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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薛蘅一怔。
柔嘉与裴红菱相处几个月,情同姐妹、无话不说,裴红菱也曾告诉过她在大峨谷时的趣事。她想了想,忙问道:“你是里末儿的表哥?”
她再打量了回离苏一眼,一拍手,道:“啊,我知道了,就是你让里末儿将马还给红菱的。”
她双眸因为哭过,波光盈盈,此时唇边又泛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回离苏目光在她脸上盘桓了片刻,低下头拂了拂裘衣,淡淡道:“我也只能帮这一次,以后你们就听天由命吧。”说完,向薛蘅微微欠身,挑帘离去。
薛蘅默想良久,握上柔嘉的手,二人并头躺下歇息。
柔嘉被擒数日,身心俱疲,倒下来便阖上眼,正迷迷糊糊之时,薛蘅忽然凑到她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柔嘉,不知道明天我们还会不会被关在一起,你现在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柔嘉一个激凌,立马清醒过来,用心听着薛蘅的每一个字。
“柔嘉,你从明天起开始装病,要病得很重的样子,让他们放松对你的警惕。三天之后,他们会押我们去关下。那时我的内力便可恢复,我会想办法击杀押运我们的士兵,再引开他们,你就趁乱逃走。”
柔嘉的心“咚咚”乱跳,刚一张口说了个“不……”便被薛蘅捂住了嘴。
“你记住,往关下去的路边有一片胡杨林,我会尽量在那里动手。你往林子里逃,林子的东南方向是白沙河谷,河滩上有很多白色石头的那个地方,如果你会游泳的话,可以由那里泅渡过河,过河后往南三里的地方是一个峡谷,峡谷里有一条小道,道口现在也许还有两棵银杏树,你可以沿着小道直接逃到左家堡。这是当年青云先生随太祖作战留下的笔记上面记载的,不知道这条路现在还在不在。不管怎样,找不到路的话你就沿着河走。如果逃不进那个林子,你就往库莫奚人的营地里跑。库莫奚人的旗帜上,会绣几只白色的鹰。
“还有,你若能顺利逃回去,见了王爷,将这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他。今天帐中丹军统率万人以上纵队的大将分别是:摩罕、那桑、俱罗勃、结骨、莫离支。”
柔嘉心中好奇,待她的手微微松了些,低声问道:“薛先生,你以前认识他们?”
薛蘅微笑道:“我刚才在营帐中的时候,听到侍卫和仆从对他们的称呼,而且我以前也看过一点点他们的资料,应该猜得差不离。”
柔嘉没想到薛蘅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留心注意观察敌方将领,心中叹服,道:“好,我记下了。”
“还有”薛蘅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告诉王爷,让他想办法和库莫奚人接触,争取分化他们,最好让裴将军去接触。这个回离苏,和丹王恐怕不是一条心,他对我国的动态了如指掌,必有自己的打算。”
柔嘉这时才明白过来,“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和先生是红菱的好朋友?库莫奚族一定有人在打探我朝的消息。”
“可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呢?”薛蘅微笑问道。
柔嘉想了一下,道:“是不是投石问路?试探?”
“所以,你一定要记得告诉王爷。”
柔嘉先点头,又忙摇头,“不,薛先生,我不能丢下你独自逃走。”
薛蘅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在他们手上,我的内力一恢复,他们是拦不下我的。”
柔嘉这才放了心,可过了片刻,她又醒悟过来,薛蘅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躯,怎么敌得过成千上万如狼似虎的丹兵?她刚要再说,薛蘅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道:“柔嘉,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看着燕云关失守,是不是?只有你逃走了,王爷才能专心守关。”
柔嘉急道:“那你呢?难道你被俘,明远哥哥就不会在意吗?他……今天只看着你,那么着急。”
薛蘅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他会明白的。”
他会明白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柔嘉心中一阵茫然,也没有再说。二人就这样并头卧着,握着彼此的手,各怀心事地睡去。
翌日一早,柔嘉在薛蘅的指点下,在身上的几个穴位上点按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果然便浑身发热,小脸通红。
她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看守的士兵进来看了看,禀奏上去,丹王命随军的大夫过来。大夫把过脉,确定柔嘉是因连番惊吓加上受了风寒而病倒,给她开了帖药。柔嘉当着看守的人将药服下,回头却悄悄抠住喉咙将药呕了出来。接下来的三日,她始终高烧不退,还不停说着胡话。
一百、弃关
燕云关的黄昏,雨云逐渐厚重,黑沉沉地似要压到关楼上来。殷军每一个人的心里,也象压着一层黑云,沉郁而愤懑。
靖边楼的兵部分司内,所有人都看着平王。平王正心乱如麻,忽见室内少了一人,大声问道:“小陆呢?”
