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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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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的三年,不短也不长,娇俏青涩的小丫头已然蜕变成风华绝代的女子。即便是忍受羞辱的模样,也还是楚楚动人的。天知道,他见着被她咬得泛白的樱唇和泪光盈盈的眼眸,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将她按进怀中的冲动。
  袍袖下,握成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终于淡淡的别过脸。
  “带下去。”
  “我自己会走。”沉璧木然转身,裙裾在地面拖出疲惫的痕迹,仿佛每一步都不堪重负。
  他说得没错,棋子,她能为怀瑜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过如此。
  目送那抹纤细的背影走远,慕容轩的视线一阵紧一阵的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郑桓宇匆匆赶来。
  “少主,刺客果然是秦王的人。如今证据确凿,郡主又被我们救下,不如现在就将刺客押往刑部,明日早朝对簿御前,杀秦王一个措手不及。”
  慕容轩一言不发。
  郑桓宇只得硬着头皮提醒:“沉璧姑娘身份特殊不宜久留,该如何安置?”
  慕容轩好不容易抚平情绪,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刺客的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给她改换鲜卑侍婢装束,先安置在本王府内。”
  “恐怕不妥……”郑桓宇斗胆谏言:“眼下正值立储关头,少主绝不能因小失大授人以柄。属下愚见,最好现在就将沉璧姑娘送还给韩青墨,他如何安排是他的事,我们只需择吉时以国礼迎接郡主进宫。”
  慕容轩看了他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动怒。
  郑桓宇一喜,还欲开口相劝,却被他摆手制止。
  “行了,你先退下,本王自有盘算。”
  他的确需要认真想一想,傻事做过一次就够了,他绝不能重蹈覆辙。但是,为什么还是没办法果断,难道真叫好了伤疤忘了痛?不,他怎么能忘,她与程怀瑜风月逍遥的三年,对他,却是噬骨的折磨,无数次醉生梦死,哪怕是别的女人正在他身下承欢,他也总能唤出她的名字——揉碎了的音节,不可抑制的思念,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边恨意,她的笑埋葬了他手下三千将士的累累白骨,埋葬了他对这个世界曾抱有的最后一丝美好幻想。
  要怎样的爱,才能释怀。要怎样的恨,才能结束。
  他的灵魂没有皈依,也得不到救赎,在爱与恨的无间地狱里,永久沉沦。
  北陆的夜空似乎比南淮更深沉,两三颗星子冷漠的注视着人间,未到冬至,寒风便已刺骨。沉璧坐在窗边,静静等待着黎明破晓。她知道青墨给她留有退路,谁想中途又生变故,还没举行迎亲大典,她的人已进了燕京城门。
  这,大概就是命吧,早已无力抗争。
  衣领上的白色绒毛在风中翻动,挠得脸痒痒的,她抬手欲拂,腕间银铃散落细碎的声响。她苦笑着低头,看了看刚换上的鲜卑族衣物,较之繁琐的汉服,确实轻巧了许多,但缀满的小饰物却让她很不习惯。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会习惯。
  天亮后,她就要被送进北陆的权力核心永寿宫,脱离了一个桎梏,走进另一个囚笼,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一辈子。用一辈子来习惯,应该足够。
  她的一辈子,或许可以换来南淮的太平盛世,换来怀瑜的君临天下。数十载光阴,其实也不算太长。然而,她第一次希望,能够再短点,能够看得到尽头,她想找孟婆多要几碗汤,将前尘旧事统统忘掉。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穿着童话中被施过魔法的红舞鞋,累得筋疲力尽,却无法停住脚步。
  慕容轩回府的时候,天色已透出清明,接过侍婢递来的参汤,他忍不住问道:“郑桓宇带回的人在哪里?”
