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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件事还是让她挺疑惑的。“怎么当初你们都没想到要逃走吗?”既然当初是被强迫的,以他们的性子应该会有一番抗拒才是。
“怎么没有!”三人异口同声地恨恨叫道。
“只是都被抓回来打成猪头。”管菜刀补充说明,最后露出一抹极具深意的笑容。“其实赖在这儿混吃混喝也不错,偶尔手痒了还能找姓舒的练练拳。”吞了下口水,他嘿嘿邪笑。“说了这么多,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儿……”
“那就是姓舒的绝对不是啥好人,你千万别被骗了!”三人连眼神也不用抛,齐声大吼着,偌大的音量震得宫素心耳膜发疼。
真是有志一同啊!默契好得吓人呢!舒掌柜若知晓他们如此团结,不知会作何感想?莫名的,脑里窜入稍带恶意的揶揄意念,令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难道她骨子里也具有捉弄人的顽劣本质?
“真是多谢三位的赞美啊!在下真是深感荣幸,该怎么回报各位才能表达出我万分之一的感激呢?”比平常更为低哑、饱含讽刺的低沉嗓音蓦地在厨房入口处响起。
男人双臂抱胸倚在门边,斯文脸庞有着异于寻常的赤红血色,一向深邃清明的俊目反常地弥漫着迷蒙,可那刚毅薄唇却仍旧勾起一抹叫人忍不住打寒颤的冷冷笑意,看来不知已经站在那儿听去多少坏话了。
霎时间一阵慌乱声响,无人注意到他过于赤红的脸色,方才还将人批评得无一是处的三张嫌恶嘴脸,顿时像川剧变脸般换上巴结讨好、堆满笑容的面貌,卑躬屈膝、极力奉承——
“不是我在说,舒老大是我仅见过最完美无缺的圣人,我管菜刀对他的景仰如黄河滔滔、绵延不绝……”
“没错、没错!舒老大人格高尚、英气焕发,乃天人之资也……”
“在舒老大的领导下,我等三人对舒老大只有忠心耿耿,其崇仰之心天地可表、日月为证……”
“噗!”第一次,宫素心在众人面前失态地噗笑出声,惹得三人投来埋怨白眼。
舒仲喷着炽热气息,强抑下晕眩感,眼神烁烁地睨着她,瞧得她惊觉自己的失态,这才羞红脸、低下螓首,一时之间似乎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没在背后说长道短,可是她听得满津津有味的,这样算不算共犯呢?是不是她也该对他歌功颂德一番,以表忏悔?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想笑了。
笑了!甩开阴郁神态,放松心情畅笑的她原来是可以这般迷人的。打自真挚美好心灵的笑靥宛如万丈金阳冲破外貌的美丑所构筑成的阴霾天空,让人不由得迷眩在这温暖中,而精神为之一振。
见她抖落眉宇间的愁绪,首次展现出姑娘家特有的娇嫩气息,舒仲心头竟莫名地紧抽、跳漏了拍……摇摇头,他不由得低声暗笑自己当真是病糊涂了,否则怎会莫名其妙地乱了心神。不过,她的笑容是真美啊!让人忍不住屏气欣赏那份宛如春花初绽的娇美……
“哇!他奶奶的!没想到咱们的素心妮子笑起来这般漂亮!”管菜刀像发现啥新奇玩意儿地大呼小叫起来,两颗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她打转。
“可不是!”了凡、玄青也发现了,故意装出一副色迷迷的猪哥样,瞅得宫素心眸底警戒乍起,笑意顿时褪去,原本就低垂的螓首这下低得快碰地了,小手技巧的抚弄发丝,让一头柔顺黑发遮盖自己面容。
混蛋!竟敢毁了他欣赏她难得绽放的美丽笑靥,这三人可能太久没量他拳头的尺寸了!
当宫素心笑容消逝的那瞬间,顿生失落的舒仲恨不得将他们的头扭下来当夜壶用。虽不知是为了啥原因,但他们难道不知她是谨慎而小心翼翼地不愿让他人瞧清她的容颜吗?难得她一时放松了精神,他们却来搞破坏。
不知不觉中他抡起了拳头,浑身散发出想找人开扁的可怕意念,连舒仲对自己莫名而来的躁怒也感惊异。
不愿让人看出自己心绪的失常,他强压下满腔异感,借故转移注意力。
“要你们两个进来端菜上桌,你们倒给我躲在这儿编派我的不是了!真是好样的!没瞧见外头正忙着吗?还敢打混,不想活了是不?”
