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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蔚呆住了,新郎在结婚前夕还对曼曼念念不忘。
她略加思索,便换上浅蓝色丝套装,驾车出门去。
婚礼在教堂举行,她甫亮相,已经听得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心蔚知道为什么,他们先认罗衣后认人,以为她就是游曼曼。
她在教堂后排坐下。
婚礼还没有开始,一个年轻人坐到她身边说:“曼曼,你来干什么,你还想伤他的心?”
心蔚啼笑皆非,转过头来看住那年轻人。
年轻人一楞,结结巴巴,尴尬之极,道歉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总算有人肯承认认错人,真了不起。
她笑笑说:“没有关系。”
“幸亏你不是游曼曼,”年轻人叹口气!“你是女方的亲人吗?”
心蔚摇摇头。
“那么,你是男家的朋友,”那年轻人存心搭讪,看样子想化敌为友,“我是新郎的表弟,我姓甄。”
心蔚微笑,不出声,像是听不到小甄的话似的,他没趣,便站起来离去。
新郎有一张英俊而忧郁的面孔,心蔚想,与曼曼有关的人,都有化不开的哀伤,这曼曼简直是个阿修罗。
礼成后心蔚轻轻退出。
有人在她身后叫:“曼曼,是你吗,曼曼。”
心蔚转过头去,是一个作伴娘打扮的少女。
那女孩子才十六七年纪,长得很漂亮,见心蔚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她,一边说:“他们都说游曼曼是个尤物,我想一睹庐山真貌,果然,你长得很好,不过,”少女侧侧头,“少了一点什么,想像中你应该像卡门,充满野性魅力,艳光四射,叫异性拜倒裙下。”
心蔚不禁哈哈哈哈笑起来,说得好,说得真好。
“但,”她回答:“我不是游曼曼。”
少女失望了,“你不是她,那你是谁?”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来观礼的客人。”
心蔚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找房屋租售经纪小王。
小王诧异,“又有什么事?”
心蔚知道他嫌她烦,但她也是逼不得已,逼她的是好奇心。
“你能不能把上届住客的电话给我?”
“小姐,你恁地强人所难。”
“小王,我们是熟人,求求你。”
“我得先征求他的意见。”
“我等你消息。”
一等就是三天,这小王,做生意时起劲之至,缠住人不放,生意做成之后,什么都懒洋洋,要找他,大概就快要在半个月前预约,典型的小人物办事作风。
心蔚追过他几次。
在这段期间内,心蔚把衣柜内所有衣服都试遍。
游曼曼交际广阔,一露睑,就有人上来招呼,可见是个名女人,找她下落,应该不难。
心蔚最喜欢其中一条镶长流苏的绣花披肩,闲日也把它搭在肩膊上走来走去,她喜欢看那些排穗晃动。
电话铃响。
心蔚想!又是叫我去派对的邀请?
那人先咳嗽一声,“我姓唐,”他自我介绍,“我现在在多伦多,小王说你找我?”
“唐先生,”心蔚大喜过望,“终于联络到你了。”
“小姐,有什么事?”小唐有点受宠若惊。
“唐先生,你以前租过这间公寓?”
“我住饼三年。”
“请问,橱里的女装衣服,可属于你?”
唐先生笑!“不,不是我所有,我很正常,我没有心理变态。”
心蔚也只得笑。
小唐接着说:“我不知道那些女服的来龙去脉,只知道有一个朋友在半年前托摆在我那里,一直没回来取,我想事主已经不要它们了。”
“请问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他也是男人。”
心蔚又问:“你同他仍有来往?”。
“有,他在大昌洋行电脑部任职,姓侯。”
“谢谢你。”
“怎么,不打算请我喝茶?”
“唐先生,你回来的时侯我一定敬你一杯。”
小唐呵呵笑着挂断电话。
这人倒是可爱。
第二天,心蔚找到大昌洋行去。
在接待室坐着等见侯先生,心蔚仍穿着曼曼的衣服,那是套乳白色镶黑边配金纽扣的香奈儿。
接待室空气有点冷,茶几上放着几本国家地理杂志及大昌行的年报。
这侯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刚在想,有声音在身后响起,“找我?”
