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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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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碧蓝的眸子跃入眼帘,毫不掩饰的焦灼。
  汗湿的发丝黏着颈项,沉璧呆望着对方,脑中犹自混沌一团。
  慕容轩不由分说的握住沉璧肩膀就是一通猛摇:“给点反应,你到底怎么了?”
  泡在温泉里的慕容轩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他有点后悔将沉璧强带出城,他给沉璧吃的压根不是什么毒蛊,那就是颗习武之人常用的调息丸,欺负她不懂,虽然后来被她戏弄得形象全无,但他并没有真的恼怒,气过之后也觉得好笑。他原以为她就是这么没心没肺乐天无忧的人,直到昨晚,她靠在他肩头梦呓,先是含糊不清的唤哥哥,然后又呢喃着一个叫木木的人名。温热的液体渗透衣料,她抱着他的胳膊,安静得像只小猫,就连泪水也怕惊扰了他,悄无声息的蜿蜒着,不知不觉中,流淌进一颗冰封的心,融化了一个角落,浇灌出怜惜的花……他不由自主的摸索着拭去她的泪,想她正是承欢双亲膝下的年龄,如果不是受迫于自己,或许还在烟雨江南一心一意等她的亲人接她回家,终其一生,明媚如初。其实放了她也未尝不可,但他不愿往那上面想,他宁愿相信自己的伤还离不开人照料。矛盾了半宿,他将熟睡的她藏进草丛,大哥派来的杀手也该折返了,生死一搏,她不在也好。又或者,意识到了危险,她醒来后会另作盘算,聪明如她,出了林子就不难沿官道回苏州。
  总之,慕容轩千算万算,即便希望她留下,也绝没想到她会舍身相救……他竟然都不敢回想那一幕,或许因为震撼,又或许是沉璧的举动令他奉行了二十年的人生信条顷刻变得岌岌可危,人与人之间似乎并不全然是相互利用处处设防的,至少沉璧对他不是……但,父王说过,人各有命,如果不按规则走下去,到最后,他只会落得尸骨全无的下场……
  慕容轩满脑子杂念,冷一阵热一阵的运功冲穴,行进中途,桃林边传出沉璧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大惊之下险致内力走岔,稍作平定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匆忙跑上岸,结果发现她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沉璧被摇得头昏脑胀,剧烈的心跳却慢慢平和下来。
  “没……没事……我……”沉璧本能的抚向脖子,紧接着,再次惊骇的瞪大眼。
  慕容轩皱眉看去,也愣了愣。
  只见沉璧早已洗净的手上又沾满了血迹,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红。
  “完……完了……”沉璧结结巴巴的出声,牙关一松,眼泪滚滚而来:“……冤魂索命,它肯定不会放过我……”几近崩溃的意念承担不起任何理性思考,她目光散乱的胡乱张望,连连蹬腿后缩。
  草地上拖出一道暗色血痕,她没有留意,而慕容轩却看得清楚,略一思忖,当即明白过来。
  “丫头,恭喜你,如今可算长成了!”不安的神情散尽,他眉梢眼角泛起浓浓笑意,大手一捞,毫不避讳的稳稳抱起沉璧往山谷底走去。
  沉璧的哭声嘎然而止。
  慕容轩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明澈的水瞳,离自己那样近,近得可以数清睫毛上的水珠,晶莹透亮,落进他眼中。
  生根发芽。

  一路向北

  丢脸怎么可以丢到这种地步?
  连着四天,沉璧早晨醒来的第一个念头,雷打不动。第五天,仍是如此。
  天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连遭遇初潮都没感觉,阔别十余年的老朋友重新来访,她却还需要别人来提醒,更不可原谅的是,那个男人全然无视她的狼狈,半点糊涂都不装。
  沉璧呼出一口气,一串小水泡从唇边飘过,睁开眼,成群的小鱼在深蓝色的水幕中来回穿梭,白衣黑发纠缠着,海草般上下浮游,如梦如幻。她惬意的舒展四肢,暖暖的水流像摇篮一样托着她的身体,将整个人温柔的呵护其中,就连小腹的坠痛都变得不那么明显。
  当日,慕容轩带她来到这个位于温泉下游的浅潭,盘旋山间的雪溪与之交汇,稀释过的热汤温度适中,清波缓缓淌过潭心隆起的巨型山石,如同一张天然水床。他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嘱她不要乱动。他话没说完,她一个翻身,人已潜入水底。
  实在是无地自容。
  好在慕容轩见她水性尚佳,也没横加干涉。也幸亏他寻到了这块宝地,否则……沉璧实在想象不出在连块多余的布都没有的树林里该怎么熬过这几天。
  沉璧懒洋洋的浮出水面,新鲜的空气冲进肺部,顿觉神清气爽,看样子最迟明天就可以进化成陆地生物了。
  “佳……佳!”
