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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默特回来了,递给我四个护照和一张纸。玛德琳说:“如果你把证词交出去的话,在法庭上你也逃脱不了干系。咱们俩的事都会被抖出来。”
我站起身来,狠狠地在这个女孩的嘴唇上亲了一口:“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
【注1】掘墓盗尸人:从墓穴中盗尸并出售的人,通常出售供解剖用。
【注2】阿尔贡:法国东北部的一丛林丘陵地区,位于默兹河和埃纳河之间。该地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是主要战场之一。
黑色大丽花 伊丽莎白 第19章
我没开车回家把这些写下来。我在离开斯普拉格家几个街区停了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下那张地址清单,心里还为玛德琳刚才说出来的情况感到害怕,为她对我俩的关系感觉到害怕。
那些房子主要在两个位置:爱可区和斯尔沃雷克路的街区和瓦茨那边——对一个五十三岁的白人来说这个街区可不好待。斯尔沃雷克一爱可街区在李山正东方向几英里处,是个山区,街道都弯弯曲曲的,有很多树木,很僻静,很适合有恋尸癖的人生活。我把车开到那里,在那张单子上划掉五个地址。
前三处房子明显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没有电,窗玻璃都碎了,墙上写着墨西哥帮派的标语。附近没有1939年的、牌号为68119A的福特小货车——只有一片荒芜和从好莱坞山的方向吹来的圣安娜焚风。这时已经过了午夜,我正往第四处房子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杀了他。
没有公之于众后的荣耀,也不会有公之于众后的耻辱——只有暗中维护的正义。不再理斯普拉格一家,或者在开枪前逼着乔治详细地供出所有的细节。把他的供词写在纸上,然后有时间的时候想个办法修理他们。
杀了他。
然后带着这件事的记忆生活下去。
然后,在米奇·可汉的好朋友想方设法以同样的方式对付你的时候,试着过正常的生活。
等我看到第四处房子的时候我把这些想法全都抛到脑后。这幢房子在一个死胡同的最里面,维护得很完好——朴实的外墙,草地也有人修剪。我在离它两个门户之外停下车,然后走过去。那儿没有福特小货车——但有足够的地方来放几辆小货车。
我从人行道上看着这幢房子。这是一幢20年代用拉毛水泥建的房子,米白色,很小,四四方方的,屋顶上有根木头梁。我围着它转了一圈,车道,小后院,绕过一条石板路再回到前面来。房子里一点光都没有——窗子都被看起来像遮光布似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掏出枪,按响了门铃。二十秒,没有人应答。我用手试了试门与门框衔接的地方,感觉木头好像不是很结实,就掏出手铐,用手铐上最薄的地方插进门缝里,在锁头旁边别了别。等感觉门有点松动,我踢了它一脚——门开了。
借着外面的光线我看到墙上的开关,我打开灯,看到一间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空房间。厚厚的窗帘不会让屋里的光线外泄。我走回门旁,关上门,用一个小木头条塞在门闩里,顶住门。
断了正面的入口之后,我走向房子的后面。从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里传出来一股医院的臭味。我踢开门,在内墙上摸开关。一打开灯,一股强光亮起,我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等我渐渐适应了,我判断出了这到底是什么味道:甲醛【注1】。
墙边上立着一排一排的架子,架子上放着好多罐子,罐子里装着用甲醛浸泡着的人体器官。地板上有一个床垫子,床垫子上扔着一个军人用的毯子,毯子上面有一块红色的头皮和两个笔记本。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但还是强迫自己仔细看。
