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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宅。
杜芸端着瓜子,坐在院子里的小石凳上,翘着腿悠闲地嗑着。秋翎等人正在打理院子,杜芸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时不时指挥着:“把这个搬到那边!那个丢掉,难看死了!这个好,别动了!”
看着院子按照她的意思,布置得渐渐有模有样,心里渐渐松快起来。顺手拿起茶杯,空了。再提起茶壶,也是空的。不禁皱起眉头,扭头往屋里看去,还没争完呢?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有什么话也该说开了吧?想了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往屋里走去。
屋里面,唐枝当堂而坐,面无表情。唐书林坐在一侧,脸色涨红,呼哧呼哧喘着气,哆哆嗦嗦地指着唐枝:“你当我是神仙哪?没钱没本,我凭什么在半年里头把许家搞垮?你这是异想天开!”
唐枝冷冷地道:“你去求姑母不就有了?”
唐书林一噎:“为什么求她?”
“姑父如今是四品大员,放着干看的?”
唐书林闻言,突然有些气急败坏:“我们两家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
“唐书林!”忽然,唐枝一拍桌子,“哪怕姑父让你跪下舔他的脚,只要能和解,你也该做到!你害死娘,这是你该当的!”
“你放肆!”唐书林火大地站起来,指着唐枝道:“这是你该说的话?”
杜芸也不赞同地拧眉:“唐枝,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就是嚣张跋扈,也该有个度吧?”
“我嚣张跋扈?”唐枝缓缓站起来,看着唐书林道:“踩着你痛脚了?当初看不起的穷书生,如今变成四品大员,不好受吧?”扭头看向杜芸,“我姑父的脾气,至他长到二十六岁,从没同人红过脸。”
杜芸一愣,如果唐枝说得是真的,这位姑父可真不是一般的好脾气!这样的人,做不出让人跪下舔他的脚的事吧?可是过去十年,万一人变了呢?只听唐书林“哼”了一声:“彼一时,此一时,谁知道他做了官,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所以我说,就算他让你舔他的脚,你也得做!”唐枝斩钉截铁地道,毫无敬重,仿佛站在面前的人并不是她的父亲:“要不就按我说的来,要不你就走,回玉桥县,过你缩头乌龟的日子!”
一句话,憋得唐书林脸色通红,指着唐枝,“你”了几遍,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这时,杜芸的眼珠转了转,却突然推了推唐书林的胳膊:“算了,唐枝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你可是害死她娘的人,她没要你抵命就算好的了。不就是让你去求人嘛?反正这些年你的脸也不剩多少了,便再给人踩一踩又何妨?更何况,说不定大家多年不见,那位姑父大人早就忘了你们的过节呢?”
一番连消带打,窘得唐书林满脸通红,恨恨地甩开杜芸:“你们,你们想和好就自己去,别扯着我!”
“我们去也行。”谁知,唐枝出乎意料,忽然松了口:“你去这个地方,找上面的这家人打听一个人的消息,相信你做得到吧?”说着,取出一张略旧的纸,递给唐书林。
唐书林接过,打开瞄了一眼,抬头问道:“打听谁?”
“孙小蝶。”
唐书林的手一抖:“你什么意思?”见唐枝目光冰冷,有些讪讪,又道:“你发现了什么?”
“孙小蝶死后,不仅她的哥嫂搬走了,便连周围的邻居都换了人家。有些直接离京了,有些找不着了,这是唯一寻到的人家。”唐枝淡淡地道,看着唐书林惊异的神情,冷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像你一样,整日只知道养花喝酒,什么都不做吧?”
唐书林的嘴唇动了动,最终点头道:“好。”
杜芸在这一刻也有些佩服,在她眼中,唐枝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不学绣花,不学裁衣,但凡跟女子有关的没有一样精通的,没想到在看不见的地方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唐宅里的三位主子,在这一刻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在唐枝的安排下,房屋院落都分配完毕,唐枝住在正院,唐书林和杜芸住在东院。唐书林原本不愿,可是地契上写的唐枝的名字,再加上他对唐枝的愧疚,最终没有吭声。
买了新院子,一些扫洒的下人也需要采买。吃过午饭,唐书林捏着唐枝给的地址出了门,杜芸站起身,刚想出去走走,忽然唐枝叫出她:“拿来。”
杜芸看着唐枝伸出的手,故作不解:“什么?”