众人这才发现不见了陆元贞,谢朗正要出去寻他,他已急步走了进来,道:“王爷,有变!”
众人均是凛然一惊,以为丹军又来挑衅。陆元贞将手中的情报呈给平王,平王看过,疑道:“确定无误?摩罕也到了?”
“是,打探清楚了,柔嘉撞到了摩罕的大军,薛先生为了保护她,二人一起被擒。还有,丹王手下万人纵队以上的大将,除了阿勒,其余的都到齐了。现在城外的丹军已有十八万。”
谢朗双眸一亮,“那这么说来,赤水原没人了?难道丹王真的完全相信了‘死间’的情报,决定以全军之力攻打燕云关?”
平王总算心情舒畅了一些,道:“那个‘死间’,要好好的抚恤他的家属。”
陆元贞黯然道:“他是真正的忠勇之士,孑然一身,一心报国,无需用其家人相牵制。”
屋内之人皆默默地垂下头,向那位“死间”致以敬意。众人都知道,在一场战争中,这些“死间”在干扰对方决策、传递情报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但往往他们付出了生命,却没有几个人知晓他们的功绩。
“虽然丹王的后路没人看守,我们只要能灭了叶捷军,包抄到赤水原,便可夹攻他,可燕云关这里丹兵越来越多……公主又……”裴无忌忧虑,不禁问道。
平王、谢朗、陆元贞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说道:“弃守燕云关!”
陆元贞在作战图上示意道:“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将丹王拖在燕云关,主力先围歼阿勒的叶捷军,再攻打赤水原的摩罕,然后回过头来夹击丹王。
“现在丹王已将摩罕的五万人马从赤水原调上来了,我们即使灭了叶捷军后反过头来夹击,面对的是他全部的主力,不一定能够得胜。更何况与叶捷军作战,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时丹王得知消息,又会重新将摩罕派回赤水原,守住后路,我们反倒会遭到他们的夹击。
“眼下,唯有装作战败,弃守燕云关,丹王大胜之下必会贪心更炽,想一扫中原,这时他就会将叶捷军也往南调。
“这样一来,他的后方就完全空虚。届时,我们在渔州一带坚壁清野,让他无粮可抢,然后在其后方截他的粮草,他二十万大军,粮草只要有几天供不上,就会不战自败!”
裴无忌道:“有个时间的问题。”
“嗯。”谢朗也点头,道:“从燕云关撤至渔州,不能一下子退得太快,不能让丹王生疑,得让丹王觉得我们确实是在奋力抵抗。他打得吃力了,才会将阿勒往南调。何处战,何时撤,何人接应,何人在渔州提前布防,粮草如何调度,都得计划周详。”
裴无忌道:“还有,我们原先是计划拿下岷山后插向赤水原,现在丹王一旦将阿勒往南调,那边我们反而不好行军,得走西边。”
平王道:“西边金野一带,是库莫奚人,能不能一举突破?”