心前转过头去,呵,这并不是她寻找的人,原来侯先生是个胖胖的好好先生。
心蔚还是把来一意说一遍。
“是,是有这回事,一大箱衣服,没地方放,辗转搁小唐家,他是单身汉,家里有的是空间。”
“那些衣物最初属谁?”
侯失生不加思索答:“是我小姨的旧衣。”
小姨,即侯大太的妹妹。
“侯太太姓游?”心蔚大感兴奋。
侯先生讶异,“不,内人姓凌。”
啊,线索又断了。
心蔚说:“我想知道那些衣服倒底属于谁,侯先生我想见一见凌小姐。”
侯先生十分一意外,不过,好好先生即好好先生,他想一想,笑道:“大家都是年轻女郎,应该谈得来。”他写下一个电话号码。
心蔚千多万谢,把自己的电话也交给侯先生。
深夜,她穿着那件披肩,坐在客厅中喝香茗。
游曼曼一定甚少独处的时间,心蔚感喟,而她,她是一颗寂寞的心,父亲去世后,母亲跟兄长移民去照顾孙子,只剩她一个人住本市。
不知后地,在本市出生长大,念完小中大学,心蔚的朋友却极少,去过许许多多聚会之后,她觉得乏味,自动弃权,同那班吃吃喝喝的朋友渐渐疏远。
心蔚这个人很实际,外头的人比她更现实,现代社会,相识遍天下有什么用,知己无一人。
心蔚低声问:“曼曼曼曼,你有知己吗?”
她用手拨动个内衣裳,衣料悉悉率率,似在叹息。
能够穿遍那么多漂亮的衣裳,走遍舞会,恐怕不会寂寞。
心蔚睡了。
电话铃响起来,心蔚看闹钟,才早上七点。
她打着呵欠,“哪一位?”
“我姓凌,听姐夫说你找我。”声音爽朗清脆。
心蔚连忙把惺忪的声音收起来,“凌小姐,你好。”
“姐夫说是关于那箱子衣服的事。”
“是是是,它们此刻在我的衣柜里。”
“那个姐夫,我原木想把衣服搁他家里,没想到他把它们送了人。”凌小姐十分娇嗔。
“是你的衣服?”
“才不是,它们属于我一个朋友。”
“游曼曼?”
“咦,你怎么知道?”
啊,终于找到了,心蔚吁一口气。
凌小姐说:“曼曼不要那些衣服了,劳驾你,把它们扔掉算数,我改天请你喝茶。”
心蔚怎么会放过她,立刻打蛇随棍上,“今天下班有没有空?”
那凌小姐一怔,“可以呀。”不知对方热情从河而来。
“六点正我在红狮等你。”
好几个人都叫心蔚把这橱衣服扔掉,心蔚决定把它们占为己有。
她穿着游曼曼的毛线花格子套装出去见凌小姐。
凌小姐很准时,见到心蔚,一怔。
她马上说:“曼曼最喜欢这件套装,她说凯斯米轻,穿着不会累。”
心蔚失笑,“从没听说衣服会穿累人。”
凌小姐答:“你要是像曼曼那样穿法,你也会累。”
“曼曼在哪里?”心蔚逼切地问。
凌小姐答:“曼曼归隐了!她厌倦一切,决定过新生活,丢下所有漂亮衣服,所有派对,只带一件行李,到伦敦去读书,不久就结婚,搬到康瓦尔郡,我就知道那么多。”
心蔚膛目结舌:“呵,真是个传奇人物。”
“你说得对,本市不知几许小生为她伤心至今呢。”
“凌小姐,你是她好朋友?”
凌小姐笑,“我比较不妒忌她。”
“你有没有她现在的地址?”
凌小姐摇摇头,“她有意回避我们,我们就要识相,不要再去掀她底细。”
心蔚连忙点头,“是,是,说得太对了。”
“那些衣服,她真的不要了,随你处置吧。”
心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要?”