“银子。”唐枝轻笑道,“你该不会忘了吧?”
唐枝说的是程家赔给唐家的四千两银子,两人都是聪明人,杜芸没有再否认,数出一千两银票拍在她手里:“给你。”
“还有呢?”唐枝并不收回手。
杜芸瞪眼:“唐枝,你不要忘恩负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老爷跟我在出力,说好的这宅子归我,可是地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这三千两便当做给老爷和我的辛苦费!”
“你的弟弟还想不想救了?”唐枝只是淡淡的一句。
杜芸一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捏着银票,嘴唇抖了抖,最终恨恨地拍进唐枝的手里:“如果我弟弟救不出来,你等着瞧!”
“好说——你!”唐枝瞪着杜芸,方才杜芸把剩余的三千两拍给她时,却把先前换上的一千两拿走了。
杜芸垂下眼皮,收好银票,才道:“你这人狡诈得很,我可不敢轻信。如果你救不出我弟弟,这银子便当给我的赔偿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阿轻掉收藏很有爱的某人,我就不点名道姓了,你的节操大概被风吹到十万八千里了。
揉捏新来的妹纸,谢谢花花,阿轻很受鼓励,mua~祝周末愉快~
29乱套
程远之一直觉得自己很厉害,他有高贵的容貌,有横溢的才华,有在衙门当官的族叔,这些都是贵公子的标志。孙以衡等人上赶着同他交往,常常有漂亮的女子向他示爱,在程远之想来,满京中的人都该认得他。
而他的名头确实很大,不知道“程大傻”的人着实没有几个。但是没有一条是他自以为的原因,而是缘于他曾经最得意的夫人,唐枝。假如他仅仅娶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子,大家笑一笑也就罢了。偏偏唐枝的容貌过于美艳,让人过目不忘,嫁给程远之便如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无不觉得可惜。尤其程远之有了如此漂亮的夫人还不珍惜,竟然流连于花丛,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瞠目结舌。而唐枝对此毫无反应,毫无骨气地迎了一个又一个,更让人无语。只道什么锅配什么盖,两人这算是对眼了。
如今,程远之与唐枝居然和离了?住在程家附近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唐书林指挥着一干下人把许多个箱笼抬上马车,带着唐枝在程老夫人与程远之的目送中离去,个个呆住,什么情况?
一时间议论纷纷,很快传遍了整条巷子。不过多久,住在周围的人们也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程大傻跟唐仙女和离了”的消息以长了翅膀的速度,迅速飞遍京城的角落。
民间难得有如此漂亮的美人,先前嫁了人也就罢了,大家流一流口水就算了。可是鲜花无主,顿时让一干光棍和色鬼们两眼发亮。孙以衡也得了消息,飞快令小厮去问,得知属实,顿时眼前一亮。摸着脸上被郑晖打出的伤,龇牙咧嘴地笑起来。
当日下午,门外传来隐隐的吵闹声,许多人吵着见唐枝,还有人装模作样地提着礼品,说要拜访唐书林。听到消息的一刻,唐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这样的情况并不出乎意料,这也是她为何迟迟不与程远之和离,最后久等唐书林不来,才不得不改变计划的原因。虽然京中治安良好,然而一块肥肉扔在狼堆里,就算不被咬一口,被舔一下,吐口唾沫也够恶心的。
只见唐枝面色不虞,杜芸却咯咯笑了起来,唐枝不开心,她就格外开心:“唐大小姐的美貌真是人尽皆知啊!”
唐枝挑了挑眉,淡淡说道:“长得太漂亮,也是件愁事。”
杜芸的嘴角抽了抽,只好说道:“看来这几日是没法出门了。”两人原本打算买些精细的礼品,去唐姑母家做客。如今听着外头的响动,估计是难了。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竟有人挽起袖子往里面闯,最后阿智只好关了大门。可是人不仅没减少,反而有愈来愈多的架势,传到唐枝的耳中,终于露出一丝恼意。在心里把程远之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果不是他太张扬,何至于如此?
