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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我早和你说了,赐福是我替彩袖招的童养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唐糖一听君落月吩咐了下来,便也安了心,絮絮叨叨的念着他,一边拉着彩袖的小手,让她带着路一路朝赐福休息的屋子走去。
君落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尾随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曾几何时,冷酷无情的月王爷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训得哑口无言,若真是被他人知晓,定是要笑掉大牙的。
而君落月心里头琢磨的却是彩袖口中的那个管家大人。管家大人,自然便是他敬重为长辈的福叔,亦是赐福的爷爷。然而,福叔此番的做法却让他很是不解,就算要罚,也不该拿自己亲孙儿的性命来罚。再加之先前元宵等人的闪烁其辞,他大致猜到了。唐糖在被抓之前,其实元宵已经得到了消息,却不知为何没有及时传到他耳中。而那时,他还未回到阳顺,元宵唯一能联络上的人,便是王府的管事福叔,如此想来,竟是福叔将此事压着,密而不告。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莫不是……那个人指使的……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思考间,君落月他们三人已经来到了王府内下人住的院子。
出皇宫的时候已近傍晚,这会儿连太阳也快沉到地平线下了。院子里栽着几棵大柳树,如今柳叶褪尽,独留些细长的枝条无精打采的垂至石板地上,也不见有人修剪。院子内多是便是屋子,倒也干干净净,该有的都有。想来君落月并未对下人们有所苛刻,而赐福便住在院子东侧一间屋内。
王府的下人们虽多,平素却多是在外院忙活,连君落月主屋前的小竹林都不被允许靠近,哪里有机会真正见过自家主子一面。反倒是见了那几个跟在君落月身后,神情严肃的侍卫,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般俊美的男子竟然就是他们的主子,鼎鼎大名的月王爷。
而王爷肯屈尊到这儿来,更是让他们诚惶诚恐。外头的传闻听得不少,他们私底下自然也会唠嗑个几句,如今见到本尊,皆老老实实的弯腰躬身,吓得垂目不敢斜视,只怕惹得主子一个不高兴,自己的小命便不保了。
有几个胆大的,偷偷瞟了眼走在前头的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认识,便是前几日随着赐福一同入府的小丫头。他们不认得小丫头,也知道赐福的身份,王府里大管家福叔的孙儿,自然不敢怠慢,平时没机会伺候主子,这几日倒是殷勤得很。且小丫头是和赐福一块儿进来的,便也同她客气许多。再看那稍长些的女子,确实是个大美人,却气势汹汹的走在王爷前面,一时倒也摸不准究竟是什么路子。
“人多闹心,散了。”君落月自刚刚起表情便恁地是严肃,如今又见院子里平白站着那么多下人,自觉碍眼,便冷冷的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侍卫得了令,连忙将院子里的下人统统赶了出去,也不管他们手头上有活没活。
来到东侧一间小小的屋,屋门紧闭,雕花镂空的木窗倒是掩了条缝。唐糖正欲推门,却被身后的君落月拦腰一拽,一个踉跄,整个人便倒在了他怀里。
“又是做什么?”