凌小姐一呆,“曼曼的衣服?”她笑了,“那些款式不适合我,我爱穿粗线条衣服。”
凌小姐举起啤酒,“来,让我们祝福曼曼。”
心蔚却问:“你信不信衣服会有生命?”
凌小姐差些没呛到,“什么,你说什么?”
心蔚回到家,打开衣橱,轻轻地逐件衣服拨动。
她低低对它们说:“现在你们统统属于我了。”
衣服轻轻晃动,像是听得懂心蔚的话。
“曼曼厌倦了你们*一不要紧,我却想过一过灿烂的生活,请带我到舞会去,快,快。”
心蔚自橱内抽出一件血红的低领纱衣。
她问:“今晚,我该到哪里去?”
电话铃响起来。
心蔚笑,“来叫我了,谢谢你。”
她拎起话筒。
那边是另外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心蔚,今晚九点北极星夜总会,不见不散。”
“喂喂喂,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那年轻人狡侩地答:“呵,一件红色纱衣告诉我。”
“你是谁?”
“我?我是一套黑色的西装,哈哈哈哈。”
啊,心蔚想,一套黑色的西装来约会红色的纱裙,衣服与衣服之间的会面带动了人与人的缘份。
今晚,她有种感觉,她会见到她要见的人。
她在九时半左右抵达夜总会,舞池已十分拥挤。
心蔚在找黑色的西装。
黑色西装虽是十分普通的衣着,但舞池里却见不到。他还没有来,且耐心地等一等。
心蔚悠然地喝着果子酒。
偶而抬起眼,她看到他了,一点都不差,他站在舞池边,静静地看跳舞的人。
他大胆地走过来,道:“我在等红色的纱衣。”
心蔚笑,“我就是。”
那年轻人目光精神而敏感,声音轻轻的,“是,我终于等到你了。”
“那么,来跳个舞吧。”
心蔚异常主动,穿上游曼曼的衣服,她仿佛沾上了游曼曼的习气。
而曼曼,当然有她可爱的一面。
心蔚下舞池跳舞。
她决一意从平淡的生活走出来,听那一柜子衣服的话,开开心心的玩。
对话
施予等男朋友高旅的电话,一等就是一天。
开头的时候,叫他不要打来都不行,铃声不住的响,铃铃铃,铃铃铃,使施予心神不宁,百忙中都得抽时间来接听,有时在淋浴,有时还没睡醒,有时在招呼亲友,高旅才不理那么多,一定缠住施予,说上几句。
施予没有嫌他烦,总是甜丝丝的笑。
恩爱中男女多少有点傻呼呼,高旅的电话接通,有时只是说:“你看,下雨了。”过很久都没有第二句话,然后,施予会说:“我这边没有雨。”
说也奇怪,无限爱意就显露在这几句不相干的话中。
呵,施予想,他们也有过好日子。
一年之后,电话铃响的次数骤减。
开头施予想,那是因为他忙,又觉得两人感情经已稳定,毋须小动作。
不是那回事。
她很快得知,高旅另外有了新人。
人是会变的吧,施予静静地等他回心转意,她实在喜欢他,他英俊、聪明、细心、有才华、懂得玩,没有一样不好。
最不好的是,也许他已经不再爱她。
终于,电话铃完全静止。
施予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定只是个噩梦,梦醒之后,高旅仍在她身边,他们已结为夫妇,然后,他会在客厅打电话到卧房与她说几句悄悄话。
施予没有发作。
她开始喝酒,并且一夜又一夜,坐在电话边,等铃声响。
她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新习惯。
她怕友好骂她,敌人笑她。
酒的份量越来越劲。
最终酩酊,进卧室倒头大睡。
外人还以冯施予把失恋事宜处理得非常好。
今夜,已经等到十二点了。
第二天一早有个重要的会议,施予想去睡,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起来。
施予呆呆地看着电话机,一时手足无措,会是他吗?
她终于取过话筒,对自己的惊惶有点悲哀,因爱故生怖,她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