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于是在床垫子旁边蹲下来,避免看到那些可怕的东西。我拿起一个笔记本,翻看里面的内容,笔记本里每一页都完整地打印着关于盗墓掘尸的描述——墓地、墓碑上写的名字和日期都各自一栏,写得很清楚。我打开另一个本子,翻到中间,这时一页很有男子气概的笔迹把我带回了1947年1月14日:
当她星期二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我知道她再也承受不了什么了,而且我也知道不能冒险再待在山里了。流浪汉、谈恋爱的情侣们早晚会溜达到这儿来。我看得出来,尽管我昨天用烟烫过,可她仍然十分的傲慢。我决定慢慢地割。
她现在昏迷不醒,也可能休克了。我把大棒球棒给她看,这个东西从星期天晚上开始就带给了我无尽的快乐。我用球棒逗她,把她捅醒了。我把球棒举在她面前,用刀割开她左胸上的一块烟头的烫伤。她咬住塞在嘴里的张口器【注2】,咬得很用力,血从她嘴里流出来。
现在她绑着绳子的地方开始感染了。绳子勒进了她的脚踝,上面已经沾满了脓……
我放下那个本子,知道我真的会杀了他,即使我有一点犹豫的话,再看几页我也能杀了他。我站起来,那些装器官的罐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死人的东西排成一排,排得干净利落,完美无缺。我正在想在这之前乔治是不是杀过人,突然注意到床垫子头上的窗台上放着一个罐子,只有这一个是单独放置的。
那里装的是一块三角形的皮肉,皮上有纹身。是一颗心,心里是美国陆军的空军兵团的徽章,下面写着“贝蒂与马特少校”。
我闭上眼睛,浑身颤抖,我把双手环抱在胸前,想跟贝蒂说对不起,我看到她的那么珍惜的东西,我不是故意要探知的,我只是想帮助她。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这时,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碰我,我正要感谢这温柔的举动——
我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男人,他的脸上都是伤疤,手上拿着小小的、弯弯的工具,是解剖刀和探针。他把解剖刀贴在脸上,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伸手去拿枪。两道寒光一闪,我的手腕一疼,点45手枪从手里滑了出去,掉在了地板上。
我向旁边退了两步。刀锋划破了我的夹克衫,我的锁骨也被划出一道伤口。我朝乔治的胯部踢了一脚,那个挖坟的家伙中脚之后失去了平衡,但紧接着站稳,向我扑来,把我撞到靠墙的架子上。
几个罐子掉下来摔碎了,甲醛溅了出来,可个白的碎器官也掉了出来。提尔登压在我身上,想把解剖刀扎到我身上。我架着他的手腕,然后用膝盖猛撞他的胯部。他嘟囔了一声,但没退下去,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了。在离我几英寸远的时候,他咧开嘴,龇着牙向我咬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咬中。我又用膝盖撞了他一下,他的手臂松了点,但我的脸又被他咬了一口。我猛地放开我架着他的手,他的解剖刀刺中我身后的架子,我往后胡乱一抓,抓到一块玻璃碴子。我回手就向乔治的脸刺过去,他大叫一起,把刀向我扔来,刀扎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身后的架子倒了。乔治压在我身上,血从他的一只空眼窝里流出来。我看到我的点45手枪在离我们几英尺远的地上,我拖着他蹭过去,拾起了枪。乔治抬起头,像只野兽似的嚎叫起来。接着他朝我的喉咙咬过来,我的眼前只见一张大嘴。我把消声器对准他的眼窝,一枪打爆了他的头。
【注1】甲醛:一种无色的气体化合物,分子式为HcH0,是最简单的醛,用于制三聚氰胺和苯酚树脂、化肥、染料、防腐液剂和甲醛澄清水溶液中的防腐剂和杀虫剂等。
【注2】张口器:牙科中放在嘴里使嘴张开的装置,将其放在嘴里后,病人就说不出话来。
黑色大丽花 伊丽莎白 第20章
是罗斯·梅拉德为肖特的案子做了一个了结。
我离开那幢死亡之屋时非常激动,我直接开到了市政厅。神父刚刚带着那个犯人从图森回来,等那个家伙被关进了囚室里,我把罗斯拉到一边,把我跟斯普拉格家纠缠在一起的事都讲给了他——从玛乔丽·格林汉姆提到同性恋的事一直到打死乔治·提尔登的事。罗斯先是惊讶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开车把我拉到中心接待医院。急诊室的大夫给我打了破伤风针,说:“上帝啊,这几下真像是人咬的。”然后把伤口给我缝上了。解剖刀的划伤很浅——只清洁一下,缠上绷带就行了。
