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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佟若愚顾不得马儿是往悬崖边跑,只能无助地紧抱着马颈,直到她远远地看见了悬崖与另一端距离十分遥远,马儿根本就跳不过去。
她一咬牙,闭上眼睛放开双手,一瞬间,她的身子就像飞出去似的跌在雪地上,激起了纷飞的雪花,她浑身疼痛,奋力地挣扎起身,才没走几步路,又被厚厚的积雪给绊倒。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她才一起身就倒下,双足深陷在雪里,她疲累得再也找不到一丝力气,只能坐在原地,任由刺骨的寒意袭上全身,冷得她直打颤。
多少次历险,她都还活着,这一次,应该会死掉吧?
佟若愚低着头,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收紧纤荑,握住了满手的冰雪,任由寒雪冻痛了双手也不放开,藉由疼痛让自己撑下去。
她不甘心!如果就此死去,她永远不会甘心!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在风雪之中夹杂着马蹄声,由远而近奔来,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了她也看清楚奔来的马匹,以及骑在马上的人。
龙琛冷峻的脸庞逆着风雪,出现在她的眼帘,他居高临下,仿佛王者降临般俯瞰着她。
狂奔的马匹差一点就踩到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娇小身影,龙琛及时收住缰绳,冷不防看见佟若愚秀静的脸蛋就在面前,他的心被震撼了。
他们同时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好半响,谁也没有先反应过来,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却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般恒久。
“把你的手给朕。”他打破了沉默,朝她伸出了大掌。
佟若愚仰眸看着他,久久没有反应,她咬着嫩唇,纤手紧紧握成拳头,倔强地摇了摇头。
“快点,如果你想让自己的愚蠢和固执害死自己,朕没意见。”他浑厚的嗓音透着冷然的强硬。
只有一瞬间的迟疑,佟若愚依言伸出了纤臂,立刻就被他握住,眨眼间整个人就被他拉上了马背,被他收进了大髦里,拥抱入怀。
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拥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从他强壮怀抱里透出的温暖,从她的肌肤表层直透进她的心坎儿里。
龙琛感受到的,是她浑身的冰凉,是她不盈一握的娇弱,他咬住了牙根,按捺住将她拥得更紧的冲动。
他驾地一声,骏马拔腿奔驰,风声呼呼,刮过他们的耳边。几乎是震耳欲聋,然而,他们听见的不是刺耳的风声,而是在他们之间,沉默不语的寂静,以及各自狂乱怦动的心跳。
小屋里,闪烁的火光,映亮了一室。
狂风夹着暴雪,呼呼作响,就像是天地在怒吼一般,透出火光的小屋,在风雪之中,看起来就像是沧海一栗般渺小。
任谁都想不到,在这小屋里收容的,正是主宰中原的君王,以及在北大漠呼风唤雨的凤殷太妃。
因为中途风雪骤然增强,他们不得已躲到了这间猎屋,里头找不到食物,只有猎户在夏天时备足的柴火,以及几捆麻布和猎具。
佟若愚靠在粗糙的麻布堆上,身子蜷成了一团,满室的温暖,依旧暖不了她浑身的冰冷,她双手紧紧揪住龙琛盖在她身上的黑色裘髦,感受着他的温度与气息萦绕着自己。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轻声开口,问向背对自己坐着的龙琛,他的背影依旧高大宽厚,只是比以前清减了些许。