傍晚时,唐书林办事回来,只见家门前堵着几十号人,顿时目瞪口呆。左右望了一圈,才问跟在身边的阿春:“老爷没走错地方吧?”
阿春也惊呆了:“没有啊,老爷你看,那门匾上写着‘唐宅’两字呢。”
唐书林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没走错地方啊?挤开人群,就朝门前走去,却被人拉了一把:“这位兄台,你一把年纪,就不要来凑热闹了吧?”
“凑什么热闹?”唐书林呆道。
“还装傻,您老省省吧,唐家娘子那般美貌,要看上也是看上大爷这种高大威猛的!”那人拍了拍胸膛,顿时发出砰砰的声音。
旁边一人讥笑道:“长得壮有什么用?活不好一样不行!像咱这种身经百战,保准唐家娘子喜欢!”
“你们在胡说什么?”唐书林是男人,自然听得懂他们的糙话,顿时气得胡子都竖起来:“老爷是这家的主人,你们都给老爷滚开!”
阿春也生气地追着方才说话的人打起来:“叫你们胡说八道!我们小姐也是你们这种粗人能肖想的?”
“啊哟!是岳丈啊!失敬失敬!”
“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谁知唐书林表明身份后,人群反倒更乱起来,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回院子里,已是浑身狼狈。杜芸见状,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老爷的脸,这是怎么了?”
“哼!”唐书林用手帕捂着脸,脸色难看得要命。方才居然有个人摸他的脸,而且混账地说“哟,真滑!”,惹得又有几个人伸手过来,把他的脸都掐肿了。
唐枝又好气又好笑:“活该!一把年纪,保养得那样好做什么?”
“老爷愿意!”唐书林气恨地道,又是惹来杜芸一阵大笑,最终在唐书林发火之前停下笑声,说起正事:“老爷,这不是个事儿啊。唐枝这样大的名头,一日不嫁出去,家门就一日不得清净啊!”
“那就嫁出去!”沉吟片刻,唐书林答道。
唐枝瞪眼:“说什么?”
“把你嫁出去!”唐书林反瞪回去,“这回老爷亲自给你挑,再不能随你的性子胡来了!”
“我不同意!”唐枝冷声道,“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我既出了火坑,再不会跳进去!”
“你这是歪理!胡说!”唐书林训斥道,“你才嫁了一个男人,怎么就知道没有好男人?”
唐枝斜眼觑他道:“你是怎样的,不必我说吧?程远之是怎样的,也不必再说吧?”
唐书林一噎,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杜芸轻“哧”一声,却道:“果然是父女,一个比一个自私。”见两人同时望向她,凉凉地道:“你既知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还下套让我嫁过来?”
听到这话,唐书林的脸色更难看了。休了杜芸,他舍不得。除此之外,他又拿她没法子,便看向唐枝道:“瞧瞧你给我找的什么继室!”
“好了!”杜芸还想说什么,被唐枝拧眉打断,“说正事!你今日出门,打听到什么?”
唐书林知道唐枝问的是他,脸色有些沉重:“什么也没打听到。他们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不肯说。”
“意料之中。”唐枝沉声道,“不过这也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孙小蝶之死,极有可能是他们的阴谋。”
“如果能找到孙小蝶的兄嫂就好了。”唐书林道。
唐枝摇了摇头:“从他们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气氛一时沉凝下来。
忽然,杜芸道:“如果我弟弟在就好了。他自小混迹市井,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他最懂了。”
唐枝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弟弟如今在边关做苦役,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月。”
“那正好呀!”杜芸拍手道,“咱们刚在京城落脚,脚跟尚没站稳,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两个月后,我弟弟来得正好。”
“你弟弟犯的什么事?”唐书林终于想起来问道。
杜芸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唐书林顿时尴尬不已,朝唐枝道:“她弟弟是怎么一回事?”
“打架时出了人命,被人栽赃到头上。”唐枝简略地道,“这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