涛声伴奏中,陈龙唱着他最拿手的歌曲:“两只老鼠,两只老鼠,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