“大夫很快就到了,在屋外等着便好。”君落月温柔的替唐糖将一缕发丝绕至耳后,说话间,那些跟随着的侍卫已然遵从指示,从别的屋里搬来了木桌和木椅,一壶茶,几碟点心,全是唐糖平素最爱吃的,皆以最快的速度安置在了赐福的房门前。
唐糖抽了抽嘴角,他们这到底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看热闹的……再看一旁的彩袖,俨然已作痴傻状,连哭都给忘了。
君落月顺势一坐,也不理唐糖在他怀里别扭的动来动去,还惬意的递过一杯刚泡的雨前龙井,轻吹了吹,啜上一口,随即柔声道:“今个儿午膳吃得晚了,晚膳便延后吧。若是饿了,就吃几块点心填填肚。”
“你不就是怕赐福将病气染给我们嘛。”唐糖鄙夷的斜了眼君落月,却也并未坚持。一来,她并非大夫,就算进去瞧了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二来,她也相信,对君落月而言,要让人是生是死,都只需一句话。他能如此笃定的坐在这儿,就说明,连阎王爷也不敢跟他抢人,所以赐福顶多撑到大夫来了,便该没事了。只是,想归想,她仍是不想让君落月平白这么得意,该愤怒还是得愤怒给他看的,免得某只妖孽一脸小人得志的看着她。
“娘子,只怕你还没明白为夫。”君落月勾唇一笑,环抱着唐糖的腰,继续道,“只不过区区一个下人,是生是死,都不值得为夫拿娘子来冒险。”言下之意,就算赐福死在屋里头了,他也决计不让唐糖靠近,免得沾染尸气。
“看来外界传说,月王爷冷酷无情,一个眼神便有无数刀子替他卖命,帮他取命。如此看来,传言也不见得全是胡言乱语。”唐糖此刻说不出是甜是酸,能有一个如此全心全意待她的人。她也明白,做大事的哪个不是满手的血腥,就连高高在上的君远然,他的皇位都是用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只是,心里某一处,她却多了一份自私,希望君落月能抛却这些束缚着人的东西,不管是权利也好责任也好野心也好,她只愿和他一辈子无波无澜的过下去。
“他人生死与我自然是无关,若死也是天要亡他,为夫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君落月笑得很是欢畅,他的声音很低,却一字不漏尽数入了唐糖的耳。
“妖孽,你……”唐糖蓦地抬起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他了,而如今忽然又觉得,自己其实仍旧懵懵懂懂,对他的事,对他周遭的人皆是一知半解,又或许是从未清楚了解过。
只是,她还没说完,却见君落月那双带笑的眸子蓦然划过一丝异样,转而手指轻点上她微微翘起的唇,示意她莫要作声。
唐糖安静了下来,转念一想,不禁释怀。不了解又如何,以后有的是时间揪出君落月的小尾巴,管他是不是九尾狐狸,就算是,她也要将那九条尾巴一一揪出来。若是……若是他敢不要她,她便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保证不让他有蹦达出小野种的可能。唐糖越想越乐,先前的郁闷之气也顿消九霄云外。末了,还不忘瞟了眼君落月的身下,暗笑道,妖孽,全看你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弟弟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尾巴了。
唐糖自顾自的乐着,却不想,院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君落月好以整暇喝着茶,自不将来人放在眼里。直待来人走近,扑通一身跪在两人面前,才将思绪早已飘荡在云外的唐糖拉回了魂。她惊了惊,随即定睛一瞧,但见他们身侧跪着一灰袍老者,面容清瘦,五官严峻,不像一般的小老头,多瞧几眼,便能瞧出几分迫人的气势。于君落月,倒是恭恭敬敬,很是收敛。
唐糖忆起来了,这个跪在自己眼前的老者就是当日在茶馆内那个一本正经的福叔,自然也就是赐福的爷爷,王府内的大管家。印象里,福叔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她却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严肃的小老头。
“福叔,你是长辈,本王也未让你跪着,起罢。”君落月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唐糖垂至身前的发丝,漂亮的桃花眼眸在夕阳最后一点余辉下闪着琉璃般诱人的光芒,仿佛镀上了一层清冽醇酒特有的金黄色,隐隐还泛着醉人的淡香。只是,那笑容却比渐渐暗起来的天色还要冷上几分,全无一丝暖意。摆明着没有让福叔起身的意思。
福叔活了大半辈子,自然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心思,知道君落月话中之意,自然不敢贸贸然的站起身,只是垂着头,哑声回道:“王爷,是小人教育小辈无方,还劳王爷亲自来探望小人的孙儿,小人惭愧。”
“福叔,要来探望的人是夫人,不是本王。”君落月轻描淡写的便将功劳拨到了唐糖身上,却没有再勉强福叔起身,反而话锋一转,问道:“听小丫头说,赐福烧了一天一夜,你却不准请大夫替他瞧瞧,不知为何?”