  “东院厢房。”善于察言观色的侍婢忙补充道:“王爷放心,姑娘已经歇息了。”
  慕容轩点点头,示意她给自己更衣。
  “王爷……”随着衣物一件件剥离,修长而健美的男性身躯渐渐坦露在灯下,侍婢的脸孔泛起娇羞而期待的桃色,灵活的手指似不经意的轻触慕容轩腰腹处的肌肤,呼吸也煽情的急促起来。
  慕容轩眼风淡淡一扫,拉开她为自己褪除裤带的手:“你先退下,本王要就寝了。”
  “是。”漂亮的侍婢不无失望,仍是乖乖应了。
  垂帘轻扬,床头用来计时的沙漏“咝咝”作响,慕容轩想起韩青墨最后说的那句话——只要你能给她自由。
  他刚从雁门关回来。
  大哥偷鸡不成反蚀米,他也装作不知,但这场风波还是要摆平的,于是便借彻查刺客为名去了送亲队伍的营地,实际上,他想探探韩青墨的口风,他不信他会真想将沉璧送给父王。
  无论韩青墨是不是凌右使,其办事能力一直都令他甚为激赏,眼下依旧如此。南淮的领队并不知道丢了郡主,而韩青墨一直都在等着他。
  见面后,韩青墨拿出一副人皮面具,他一眼认出是行川长老所制。
  韩青墨说:“无论是谁,不能是她。”
  他随之一笑,当然不能是她。越王府最不缺的就是与沉璧长得相像的姑娘,即便没有像足十成十,对比画中人,也无从挑剔。那个见过沉璧真身的使节,早已死在今晚的乱剑下。
  只是,自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不提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窥视的眼睛,而她想要的,又是怎样的自由?
  想起方才见到的沉璧,美则美矣,却少了从前的活泼灵动,初时惊异过后,剩下的就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他大抵能猜出她经历过什么,南淮皇室十几年前的一出狸猫换太子,她才是最无辜的人,如今的程怀瑜,怎能容下她?他也尝过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并不好受。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朝东院走去。
  沿途宫灯倾泻了一地的明亮,他的脚步同心跳一般紊乱,到最后,不得不屏住呼吸,慢慢的,迈过雕花门栏。
  一眼望见趴在窗台上的她,睡得不大沉稳,细细的柳叶眉蹙成一团,不胜烦扰。
  岁末的燕京,北风骤起。她这么不爱惜自己,大约也想给自己找一个逃避的借口。
  他不悦的解下披风,裹着她纤弱的身子抱往床榻。
  她在他怀中惊醒,睁开朦胧的睡眼,愣了片刻。
  他觉得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可爱,眼神纯净得一如他最开始认识的那个她。
  然而,等她看清自己,脊背却骤然绷紧:“放开我!”
  “如果不放呢?”他本已弯下腰,听了如此戒备的话语,反而不急着起身,双臂一撑,俯在她的上方。
  呼吸相闻的暧昧,他安然享受着她的紧张。
  “你……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不能干?”
  “你,你……你也知道,我是南淮献给你父王的人……”
  “你很期待?”敏锐的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抵触,慕容轩笑了笑:“进宫又怎样?我忘了告诉你,北陆并不十分注重女子的贞操,你若讨不到父王欢心,他说不定转手就将你赐给了哪个王公贵族,所以,他也不会很介意你是否完璧。不过,对于你这种善于利用男人的同情与信任,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女子,想必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点漆般的眼眸盯着他,燃烧着的两簇小火苗渐渐熄灭,复又死水无波。
  慕容轩喉间紧了紧:“你为什么不说话?”
  黑暗中,听见她的轻笑:“你就不怕再被我玩弄吗?”
