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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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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璧睁大泪眼,呆呆的望着慕容轩,蓝眸深处光华流转。
  他就势吻上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蛊惑:“不要想了,先睡觉。以后,还有很多可能……”
  她似中魔咒,乖巧的任由他抱着,在他轻言细语的抚慰中,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这一夜过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具体转变在哪,沉璧也说不上来,只是当她趴在慕容轩怀里醒来,而被她当作抱枕并被她挤得一半身子悬在床沿外的慕容轩仍在打盹时,她并没有马上爬起来。第一次仔细打量慕容轩,正逢他寒毒发作昏迷不醒,那时候,她对他不甚了解,只赞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这一次,她同样看了很久,他熟睡的神情如孩童般纯净,俊朗的轮廓在淡青色晨光的映照下,又于慵懒中不经意张扬出几分男人的性感。她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脸,随后,就见那张弧线完美的唇轻轻扬起:“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不过……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沉璧情不自禁的一失手,给自己带来无穷后患。
  北方的冬夜很漫长,慕容轩用来留宿的理由也在不断推陈出新。
  “啊,我扭伤的脚脖子还没好透,外面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就算被你毁了……”□裸的威胁。
  “哦,我寝宫的地笼昨晚就在冒烟,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裸的哄骗。
  “咦,我刚才好像看见了耗子,你别担心,今晚抓不到它我绝对不走。”□裸的无赖。
  “呼……呼呼……”再简单不过的,□裸的装睡。
  东院的房屋都上了年岁,沉璧现住的这间已是拾掇得最好的了,四面墙还给糊上椒泥,暖烘烘的。只不过,床仅有一张。
  慕容轩倒是不以为意:“我若心怀不轨,无论怎么个睡法,结果还不都一样?”
  沉璧面红耳赤外加愤然无语,只得面朝墙睡了。
  慕容轩竟也说到做到,躺下之后,手脚绝不乱动。
  不过,每天晨起前,两人的睡姿却经常契合成十分温馨的相拥而卧状,为此,沉璧不得不忍受慕容轩丢出的“不关我事是你主动”的无辜眼神,证据很充分——她的胳膊多半正挂在他腰间。日复一日的打磨,沉璧的脸皮已经厚到麻木。她只当自己满床乱滚的毛病改不了,却怎么也想不到,看似很闲的慕容轩其实在陪她入睡后,还会起床批阅公文,直到凌晨再回来抱着她补眠。
  无论如何,枕边绵长平稳的呼吸赶走了纠缠她的梦靥。不用刻意的遗忘,她已经不大回想过往,包括依然挂在颈间的钻戒,对她而言,只是曾经爱过的证明——拼尽全力,换来半生回忆,她想,她是再没有勇气尝试了。
  可是,很多时候,当他静静的凝视她,当他很自然的讲述他成长的故事,当他惹得她忍不住还嘴,当他对她微笑,当他专注的品尝着她泡的茶……他们之间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亲昵,而她并不排斥。这样的发现令沉璧很是挣扎。她从来没走出过这间院子,她对北陆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东院之外,慕容轩还有多少女人,他对自己的宠溺又会维持多久,一年?十年?如果终有一天遭到厌倦,她又该何去何从?
  慕容轩对她的疑虑浑然不觉,他算不上好脾气的人,但是对她,总能一让再让,实在被惹火了,嘴上奋起反击,眼底却依旧留有一脉温情。
  这一脉温情实则因沉璧而生,沉璧从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了,却又将之划归为公共财产。
  自相矛盾的纠结中,心湖不再死水无波,偶尔泛起的小涟漪开始出卖她。
  慕容轩的侄儿满月,因是和他交情一贯不错的四哥,他便找她商量送点什么礼物才好,并一再强调那小家伙委实讨喜可爱,她见他兴致勃勃,忍不住就问:“你……有子息吗?”
  “你在意吗?”
  她讶然抬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美丽的宝蓝色,流转出她从未见过的神采,似鼓励,又似诱惑。
  她的脸泛起尴尬的潮红,咬着唇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箍得更紧。
  “我尚未娶妻,哪来的子息。可是,璧儿,你为什么不再诚实一点?”
