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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岁的孩子,却有一双旷然空阔的眼眸。
“师父,我叫……什么名字?”她软糯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娇甜,惹得他情难自禁的展颜一笑,眼眸微抬,落在那一片葱茏之上。
这无尽的繁华,不便都换在了那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中么?
“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欢,未免萦方寸。”清吟着凡世的词章,颜玖竟有些恍神,“不若,便叫流年吧。”
教她心诀真气,教她修仙之道,亦手把手的教她诗词歌赋。自然之道,万化之理,本是飞升成仙的必修之课,而诗词歌赋,却尽是虚物。然而流年于他,便如同心爱的幼儿,情不自禁的便想将他所知的一切都教授与她。他的徒儿,该是这六界天上,最清雅的女子。
彼时流年的心智外貌,不过是豆蔻的女童,每日随着师父修习仙道,最欣然的却是听师父娓娓道述六界的轶事,远古的神祗和这世间的一切。她寸步未出这云之涯,颜玖却早已让她明了了一切。
云之崖彼时尚未叫云之崖。颜玖向来随性,也未刻意去给这个结界内的天地命名,流年却是孩子心性,一日做完课业,她忽而抬首向颜玖问道:“师父,六界皆有其名,那我们住的这儿,又叫什么呢?”
“有名如何,无名又如何?”颜玖道,“所谓名,不过用以分辨罢了。天地之内这般结界仅此唯一,无需他想,又何必有名?”
流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老子《道德经》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若无名,又如何使世人知之?不好不好,师父,让年儿来取个名儿吧?”
颜玖失笑,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娇怯微红的小脸:“那依你之见,该取何名?”
“天尽头,山彼端,不若便叫‘云之崖’吧。师父,可好?”到底是孩子,一副雀跃的模样。
云之涯?颜玖默吟,唇齿间竟也漫出清冽纯粹的悠然,微微点头,竟就止不住了那心中的疼爱宠溺:“年儿既认为好,那定是好的。”
她如得了奇珍异宝般笑逐颜开,那双明眸纯粹无暇,净得连颜玖也一时恍然,那是六界内外,最清冽的笑意,在时光中蔓延。
小丫头越发长大了,出落得楚楚动人,也再寻不着那些幼时的顽皮爱闹。内敛的温文浅淡,越发的似那早已漫山遍野的紫菀,摇曳而静默。
“师父。”清浅的一声低唤,待他回头,那娇怯孩童已化为娉婷少女,淡蓝如水的衣袂飘摇,精致玉容不染尘埃。明眸皓齿的姣好女子,轻举一只琥珀杯盏,笑意盈盈。
方是头一回,颜玖才知,原来流年偷换,飞逝得这样快。
“师父,饮茶。”流年将那剔透的玉液轻置于桌上,恭恭敬敬地朝他道。天界琼浆玉液无尽,她却偏生喜爱这人间之物——手法繁复她亦以之为乐,更是偷偷以他之名传出话去,欲上云之崖修仙者,必以人间最佳的茶饼为入门之礼。他哭笑不得,却也不去阻止,由她日日变着法子煮水泡茶,她也借机得品香茗。
依旧闲闲倚在石桌边的颜玖却是未动,只淡然道:“此番奉茶,可是权作贿礼?”
流年微微诧异,旋即笑道:“师父都已知了,年儿就不必多言了,师父便由年儿去吧。”
他微微侧目,少女的眉间有罕见的雀跃,到底还是孩子,再潜心修行,也抵不过对那六界红尘的渴望。
“年儿,天庭神界,并非如你想的那般美好。司命星君欲让你去流晟殿司职司命神女,为师回绝,并非自觉你修为不深,而是怕你受不住那人情冷暖。”
“我从未出过云之崖,师父怎知我受不受得住。”
略带恼意的抢白竟堵得颜玖无话可说,那双清冽的眸间隐隐藏着不被信任与看重的恼怒和委屈,黯然的神色刺得他心底某个地方微微一痛,只是轻微,却能轻易察觉。
轻叹了口气,连颜玖自觉也无可奈何,一向清心寡欲率性由己的他竟这样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一旦身负神职,便是神界之人,轻易不得回云之涯。若有何事,也只能听凭天帝发落差遣。神界之事,为师亦无权干涉。年儿,你可知?”