  这一嗓子不亚于平地起惊雷,沉璧往石床上爬得正起劲,冷不防脚底一滑,“噗通”一下跌回水里。岸边传来几声朗笑,沉璧打了个冷颤,慕容轩当然是故意的,他唤她的语气和她从前唤宠物小狗的别无两样,不吝喜爱与逗弄。
  “干……干嘛?”沉璧底气不足的瞪他。
  慕容轩不以为意的笑笑,足尖轻点,轻盈落在她身侧的石床上。
  “你的伤全养好了?”沉璧说着瞅瞅他的脚踝,尽管还涂着青绿色药膏,肿倒是消得差不多了。
  “功力恢复不足一成,但总算控制住了寒毒,逃跑起来没问题。其他的,沿途再从长计议罢。”慕容轩从怀里掏出个青苹果,“咔嚓”咬了一口,悠然自得。那苹果翠色欲滴,光是看着都令人唇齿生津。沉璧没来得及藏好眼神,被逮了个正着。
  “天癸水至,忌生冷。”慕容轩一边不慌不忙的解释,一边将苹果往沉璧鼻端送了送:“你闻闻解馋。肚子饿了吃这个——”
  沉璧苦着脸接过慕容轩递来的木参果,再是山珍海味,由偶尔尝鲜变成顿顿不离,换谁都会腻,何况当年她连吃冰激凌的事都干过,如今却连个苹果都不让碰,未免落差太大。于是她挣扎着抗议:“你怎么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谁说我不能……”
  “什么书不书的?我睡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会不知道?”
  沉璧呆了呆:“我不觉得滥交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那是因为你生来就注定是被睡的对象。”慕容轩不经大脑的反驳。
  “屁话!”生理期的女人容易动怒,沉璧也不例外,激愤之下爆了句粗口:“你懂什么?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睡的!”
  “哦?”慕容轩眸光一转,斜睨趴在石床边的沉璧,女孩儿就像传说中的小人鱼,露出水面的半截身子随波轻晃,近乎透明的白色丝衣紧贴小巧圆润的肩头,沿着淡绿肚兜的边缘,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几缕长发绕过精致的锁骨,延伸进尚欠丰满的胸部……
  “怎么个疼法?”他问得有些漫不经心,原先想好的戏谑之词忘得一干二净。
  沉璧本已做好唇枪舌剑的打算,经此虚心一问,倒觉得慕容轩的反应不大正常,接下来,她很自然的顺着他游移的目光低头……
  魂游天外的慕容轩忽略了沉璧的表情,一不留神,好“景”没了,不及惋惜,脚腕突然被人用力一拽,他猝不及防的仰倒,身体跟着滑下石床。
  死丫头居然暗算我!
  等慕容轩意识到这一点时,耳鼻已被刹那拥堵而来的水注满,火辣辣的呛疼。
  有别于陆地上的玉树临风,慕容轩在水里的泳姿与“狗刨式”相差无几,他扑腾着往岸边游去,紧随身后的,是一串银铃般的欢笑。
  离开桃花谷时,两人都很可疑的衣衫不整。沉璧死都不肯再穿染过血的衣裙,而慕容轩则把自己的内衫留给了一具毁容的尸体——也许只是一步之差,躺在山林边的就会是真的慕容轩,无论如何,这幕场景是大哥喜闻乐见的,他不妨借此金蝉脱壳。
  一路向北逃亡,为躲避南淮官兵的追捕,两人选择的路线极尽迂回,通常也都是昼伏夜出。慕容轩的蓝眸在夜色掩映下就不会那么招摇,再加上沉璧坚信人海战术最安全,相比容易受到盘查的客栈,他们专挑鱼龙混杂的地方钻,戏院窑子逛了个遍。尽管沉璧隔三岔五怀疑慕容轩的资金来源,但每次都被他振振有词的训斥,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时间一久,彼此自动心照不宣。到后来就发展成前一晚沉璧检查慕容轩的钱袋嘀咕着说钱不多了,第二天醒来钱袋就已自动加满,两人俨然一对贼公贼婆。总的来说,沉璧的牺牲还要更大,出入声色犬马的场合,她在慕容轩身边扮演的角色不是娈童便是雏妓,然后由他名正言顺的搂着开房,遇上人多眼杂,便少不了依在他怀里装嗲卖娇的现世,尤为可恶的是,慕容轩每逢此时不仅不知感恩,笑得那还叫一个意气风发。不过,这种笑往往持续进屋后,他会心情大好的主动把床让给沉璧睡,自己将就地板或是短榻。
  一日,途径临湘,两人照例下榻于当地生意最好的绮红楼,中庭轻歌曼舞,二楼一溜儿包厢正对舞台,好叫嫖客们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慕容轩阔气的打发给老鸨一个银元宝,很快便有一桌好酒好菜张罗上来。不仅如此,老鸨还极热情的招呼过几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作陪,企图外带转内销。慕容轩正感头大,不料沉璧离座,只用了三言两语便将众人打发走,对慕容轩的好奇,她装作没看见,埋头苦吃。

  绮红借宿

  对慕容轩的好奇,沉璧装作没看见,埋头苦吃。因为她要是说了,这饭也就泡汤了。慕容轩再怎么神算,也猜不到他被形容成万人唾弃的□狂。老鸨临走前直拉着沉璧的手,涂脂抹粉的胖脸上难得显露出同情之色:“啧啧,多水灵的女娃儿,真苦了你了,哪天实在呆不下去,别忘了嬷嬷这边还给你留个地啊!”