  不容她推脱,他的吻已纠缠上她。
  唇齿深深胶着,她彻底沉溺在他的气息中,无法自拔。
  她要怎样才算诚实?
  她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从其他婢女的笑谈得知,外界盛传越王在他母亲的故居豢养了一名汉人小妾——在众人眼里,他和他父王一样,都热衷于异域风情。事实上,他和她同床共枕,他会抱她吻她甚至于爱抚,她从抗争到屈服到习惯,理应水到渠成的一切却始终止于最后一步,除了那晚丧失理智的疯狂,他没有再试图侵犯她,即使他充满□的喘息差点将她融化。兴之所至,他也会在她耳边温存絮语,但是,绝不言爱。
  是她太贪心吗?
  爱,隔着曾有过的背叛与伤害,只会沦为负担不起的谎言。
  慕容轩这样的男人,不屑于强夺,更不屑于欺骗。他的恨应该还盘踞在心底,只是被欲望所掩盖——他从没遇上过征服不了的女人,而她碰巧是个例外。优秀的猎人不会轻易放弃难追捕的猎物,并且势在必得。他在用他的方式,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心。等到有一天,他的猎物主动献上肉体与灵魂。
  一旦思及此,沉璧便会生出一种透骨的悲凉。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内心的垂死挣扎都被他一眼洞穿,他或许还会觉得好笑。
  那么,就用去她仅有的资本,让他暂时忘却狩猎的乐趣,只感受到她,只有她……
  迷,意乱情迷。

  为谁风露

  慕容轩并不是第一次识破沉璧的口是心非。
  冬至的那一日,大雪。
  屋内,一张暖炕,红炉煮茶。隔着小几,她倚在左边飞针走线,他坐在右边批阅公文。屋外,鹅毛般的雪片飘飘洒洒,织成一张厚密的网,将天地笼罩。
  啜一口她亲手泡的茶,他自觉人生很圆满。
  她却问起他身上的寒毒。
  往年这个时候,他体内的寒毒早该肆虐了,今年却连来的征兆都没有,是有点反常。
  但他以为她又在变着法儿赶他出去,于是信口道:“没准好了呢,总之不需要泡温泉了。”
  “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多话,欠身往他杯中添茶。
  他不经意的一眼,发现她唇角微微翘起,桃腮上抿着只小酒窝,煞是可爱。余光扫过她手中的腰带,他看见她在绣一条龙。
  他忽然醒悟。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整个人几乎被狂喜冲昏。
  那条腰带是他的。她刚才其实在问另一层意思。她真正介意的是给他暖床的女人。
  软磨硬泡之下的缱绻,他实际上已做过最坏的打算,即使得不到心,若能留她在身边,一辈子,也该满足了。
  然而,含辛茹苦的宝贝养成计划,终于开始有了回报。
  或许她尚未发觉,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聪慧如她,应该很快就会明白。
  满城琼楼玉树,迎来了北陆的农历新年。
  郑伯的小鹰来得较以往频繁,虽然言语比较简短,大都是询问他体内寒毒的控制情况,但他料想中原武林定然又起波澜,韩青墨不会骗他,他这个常年不在位的天义门主已经引起了各大门派的怀疑。
  除掉他,仅仅因为他是北陆王族吗?未必。冠冕堂皇的旗号下,是心怀鬼胎和各取所需,他在尔虞我诈中长大,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可想而知,在众人不知道噬心蛊的存在前,秘密协商了多久才达成联手对付他的计划。可惜,棋漏一着,满盘皆输。与之相比,他自认不算最卑鄙的那个人。
  他迟迟拖延着没能动身,因为要等到开春以后,慕容博去凉州驻建边防,短期内才不会另生事端。再者,尽管被送进宫的假郡主备受隆宠并很快传出身怀有孕的消息,他还是有必要寻机打探一下父王的口风。当然,在他预料之中的每一步,即使略有偏差,对沉璧也构不成威胁。相反,真正的隐患离得很远,却又好像无孔不入。