“年儿知道。”
颜玖默然,深知这徒儿似是温柔随和,一旦打定主意,却是固执死守心中信念。他早已不再阻挠,只是心底竟有隐约的空荡,这云之涯,这拿云府,这云山彼端的万年岁月,她竟如此不加留恋。
“也罢。”长身而起的他,俊秀如玉的面容殊无表情,却终是不忍对着那张委屈的容颜疾言厉色,“若想去,便去吧。”
“师父,”抬起头来的流年却并不欣喜,明眸里反而泪光星点,“年儿不是故意顶撞师父,是年儿错了。师父莫要生年儿的气。”
那一点点怒意,瞬间被那滚动的晶莹冲刷不见,颜玖微微一笑,轻浮那一头青丝,语气温柔:“无妨,为师不曾生气。”
“年儿舍不得师父的。”
泪珠儿越落越多,从未见过她落泪的颜玖一时无措,掩不住隐隐心疼。“为师明白,年儿修仙这些许年,也是该出去见见六界世面。”他闻言轻哄,“年儿只管随星君去便是了。”
“师父答应的,不可反悔!”流年抬起头来,泪痕犹在,却是笑容满面。他一愣之下,方知她适才伤心落泪,都不过是为骗得他心甘情愿地答允。
一时间心绪千回百转,他竟辨不清自己的喜怒。
而流年却已敛了笑容,复又低下头去,声音清浅:“师父,年儿没有骗你,年儿当真舍不得师父。”
颜玖却已收辍了紊乱的心绪,淡然笑道:“年儿去吧。记得今后,不要轻易流泪了。”
那泪,那样滚烫。
看着那袅娜的背影,颜玖不禁失笑,自己波澜不惊洞察世事的眼睛,竟被几滴泪骗得心神不定,只得摇头自嘲:
本上神此番,委实有些狼狈。
流年一去,便是千年。
千年其实并不长,尤是对颜玖这样早已忘了日月的神而言。千年的云之崖依旧神秘静谧,紫菀花依旧开而又谢,谢而又开,一回又一回。
千年也足够长,长到自流年第一眼见到魔尊重楼,痴心绝恋,爱而不得,一直千年。
颜玖早知,她会爱得不顾一切。逆天命,改运格,每一件都在他意料之中。他的徒儿,留给爱的是最无暇纯粹的净念。
可是早已知悉一切的他却还是没有忍住,走了一趟天庭,那自万年之前,就再也不曾踏入过的地方。
神虽已超越生死,却远远不够堪破红尘。情之一字,让人间悲欢离合欲罢不能,却也让多少神方寸大乱凡心大起,那漫漫修为都抛诸脑后,弃得这样毫不犹豫。
驻足亭台水榭之间,远远望那蓝衣蹁跹,静默地凝眸。玉颜如常,眉目依旧,只是装了沉甸甸的东西,蔓延得没有空隙。喜怒不辩的淡然容颜,不复千年前的纯真与无邪,依旧清冽,更显温柔,却已,不复无忧。
千年,想必已是足够她,看尽六界众生,悲欢离合,世事无奈。
人情冷暖,哪怕是神也望而却步。
白衣宽袖随着风姿飞扬作响,颜玖微微抬首,天庭何时也有这般凛冽的风了?
“师父?”戒心极强的流年却是极其敏锐,循声而望,在那白衣入眼的瞬间,如鲠在喉。
师尊,父兄,更是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那依靠,如此温暖。
“师父……”小心翼翼地站到那男子面前,千年未见,不变的是那眉飞如剑,眸深如潭,是那仙姿出尘,丰神如玉,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卓然,更是那微扬的笑意,未曾散去。
“年儿。”指间方触到那青丝如许,颜玖似才意识到眼前站的已是个情根深种的女子,在尘世爱念中遍尝苦楚。那娇怯如紫菀的孩子,已然长大。
“可是受了委屈?”淡笑依然,仿佛时光从未曾走远,流年怔然,终是难以抑制地潸然泪下。她一个人走了千年,苦了千年,追了千年,不曾有过半点回音,甚至半点依靠。只有此时瞬间,才有完完全全地放纵自己的忧伤无助的那个怀抱,一如那万年不知岁月的岁月,这般静好。
“依旧不悔?”似是早已知晓了答案,颜玖的问句,却并无疑问的语气,果不其然地看见那伤痛依然却坚毅的容颜,颔首。
“你可知,等着你的将是什么?”
“年儿知道。”
铿锵的四个字,时间仿佛回溯到那个午后,一盏香茗,也是这四个字——她从不曾后悔,也不曾后退。
剔除仙骨,去除仙籍,耗损而逝,谁会不知呢?可她从没有想过退缩,明知以颜玖之能足以救她甚至就此袖手而去。天庭天帝,终是不敢对云之涯如何的。可是她偏不,她偏要爱得彻底,这条路,也要走得彻底。而颜玖又有何时曾经阻止过她?