龙琛拿着一根细柴,翻动着炉里的火,听见她的问题,没动声色,“今天清早,朕见雪好不容易停了,带着几名将领骑马出来,想散散心,没想到中途就听见兵器打斗的声音,赶到打斗现场时,没剩下几名活口,倒是见到了瑞香,她哭着对朕说,她骑上了一匹马,但马受到了惊吓,直往悬疑奔去,她大喊着要朕救你,在这种情况下,朕很难见死不救。”
在听见马载着她往悬崖奔去时,那一瞬间,他什么也不能想,只能感受到胸口如闷击般的疼痛。
他低沉的嗓音一派的冷淡,教她听不出他现在真正的情绪,佟若愚打了个寒颤,将自己蜷得更紧。
“还是很冷吗?”他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异样,转头回眸,正视着她苍白的脸蛋。
“嗯。”她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唇畔扬起了苦涩的笑意,“一开始,马儿往悬崖狂奔时,我控制不住它,只好一哭作声跳下来,以为自己就算不死也要摔断腿,没想到人没事,倒是差一点被冷死。”
闻言,龙琛眸光一黯,起身走到她面前,坐到她的身边,默不作声地将她拥进怀里,没将她虚弱的抵抗当成一回事。
龙琛低下头,嗅着从她柔细发丝间透出的馨香,“昨儿个一整夜,朕没睡好,知道你就在朕的附近,朕便感到内心骚动,久久无法成眠。”
“令皇上心情无法平静的原因,是对我的憎恨吗?”她的耳边听见了他的叹息声,沉重得令她心痛。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挑起眉梢。
“一开始,你派我出来和亲,要的是与西麝国之间的和平相处,但是,为了争三岔堡这个重要的军事点,人们都以为是莽古泰叔王好战,殊不知是我下了令与中原打仗,并没有谁勉强我,是我坚持要与中原打这场战,光凭这个原因,应该就可以让皇上对我恨之入骨了吧!”
闻言,龙琛扬唇轻轻的笑了,一双锐利的眸子定在她的脸上,“咱们只是彼此彼此,对西麝国的战争,朕也从未手下留情过。”
“是吗?”她转眸与他四目相望,扬起一抹笑,与他相应着。
“让朕好好看看你,七年不见,你的模样有些改变了。”他伸出大掌,轻抚着她白嫩的脸颊。
“是因为变老了吗?”
“不,是变得更美了,美得让朕痛心。”对,他痛心,因为失去而痛心,因为后悔而痛心。
他静瞅着她,没让自己说出真心话。
佟若愚看着他高深莫测的表情,猜不透他究竟在说真话,抑或者只是玩笑,七年了,如今再见他,一切仿佛都只是昨日,她对这个男人的爱与恨,都仍旧鲜明得血痕淋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砍掉老祖宗的树呢?”她静静地瞅着他,柔软的嗓音幽徐平缓。
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龙琛起初愣了一下,勾起一抹苦涩的干笑,转眸避开了她直视的眼,“因为朕瞧着它们,瞧得越来越不顺眼,所以想说干脆把它们给砍了好来个眼不见为净。”
“难道,你就不怕老祖宗伤心吗?”
“把树砍掉之后,朕就后悔了。”
“因为知道自己愧对了老祖宗吗?”
“不,是在看见树倒落的那一刹那,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剩了!皇奶奶死了,你不在了,连这两棵树也没了,朕的身边真的什么都没剩下了。”
“你是皇帝,是君王,你不需要任何人。”
“朕是真的不需要吗?”他回过眸看着她,紧紧地揪住她的视线。
佟若愚别过美眸,不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这时候,龙琛低敛的视线正好看着她纤细的颈项,没看见她佩戴任何饰品。
“你那块麒麟玉佩呢?”