“有点棘手。”裴无忌正为了这个头疼,道:“刚收到钟飞传来的消息,库莫奚人作战相当稳健,简直可以说滴水不漏,找不到他们的破绽,现在钟飞正和他们僵持。”
陆元贞缓缓道:“所以,等渔州的布防到位了,咱们的主力得马上往西边调。小谢守渔州,担子会更重了。”
平王道:“既然这样,孙恩也无需再牵制叶捷军,让他装作败撤,来帮小谢守渔州。”
裴无忌性子虽然豪爽不羁,但毕竟是老将,行军打仗极谨慎不过的,道:“孙恩绕到渔州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由燕云关假败至渔州,这一路,能不能撑半个月?如果撑不了半个月,孙恩便到不了渔州,届时渔州一旦守不住……”
平王道:“不妨。父皇知道前线吃紧,将郎峥的陇右军往北调,估计今天已差不多到了渔州。只要快马前进,五天后他们能赶到栾家沟接应我们。有了陇右军这三万人,撑半个月再退至渔州绝不成问题。”
裴无忌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再表示异议,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行军图上栾家沟至左家堡一带,低声道:“这里会有一场血战啊。”
谢朗道:“只要安排妥当,接应及时,这个计策没有大问题。只是蘅姐和柔嘉……”
陆元贞道:“这也是我建议弃守燕云关的另一个原因。现在丹军十几万大军集结在一起,我们去硬抢,肯定是抢不回的。只有在他们流动作战、战线拉长的时候,才有机会下手。从燕云关往渔州,数百里路,丹军边作战边前进,看守她们的肯定只有千余人。而且这时局势定会很混乱,我们只要派出一支身手高强的精兵,装扮成丹兵,混水摸鱼,就有机会将她们救出来!”
“何人负责去救她们呢?”平王十分为难,道:“我、小谢和裴将军必须与丹军主力作战,才能不让丹王生疑……”说着,他看了一眼徐烈。
徐烈正要请缨,陆元贞忽道:“小徐不行,救柔嘉和薛先生,得我去。”
“为什么?!”徐烈嚷道,“你身手还不如我,再说,你得留在王爷身边。”
陆元贞神色平静地望向平王,道:“带领高手装扮成丹兵去救人,一得熟悉这数百里的地形,二得通晓丹国话和丹军军规,还得动用我们在丹军中的每一颗棋子。所有的‘间士’是我一手安插的,只有我最合适。”
他又转头看向谢朗,轻声道:“你放心,你守好渔州,我一定替你将薛先生救回来。”
平王和谢朗望着他眼神中透出的坚毅之色,再想起他今日在城墙上说的话,不禁都欲言又止。
四月的燕云关,本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但因为战云密布,令靖边楼后的小庭院都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一盏孤灯之下,陆元贞独坐亭中,握着酒盏,望着无垠的夜色,默然不语。
脚步声响起,平王与谢朗并肩过来。陆元贞替二人各斟一杯酒,三人同时仰头喝尽,再相视一笑。
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喝着酒,都在微微出神,谁也没有开口。
凉风起,亭外有雨丝斜飘进来,润湿了青石台阶。
陆元贞轻声道:“王爷,此战打完,咱们得另做筹谋了。老是让丹国人这么想打便打,我们疲于应付,长此以往,又怎有余力平定西南?时间一长,穆燕山尾大不掉,再想收服他就难了。”
平王的酒杯停在唇边,他凝望着亭外斜飘的雨丝,目光复杂,好一会才道:“小谢,小陆,还记得我们少时放风筝的事吗?”
谢朗与陆元贞眸子里同时露出隐约的笑意。
“我记得当时我最喜欢的是一只鹰,那鹰飞得很高,可只要我将手中的线一扯,它就会落下地来。”平王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陆元贞转动着手中的玛瑙酒杯,叹道:“平定北疆,收复南方,中兴大殷,这是一局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来统一筹谋的棋。若陛下还是一直心意不定,王爷掣肘太多,唉……”
平王这段时间一直在思忖这个问题,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朗神情恍惚,似在想着别的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收敛了眸中全部的忧思与担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先莫为这些事烦忧,眼下最关键的是先将丹贼赶回去,才能腾出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总要将当年的誓言一一实现!”
平王看看谢朗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消瘦坚毅的面容,又看看陆元贞沉静若水的双眸。这些年来,波谲云诡的形势、举步维艰的奋斗,身边始终有这二人相伴,从来不曾离开。他心中一暖,笑道:“小谢说得是,只有把这一仗打好了,才说得上其他的。”
陆元贞压下心头的隐忧,也爽声笑道:“是!倒是我多虑了!且先打完这一仗再说!”
谢朗一拍石几,“好,咱们再打一场漂亮的配合战,象当年赤水原一样,让丹贼老老实实滚回阿克善!”
细雨乘风飘入亭中,沾湿了他们的鞋袜。三人各自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