从来不曾。只要她想,他便让她去做。他对她,终是宠溺。
“那魔尊重楼当真有如此风骨,值得我颜玖的徒儿,为他卑躬至此?”清朗的声音向来淡然广远不辩喜怒,然而今时今日,竟透出丝丝森冷。流年微怔,抬眸间与他墨渊悠黯的双眸相触,其中微泛的波澜竟让她霎时失神,那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情绪,复杂如许。而她曾以为,她如此了解师父。
原来,从来就没人能了解。
“年儿,你当真……没有半点不舍?”掠了那容颜一眼,颜玖微叹负手身后,侧身时的眸光,已远远落在苍穹的尽头,目中却是一片空寂。
流年喉头一紧,似有股酸涩盘旋在眼里眉间。眼前的师父长身如玉,闲致儒雅,清洌出尘到极致的气质,丝丝缕缕地渗透蔓延在四周,连同吸进的气息,也夹杂了那样的清傲。那云之崖的万年岁月,便是这样每日每日,仰慕着这丰神俊朗,以致天下再无男子能入她的眼,只因天下再无人能有师父的风华绝代。
郎艳独绝,事无其二。
师父在她眼中,只余这八个字的凡世词章,再无其他能够代替。只是除了他,除了他呵。
那个,飞扬桀骜,恣意妄为,喜怒由己的魔尊。师父如风如云,他却如火如电,那么耀眼夺目。他是如此高傲,不屑便是不屑,从不虚与委蛇,哪怕鄙夷,也坦荡磊落。他从不顾虑,旁人、六界全都不顾,只要他想,从不惜毁天灭地。而她却偏偏如飞蛾扑火般,无可救药的恋上那足以将她焚毁的炽热。
她也不再考虑,甚至不曾回头。原来今日方知,曾经的方窗下素简上,师父曾手把手地教尚且年幼的自己书那诗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却将后一句改成了“莫道当时已惘然”,行云流水般的字迹蜿蜒飞扬,模糊翻转了岁月中那杳远的雾气与清香,渐渐泛黄,墙外青梅,也早已风干。
“莫道当时已惘然。”流年低喃自语,字字句句流淌过颜玖的耳侧,却让他不由软了神色,淡了冷意。
默然良久,终还是微叹,指节修长掠起她鬓角散发,细细理好,唇边淡笑愈发深凝。颜玖轻步转身,不紧不慢的步速,一如闲庭信步,洒然率性。
“去吧。”语带宠溺缓缓散去,清风如柳拂过,甚至不曾吹皱一池湖水。
再然后,便是那锁妖塔前的命运轮转。流年的决然与安然,落在天际他的眼中,直探见她眼底深深地释然与笑意。此生所求,有此足矣。颜玖回首,再不曾有些许迟疑。
流光抛人,亦是不知何数的万年,抛得人间沧海换了桑田,蜀山故人,都已化归尘土。
他当真再未出过云之涯,甚至拿云府外也极少履足,愈发地形飘神渺,虚幻莫名。
云之崖似乎无甚变化,依旧不知所踪,依旧没有仙家能轻易进得此间,只是听闻颜玖上神失了唯一的弟子,然却依旧不言收徒之事。
曾有仙童误打误撞入了拿云府,欣喜之下希冀拜颜玖上神为师,在府外潜心跪了三百昼夜,却连上神的影子也未曾见着。最后却是一小仙娥出来告与他知:“你还是回去吧,上神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为何?”仙童迷惑不解,“上神的弟子,万年前不是已殒了么?”
“莫要再提了。”小仙娥微叹,“上神……此番再不会收徒了。”
仙娥说罢,转身入内,唯余仙童在原地一脸迷茫。
时光荏苒,唯有那紫菀,依旧蔓延如海。
红颜弹指老,天下若微尘。
……
“上神,你还未告诉微容,为何这云之崖内,有这么多紫菀呢?”见着上神望着那花海出神,微容怯怯地出言询问,言罢,又是怕打扰了上神的思修,带着些许畏惧低下头去。
颜玖收回神思,微微一笑,抚抚小仙娥的软发,消弭她的惧意,缓带轻裘,白衣广袖,洒然脱尘:“自是因你流年姐姐欢喜,待她归来,少不了细细打理。”
“归来?”微容迷惘,“流年姐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