  时光将过往的温暖翩然轻擦,慕容轩的恨,她再明白不过。道歉早就没有意义,总得有些方式来补偿——如果羞辱意味的调戏能让他排解稍许。只要他不会真的拿自己怎么样,激上一激或许能让心高气傲的他动怒离去……
  念头还没转完,嘴唇骤然一疼,待要呼痛,却被一片灼热的柔软堵住。
  沉璧满脑浆糊,身子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承接着他的吻。
  他粗暴的在她唇上碾转,细小的胡渣扎进她娇嫩的肌肤,趁她吃痛,他老练的抵开她的牙关,轻佻的勾缠着她的丁香小舌,漫不经心的逗弄。胸腔中涌动的,除了乍然被点着的怒火,还有一丝丝狼狈——被她言中的狼狈。
  沉璧从几近窒息的痛苦中清醒过来,用力咬向他的唇,他却没有阻止,反而愈加疯狂。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口腔,分不清是谁的伤。
  终于,咸湿而苦涩的泪水流进他嘴里,唤醒了他散乱的神智。他喘着粗气支起身子,只见满床被撕烂的衣物,她安静的侧卧枕畔,蜷曲如初生的婴儿,一动不动,凝脂般的肌肤泛着如玉的光,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泪水爬满俏丽的脸蛋。
  他究竟想干什么?最初只是循于她的挣扎,而后却引发了埋藏在心底的渴望,他要她,他原来还是想要她……
  狠狠掐断潜意识里的叫嚣,慕容轩阴沉着脸跳下床榻。
  下一刻,袍角却被拉住。
  长发凌乱的散落肩头,沉璧抬起头,饮泣之声低如蚊咛:“求你……求求你……”
  她原以为她可以试着接受,却在崩溃来临的前一刻,才感受到入骨的恐惧。
  慕容轩身形一滞,他当然知道她在哀求什么。让她这样躺在别的男人床上,光是想象,他也做不到。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他的语气冷然如初,顿了顿,终不忍就此拂袖:“王府东院正好缺一名打扫仆妇,你若愿意补上,我倒可以想想办法。”
  次日清早,天空飘起小雪。慕容轩出城迎亲,将远道而来的“郡主”送进了父王的永寿宫,一并设宴款待随行官员。
  面子戏做得无懈可击。他看得出来,父王对美貌妖娆的“郡主”很满意。
  席间,熹帝以临壤五座城池相赠,南淮一众官员喜笑颜开,言谈中的阿谀奉承也多起来,韩青墨却始终淡淡的,话语不多,礼数周全。酒至中旬,他忽然目光灼灼的看了慕容轩一眼,起身走了出去。慕容轩不动声色的又敬过一巡酒,方才找了个借口离席。
  绛紫衣袍的男子站在孤竹下,形同画匠寥寥几笔的写意,线条简洁而清冷。
  厚重的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破碎的声响,提示他要等的人来了,他却并未显出欣然之色。只在转身的刹那,眉间隐隐纠结的暗影略有舒展,俨然一副谈论公事的口吻:“中原武林已经有人放出了风声,你的身份大概瞒不了多久。各大门派正密谋齐上终南山一探究竟,最迟拖不过年后,你须得想好应对之策。”
  对方却不见得有耐心拐弯抹角:“你早已不是天义门左使,如今却带给我这样的情报,想交换什么?”
  他淡然一笑:“感谢。”
  “你未免谢得太早,她和你一样,都是背叛过我的人。”
  “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你现在为她找借口,不觉太晚么?”
  “借口?”平缓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韩青墨微微睁大眼:“她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你难道就没有从中推波助澜吗?自始至终,相争的是我们,连累的却是她。当年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阻止你的兵卒食用掺毒的军粮,亦不可能把藏身在宜都的怀瑜交给你,若换作你,能有比她更好的取舍吗?更何况,你是怎么中的毒,不妨去问问你的近身侍卫。一念之差,她已经付出了代价,怀瑜得知真相后自会多疑,她为此连七个月的身孕都没保住……她还能再失去的,只剩她自己的性命了……你想把她逼上绝路吗?”
  七个月的身孕?
  慕容轩咬紧的牙关一阵酸涩:“你凭什么相信我?你大约不记得我曾立下重誓,巫峡之战,倘若我胜了,从此往后两不相干;倘若我败了,必定要你们为我军将士殉葬。”
  “你既然留下了她,必然不是前一种。但南淮当年也未必胜了,否则今日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你若实在有恨,就让我给他们殉葬罢。”
  韩青墨的一番话轻描淡写,眼底亦坦荡一片,丝毫不躲避慕容轩的逼视。
  慕容轩忽而冷冷一笑:“罪魁祸首,分明就是程怀瑜。”
  “不管你怎么看,但我活着一日,便有一日不会让你动他。”
  “理由?”
  “每个人都有执念。他是我的生死挚交,而沉璧,也断然不会希望自己的牺牲毫无价值。”
  “你以为用沉璧作筹码,我就不敢轻举妄动?”慕容轩有些烦躁:“她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个女人。”
  “但她对我而言不是。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假如她愿意回到我身边,我死也不会再放手。可惜……”韩青墨苦笑着,再也难掩失落:“坦白说,我并不放心把她交给你,但是,怀瑜……你早该知道,沉璧才是元帝唯一的血脉,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怀瑜的不该存在。每次伤害过后,我甚至没有把握他们之间还会不会有更激烈的下一次……或许对沉璧而言,你才是最能保护她的人。”
  “她也会这么认为吗?”慕容轩的眸光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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