出来以后,罗斯说:“这个案子不能结。如果你把发生的事告诉任何其他人的话,你就一定会被从警察局里开除。现在咱们去处理乔治。”
我们到斯尔沃雷克路时是早晨3点。看到的情景让神父震惊,但他还是保持了镇定。接下来我的这位搭档做的事把我给震往了。
他先是说:“去站到车那边。”接着摆弄了一会儿房子旁边的几根管子,向后退了二十码左右,朝那儿打了一枪。煤气被枪火点燃,整个房子都起火了。我们没开车灯就飞速驶离了那里。罗斯说了句:“那种龌龊的家伙不配活在世上。”
接着袭向我的是极度的疲倦——睡觉。罗斯把我送回爱妮岛旅馆。我冲回房间像失去知觉似的昏睡了二十多个小时。醒来后,我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床头柜上斯普拉格家的四本护照。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们得付出代价。
如果他们违反健康和安全条例的事能够确定的话,我希望他们能留在郡里承受后果。我给美国护照办公室打电话,假装是一个上尉侦探,告诉他们不要给斯普拉格家的人重新发护照。这个做法好像没多大效用——就像只是打了他们的手腕一下。我起身刮胡子、洗澡,格外小心不要弄湿伤口。我把脑力都用在这个案子的了结方法上,这样就不用考虑自己乱七八糟的个人生活了。我想起那天玛德琳说的话中有点什么让我觉得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对劲。一边穿衣服,我一边反复想着这个问题,走出门想去吃点东西时,我突然想明白了:
玛德琳说玛莎给警察局打了电话,报告了拉维恩的秘巢酒吧的事。但是:我比任何一个活着的警察都了解肖特案子的文字资料,但这里却从没有提及过这件事。这时我又想起两件小事。我遇到玛德琳之后的那天早晨,我和布兰查德被派去接电话,李接到一个电话,听了好久,放色情电影那天,李崩溃之后直接就去了拉维恩的秘巢酒吧。只有“天才”玛莎可以告诉我答案,于是我开车去她的广告公司找她。
爱默特·斯普拉格真正的女儿正一个人坐在大楼的阴影里吃午餐。当我坐在她对面时,她没有抬头,我想起贝蒂·肖特的小黑本和照片是在离这儿一个街区远的邮筒里发现的。
我看着这个矮胖的女孩小口吃着沙拉,看着报纸。从我上次见到她到现在,已经两年半了,她对肥胖和粗糙的皮肤有所作为——但看起来还是爱默特的一个粗糙的女性版本。
玛莎放下报纸,看到了我。我以为她的眼睛里会燃起愤怒的火焰,但她只是说了句:“布雷切特先生,你好。”还浅笑了一下。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桌子上的《洛杉矶时报》被翻到都市版,上面有一条消息:“斯尔沃雷克区的山麓地带发生古怪火灾——烧焦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
玛莎说:“关于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时我给你画的画,请你原谅我。”
我指了指报纸:“你看到我好像并不觉得惊奇。”
“可怜的乔治。不,看到你我一点都不吃惊。父亲跟我说你知道了。我这一辈子都被人低估,所以我一直觉得玛德琳和父亲低估你了。”
我没理会她的赞扬:“你知道‘可怜的乔治’干了什么吗?”
“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看到了乔治和那个叫肖特的女孩一起坐着乔治的货车离开了我家。玛德琳和父亲那时不知道我知道,但我知道。只有妈妈什么都不知道。是你杀了他吗?”
我没回答她。
“你要伤害我的家人吗?”
“我的”这个词里带出来的骄傲刺痛了我:“我不知道我会干什么。”
“你想要伤害他们我并不怪你。父亲和玛德琳两个人太可怕了,我自己也经常想对他们做点什么。”
“像你寄来的贝蒂的东西?”
这回玛莎的眼里燃起了火焰:“是的。我把那个本子里有我家电话的那页撕掉了,但我认为那里一定有别的电话可以把线索引到父亲和玛德琳身上。我那时没勇气把我们的电话也寄过去。我应该寄的。我——”
我做个手势打断她:“为什么,玛莎?你知不知道如果警察知道了乔治的事会发生什么?同谋罪,法庭,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