  沉璧咬着碗沿儿,笑不可抑,差点把汤洒在刚买的行头上——多漂亮的流苏广袖裙哪,慕容轩为了她的职业需要不惜血本,尽管以她发育至目前的身材,压根撑不出韵味。
  慕容轩在一旁看着沉璧傻笑,越想越觉得可疑,眯眯眼,索性放下筷子,拿定决心盘问。
  “我说……”
  “嗯,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葱油包了,你尝尝?”
  一只油汪汪的煎包陡然冒出来,沉璧的手伸得分毫不差,正好堵住某人的嘴,大眼眨呀眨,以无比纯真无比烂漫的目光鼓励慕容轩叼下包子,然后又兴致勃勃的开始搅动刚上桌的黍米甜羹。
  慕容轩一边努力吞咽着食物,一边费劲琢磨着该从哪儿切入问话。这时,隔壁包厢很该死的传来嘈杂之声,慕容轩不耐的皱眉,那几个江湖混混自进屋就找来姑娘陪着划拳吃酒,席至中巡,口舌不灵便了,却侃得愈发起劲,他们竟然在聊天义门。
  慕容轩并不想听,无奈房间隔音不好,字字句句都往耳中灌。
  “……天义门二当家的……风左使?”
  “没错,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架子倒拿捏得准,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瞧过老子。”
  “据说天义门的新任门主也很年轻,当时江湖各派掌门齐上终南山道贺,场面十分壮观,可那新门主自始至终都没以真面目示人,更别提在大庭广众下露两手,也不知道究竟有几斤几两重。老大别忙着发牢骚,和你们一同去的还有谁?”
  “许铮和原离萧,姓许的老小子胡子都一大把了,走起路来颤巍巍,老子瞧着都捏把汗,结果他倒是闯过了太乙天罡阵,真他奶奶的没天理。”
  “崆峒许掌门拜帖还好理解,他的几个大弟子不是一直在替天义门办事么?估计他自个的七伤拳总归差点火候,只好亲自上门求教了。但萧剑侠一向独来独往,怎地也跑来凑热闹?”
  “名利呗,得得,甭提了,正经的是给老子接风洗尘还是三堂会审呢?越说越埋汰。”
  “我不早说了吗?你就是去碰碰运气开开眼界,闯不过天罡阵又没损失,指不定是福呢!天义门规森严,进出两难,叛徒没一个好下场。”
  “傻了吧?好不容易进去了还出来干什么?天义说起来算个门派,实际上就是武林盟会,有了任务分头执行,其他时候各顾各家。何况天义门经营了这么多年,油水丰厚着呢,混去当一跑腿的也比带一帮小弟强啊!”
  “得,回头哥几个再想办法,哪怕卖了自个那一亩半分地,我就不信还有和银子过不去的事!”
  “那倒是,来来,先干了这杯……”
  慕容轩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倘若天义门由得一帮胡吹乱捧的宵小说进就进,那他多年的苦心经营算什么?
  白驹过隙的七载光阴,甜酸苦辣的付出与得到,只有自己知道。但,终究是成功了。
  天义主位历来都由正统玄宗武学的传人继承,座下教徒不乏威赫江湖的各大掌门。众口铄金,但天义门乐善好施的名声和博大精深的藏经库只是吸引他们加入的原因之一,最重要的仍是镇门之诀九冥凝冰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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