炮火连番攻击玄青、了凡,轰得两人抱头鼠窜,随便端起两盘菜便冲了出去。
“还有你,前些天陈老爷订的酒席指定要有贵妃五珍盅,你做了没?”骂完和尚道士,随即话锋一转,拿势力范围就在这厨房、想跑也没得跑的管菜刀开炮。
“好了、好了!早就备好了!他们两个跑堂的不尽心,忘了这一锅,我马上送出去。”捧起贵妃五珍盅赶忙逃离炮火射程,临走前还不忘扯另外两人的后腿,果然是最佳损友的模范代表。
霎时间只见溜得溜、逃得逃,飘散食物香气的厨房内只剩下岑寂的两人……
眼见三名贼精都离开现场后,舒仲这才缓缓轻吐了口气,沉沉的黑眸静瞅着她,眼底有丝迷惘,因为他依然不明白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向来被三人嘲笑假面人的他,怎会光为了她骤失的笑靥而乱了方寸,失去惯有的冷静自持?
难不成昨夜忘了盖被,今儿个脑子发烫不灵光了?他暗暗自嘲,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舒掌柜,你还好吗?”在静室中挨了好一会儿,久久未闻他出声,宫素心终于忍不住悄悄地偷瞄他。可这一看,却见他向来精神奕奕的脸庞泛着病态晕红,因此不由得担忧问道。
“我很好,为何如此问?”难道她瞧出自己的不适了吗?牵起一抹笑,他不甚在意地揉了下她的头。
他的手好烫啊!宫素心柳眉微皱,下意识地伸出柔嫩小手贴上他额际,可这一探触却让她忍不住低声惊呼——
“舒掌柜,你发高烧了!”
“是吗?”原来她真注意到了。舒仲内心有股感动,连那相识多年的三个兔崽子都没发现,她却细心的察觉出他身体上的异样。老实说,真让人有种被关怀的窝心。“我天生体温高,没事的。”见她满脸担忧,只好撒谎蒙人。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发烫,照道理说应该好生躺着休息,可偏偏天生下贱劳碌命,实在没法忍受闲着不作事。
不过,那冰冰凉凉、又滑又嫩的小手贴在肌肤上的触感真的好舒坦。当她缩回手时,他简直禁不住想叹气。
明知骗人,宫素心实在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不能硬押着人休息吧!况且她也没那个胆。
“这儿燥热得紧,别待太久。外面还有事忙,我先出去了。”压下到嘴的叹息,他轻泛微笑。得赶紧到外头去瞧瞧那些兔崽子没惹是生非才行,通常那三人一同出现在饭馆大厅总会惹些事端让他头大。
生怕自己去得慢了,又会有堆烂摊子得收拾,舒仲交代了几句便急急走人。
舒掌柜急些什么?眼见他急惊风似地奔了去,她还傻愣伫着尚未回过神,却又马上瞧见他狂风般卷进来……
“舒……舒掌柜,你还有啥吩咐吗?”以为他有啥差遣,忙不迭地问道。
“没有!”双手抱胸,发着高烧的迷蒙眸底有丝邪彩闪过。“不过有件事儿忘了说。‘返璞楼’第二条规矩:私下偷道掌柜是非长短者,罚金五千两……”
耶?这话是啥意思?宫素心吓得瞠大眼,显得不知所措。
不管她惊骇神情,他吐着热气径自笑得恶劣。“……好奇听闻掌柜是非者,罚金二千两。听明白了吗?你放心,我会记在账上的。”
什、什么?言下之意是说她莫名其妙欠下一屁股债吗?这听人是非的代价未免高了些!猛地抬头才想抗辩,舒仲已然快步离开,连让人申诉的机会也不给。
怎会这样?官素心登时傻眼,这才终于体会到管菜刀等三人为何会说他绝对不是个好人了。
第一次,她总算稍微了解到,原来心目中的大善人其实骨子里的心眼有点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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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大厨,今儿个怎地不掌锅铲,改下海干起跑堂了?有没有向玄青、了凡两位师父拜拜码头啊?”
管菜刀才端菜出来,马上被一群工人打扮的豪爽汉子调笑,瞧他们那股热劲,可见与“返璞楼”几个大男人极为熟稔。
“砰”地一声,将贵妃五珍盅送至陈老爷桌上,他转身叉腰,豪气万丈地狂笑。“拜码头?你们有没有说错?除了舒老大,这儿就属我才算是个人物,那两个秃驴、牛鼻子滚边闪去!”嗟!这些岸边讨生活的粗汉瞎了狗眼吗?天天上这儿用饭,难道还瞧不出谁是老大?小心他一个不爽,干脆在菜里下泻药。
“你骂谁秃驴、牛鼻子?”忙着算账的玄青、了凡双双跳出来气呼呼地叫道。“你又算啥人物了?呸!不过是把斩鸡剁鸭的生锈菜刀罢了!”