“我……送人了。”她看着他,以为他会发脾气,岂料他只是勾唇扬起一抹浅浅的苦笑。
龙琛伸手轻抚着她空无一物的白嫩颈项,“看起来,咱们都是不肖后辈,都没将皇奶奶的话认真当一回事。”
“我……”她的话才开头,便立刻住了口,她原本想说自己与他不同,但随即打消了念头,抿起嫩唇,挪移身子想要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被他长指拂过的地方,隐隐地在发烫着。
但他没打算让她挪开,强悍的手臂硬是将她给揽进怀里,反手以厚实的裘髦将她裹住,牢牢地将她抱住。
“放开我!”佟若愚激动地挣扎着,但没有撼动他分毫,看他闭上双眸像是入定的老僧,根本没将她的抵抗当成一回事。
“歇息吧!”他低沉的嗓音幽幽徐徐的,在她的耳畔轻拂着,“咱们都必须保留体力,朕没打算在这种时候与你一起死在这个小猎屋里。”
“与我死在这个小猎屋里,会辱没您的身份,是吗?皇上。”她冷哼了声,反唇讥道。
他睁开锐眸,深沉地瞅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低沉的嗓音依旧冷静平淡,“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佟若愚瞪着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的温度与气息充满了侵略感,让她无法平静,无法思考,但无论她如何挣扎,他强悍而且占有的力道让她觉得自己就像只小雏鸟,无法摆脱他这只大老鹰的箍制。
最后,她终于疲于抵抗,一整天的折腾终于让她困得闭起美眸,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龙琛感觉到她的放松,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她深拥在怀里。
这时,风雪刮得又大又急,就像是要将天地都给淹没一样,而温暖的小屋里,他俩,自成一个天地……
两人相拥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透进清晨的天光,他们先后被屋外的人声与马蹄声给吵醒,先醒过来的人是龙琛,他细心地听着门外的声响,立刻就知道来的不是他的人马。
佟若愚在这个时候也醒过来了,她先瞧了龙琛一眼,然后转眸看着门,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小屋里有火光,进去瞧瞧!”
“是莽古泰。”她压低了声音对龙琛说道。
“朕记得他是你的死对头。”
“以前是,现在仍旧是。”佟若愚扬唇露出一抹如花般的浅笑,“你以为我被人狙杀,他在第一时间赶到救助,两者之间没有半点关联吗?”
“你是说,这次出手的人是他?”
“八九不离十。”她伸手轻推开他的臂膀,站起身,见他也起身要追归来,立刻喊住了他。“不要过来,让我一个人出去。”
“朕不放心,莽古泰是你的敌人,或许他会想趁这个机会把你给杀了。”他擒住她的纤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
佟若愚挣扎着想抽回,却感觉到他的掌握如焊铁般牢固。“你不必担心我,你听见了吗?门外有争执,还有另一对人马,我听出来了,那是区哥将军的声音,他是我最信任的手下,他知道不能让莽古泰有机可趁。”
龙琛确实也听见了屋外的争执声,但他仍旧不肯轻易放手,直到最后她用力地推开他。
“你不要出来,不要出声,不要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佟若愚沉静而柔软的眸光定定地注视着他,“如果让莽古泰叔王发现你也在这个小屋里,你会立刻被他杀掉的。”
“为什么?你怕朕死掉吗?你的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才对,咱们两国多年争战,高低难分,事到如今,若不是朕死,就是你亡,唯有如此才能够停止这么多年的仇恨,你让莽古泰杀了朕岂不是趁机了结一桩心愿吗?”
好半晌,她只是静静地抿着嫩唇,一句话也没说,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依旧挂着一派自信雍容的笑,似乎生死对他而言根本就不足挂齿。
“我们之间确实该有个你死我活,但可以不必是现在,也不一定非要你死不可,既然已经纠缠不休那么多年了,我不在乎再拖一些时间。”
“看样子,在你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或许是吧!”看见他提步要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佟若愚扬声喊住他,“请止步,皇上,请您就留在原地吧!这样对我们两人都好。”
龙琛听出了她的话中有话,眉心一敛,扬唇泛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我们不能再更亲近了吗?”
她定定地注视着他,柔软的目光勾勒着他脸庞的每一寸细微,半晌,她笑了,笑中伴随着一声喟叹,这声叹息在她美丽的姿容添上了几分惆怅,让她的神情更显得绝美而凄凉。
还能再更亲近吗?他一直都在她的心里,从来就不曾远离过呀!
她恨他!这些年来,她一直将他搁在心里最深处的地方,烙在她的骨子里,流淌在她的血液之间,一直到死,这个男人都将是她最恨的人。
看着她不说话,龙琛一阵心慌,“如果这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难道就没有话要对朕说吗?”
“没有。”佟若愚笑着摇头,含笑的眸光定定地瞅着他严峻的脸庞,“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