“赐福这次有错在先,小人也是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莫要做违逆主子的事。王爷仁慈不罚,小人却要代替王爷罚他一罚的,这点苦头若是吃不了,便不配在王爷身边伺候着。”福叔说的振振有词,每一句话都在理得很。
只是,君落月的笑容却愈发冷了,他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福叔,凉凉的开口道:“只是不知,在福叔心里,本王还担不担得主子这个身份。”说完,他不给福叔解释的机会,抱着唐糖起了身,带着她转身离开了院子。走之前,他终是敛了身上的戾气,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本王已请了大夫。如今罚也罚过了,看在夫人心疼那孩子的份上,福叔,你也别往心里去了。”
原来,君落月早已算准了福叔会来,他如此大的排场,定会有多嘴的下人跑去邀功,而福叔一进来他便瞧了个通透。如今这番不咸不淡的话中却屡次用夫人一词称呼着唐糖,不过是给他提个醒,就算是府上的长辈,然,下人终是下人,哪有下人漠视主子的道理。而今日这么一逼,想必假以时日,他便能知晓,当初知而不言的福叔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了。
想到此,他便愉悦的笑了笑,却不想怀中的唐糖却被变脸变得如此诡异的君落月吓了一跳,半响也不敢乱动,只能乖乖的趴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连探望赐福的初衷都给忘了。
待两人来到饭厅时,唐糖才想起被她遗忘在角落的赐福,便埋怨起了将她无故带走的君落月来。
“今日都这么晚了,娘子乖乖吃饭。今晚大夫看过后,待明日,为夫再带着你重去一次。”说着,君落月体贴的夹起一筷子菜,殷勤的送到了唐糖的嘴里。
唐糖被塞了一口的菜,原本的埋怨也统统被塞回了肚里,口不能言,只能恨恨的回瞪了他一眼,以示自己的不满,悻悻作了罢。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翌日,还不等唐糖提及,君落月便极是主动的带着她再次去了赐福住的院子。当然,此次前往,侍卫们已早一步嘱咐过院中的下人,待两人一至,硕大的院落里除了那几株光有枝条的大柳树外,再无任何会跑会跳的。
唐糖狐疑的看了看身边的君落月,也猜到定是他的吩咐。也好……有陌生人在旁,她与他亲昵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君落月笑着捏了捏唐糖的手,如画的眉眼弯弯,一瞧便知他此刻心情不错。拉着她边走边解释道:“昨日大夫来瞧过了,说是伤口化脓,这才高烧不退。你早上还没醒的那会儿,小丫头便跑来报喜了,说是赐福半夜醒了一回,烧退了,还喝了半碗粥,想来应是没事了。”
唐糖点了点头,早上,她确实还被窝里睡着呢。谁让某人昨晚又折腾到半夜,害得她根本没有早起的机会。
推门而入,迎面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微微泛着苦涩。君落月稍一皱眉,随即便有侍卫将屋内的雕花镂空的木窗开了条缝,动作空气顿时新鲜了很多。做完这些侍卫便立刻闪人,干净利索,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赐福经过一晚上的悉心照料,如今已是大好,受伤的地方也上了药,裹了纱布。此刻他正半倚在床头,屁股下垫着厚厚的两层被子,背后也靠着个软垫,而这几日,皆是彩袖不分日夜的照顾着赐福,足见彩袖的细心。
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脸庞仍见几分幼稚,只是那俊俏的小脸却浮着两朵淡淡的粉云,没了往日一本正经的早熟模样,如今倒是只余羞涩和可爱。
和赐福一般,彩袖也红着小脸,手上端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举着勺子舀上一勺,待吹凉了几分,再喂入赐福口中,极是小心。直待唐糖和君落月入内,他俩才惊觉有了外人。彩袖顿时惊得放下了手中的碗,搁在一旁的桌上,匆匆忙忙的行了礼,唤了声“老爷、夫人”。
而赐福则是羞赧的垂下了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唐糖一步上前按住了瘦弱的肩膀。
“我这还是头一回做电灯泡,若再眼睁睁的看着病人下床给自己行礼,就说不过去了。”唐糖笑着将赐福重新按回床上躺着。照理说,她的力气不比赐福大,却仗着人家是病人,稍一使力便占了上风。
赐福惊恐的抬眸看向唐糖身后的君落月,却见他微一点头,默许了,这才忐忑不安的继续躺着,小脸却仍是比先前白了几分。
“娘子,何谓电灯泡?”君落月拖来了一把木椅,不着痕迹的将唐糖拉回自己怀里,继续充当着好奇宝宝的角色,誓把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扬光大。
“即是坏人姻缘呗。”唐糖不以为然的答着,只是,此话一出,作为当事人,赐福的耳根子彻底红了,小脸深深的埋在被子里,整一个鸵鸟。而彩袖则红着脸跺了跺脚,若非君落月在场,早便不依的向唐糖撒娇了。
君落月笑着刮了刮唐糖的鼻子,带着浓浓的宠溺,了然道:“想必又是那些只有你才知道的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