回完嘴,两人默契极好,同时朝一名横眉竖目、满脸横肉、手上握把大刀,一看就知是江湖人的男人的桌上用力一拍,齐声大吼:“二十两!”看来忙着吵架亦不忘算账收钱。
仗着略有几分功夫,横脸男人本就打算白吃白喝,这会儿被拍桌,他满腔不爽故意找碴,摆明借机闹事。“娘的!我虎霸行走江湖二十载,还没人敢拍我桌子。叫你们掌柜出来,老子要与他理论、理论,看他敢不敢收我这二十两?”
此话方出口,像魔咒般,原本吵杂、乱烘烘的饭馆内霎时间静了声,所有人仿佛像被点了定身咒般僵直不动。好一会儿,全馆的人才慢慢地撇头死盯住那还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自己一句话就唬住人,而得意洋洋的家伙。
“哈!这人肯定是外地人,否则怎会不知咱金陵第一名胜……”
“太爽了!还好老子今天有来,这可不又有热闹可凑……”“可怜啊,牺牲者又要增加一名……”
静滞中,悄悄的耳语声渐形扩大,慢慢地形成一股轰然讨论声,每人脸上、眼底充斥着兴奋、噬血的光芒,目中无人地谈论着那即将被痛宰的羔羊。
他、他们在说些什么?什么金陵名胜、牺牲者的,让人一头雾水?横肉男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努力想摘懂众人话中之意。
又是个死不知路的!方才还内哄斗得厉害的三人,此刻眼色互抛,一眨眼就将人团团围住,三张脸皆牵起一抹教人不寒而栗的残笑。
“真是抱歉,老子太久没清耳屎,没听清楚方才说什么,麻烦这位大爷再说一遍!”指关节压得噼哩啪啦作响,管菜刀非常客气有礼地询问。
太久没有这种不长眼的货色送上门,拳头痒得不得了,这回可不能错过,非得好生招待不可。他邪恶暗笑,心中早打定主意。
三人是何等交情,对方只要屁股一翘,便知要拉屎。玄青、了凡本就想开扁,这下当然不会阻止,甚至还帮衬狠笑。
“这位大爷,您就明明白白再说一次,好让咱们听个详细,这才好向您赔罪,您说是不?”
妈的!全金陵城上下没人不知“返璞楼”除了菜好吃、价钱公道外,还有痛揍看不爽的客人已经揍出名声来,甚至还被封为“金陵第一名胜”,怎么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想吃霸王餐也不失去打听、打听,真是太不上道了!
“妈、妈的……我、我是说叫你们掌柜出来,老子要问他如何教你们这些跑堂的待客之道……”乍见被三人团团围住,横肉男人有些心惊,继而一想这种小饭馆能有啥高人?肯定都是些不懂武功的市井小民,应该很好应付,没啥好怕的!想到这里,他胆子大了,语调更显大声、高亢。
“待客之道?”三人不约而同地狂笑。“这就是我们的待客之道!”语音未落,三只铁拳已然击出,招呼在某只笨猪身上。
但听“啪啦”巨响,横肉男人撞翻桌椅,狼狈地像只死狗狠摔在地,一脸的无法置信表情,随即忍痛拎起大刀,翻身而起奋力朝三人猛砍……
“开打啦!”经验老道的客人们熟练的捧起自己的饭菜,忙不迭地退至屋外,躲在门沿、窗口边,兴味盎然地观赏好戏开锣,嘴里加油喝彩声不断,没人有惊慌之色,更没有人不识相地跑去报官,看来是很习惯这种事了。
阵阵叫嚣、喧闹响彻馆内,看戏众人喊得脸红脖子粗的,这就是舒仲匆匆赶来所看的第一眼景象……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稍一不注意,这伙人老毛病又犯!舒仲忍不住呻吟,高烧热度无形中猛然窜升,气怒攻心下一阵晕眩袭来,脚下踉跄不稳……
“小心!”一双纤细玉掌自背后扶住他。原来宫素心放心不下尾随而来,七手八脚地将人稳住后,她这才得空溜了周遭一眼,低喘惊呼逸出樱唇。“这……怎会这样,有人来寻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