  南淮眼下迁都不久,百废待兴,程怀瑜似乎无暇顾及其他,而沉璧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似乎不足一提。他所掌握的线报其实一直都很详尽,只不过在沉璧没来北陆之前,有关她的,都被他原封不动的埋进公文堆,逼着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念头,直到现在——他想知道的,一目了然,甚至可能包括一些连程怀瑜都未必察觉的黑幕,比如说,姚若兰。单论此女,或许还称得上有头脑,然而伤害了沉璧,就只能怪她瞎了眼。他慕容轩一向有仇必报,沉璧失去的,他定会十倍讨还。一只绝嗣蛊,令姚若兰诞下皇室最为忌讳的死胎,从此再无生育能力。他不在乎遭天谴,种种无关于己的恨,在面对沉璧时,都化为心疼。不是不知沉璧的性子,却也没想到这个傻丫头竟然倔强至此,得不到完整,宁可放弃。虽然幸而有她的倔强,才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但他直觉程怀瑜并不如她所想。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怀疑,年前,南淮使者冒着严寒来朝看望远嫁的郡主。慕容轩奉父熹帝之命接待,领着人绕永寿宫走了一圈,隔着结了冰的荷塘让对方看了看对岸暖阁中的一道模糊侧影。于情,为“郡主”安心养胎,万一动了思乡之情对身子不好;于理,北陆民风虽开化,后宫却也不是任由人参观的,包括他这个皇子在内。
  南淮使者在燕京逗留了几日,匆匆告退,折返大兴。
  新建的皇城犹自散发出清淡木香,红纱珠络灯笼挂满城楼,高挑在夜空中,伴着纷扬的雪籽,霏雾濛濛。
  九重宫阙,最高处的暖阁拢着一团橘光,有人推开窗,北风趁机钻了进去,把炕桌上的宣纸掀了一地。
  “爷要是累了不妨早点安歇,风大,当心受凉。”
  “你去看看相王有没有睡下,没有的话,请他来一趟。”
  “奴才这就去。”小个子内侍收拾好凌乱的纸张,用镇石压住,走到门边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爷……”
  “朕不冷。” 明黄衣袍的男子淡淡的抬了抬眼,室内重归寂然。
  推开没看完的文书,填满军国大事的混沌神智在寒意中清明了几分,案头的冬青釉里团螭字画筒已经积了一层薄灰,他伸手取出筒里仅有的一个卷轴。
  目光飘远,望着沉入暮色中的潼关,依稀还能听见她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怀瑜,将来总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你会是最优秀的君王。”
  唇角不觉扬起一丝浅笑,几粒雪籽飞进来,落在摊开的画卷上,氤氲了朱砂点染的山茶花。他忙用衣袖吸干画纸,重新提笔填色,填完了,细细端详。
  一年前的闲来之作,经他不时修修补补,还簇新如初。
  竹苑、漏窗、湖石、花木。
  承载着所有关于幸福的想象,他曾对她说,这是我们以后的家。直到现在,仿佛还能看见她羞红的耳根。
  幽幽叹息,不知为谁。
  俯瞰东西两城,万家灯火,如散落银河的星子。
  有谁知道,这流光溢彩的盛景后,他最怀念的,不过是当年的青青杨柳拂章台,一路携了她的手,笑看红颜如花。
  回不去的,究竟可不可以再重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门帘掀开,说话的人举步进门,清俊的脸庞在烛光映照下温润如玉。
  “你不也还没休息吗?”怀瑜慢慢卷起画轴:“体内的毒拔除得差不多了吧?”
  “已无大碍。”韩青墨伸出笼在袖中的手,将一只青瓷鹅颈瓶放在炕桌上:“只可惜酒量退步得厉害。不过,比起你来,应该还好。”
  怀瑜看了看酒瓶,一笑。
  “还是你最了解我。”
  普天之下,还能与他如此把酒相谈同塌醉卧的就只剩眼前这个人了,从贤王到相王,他能给予的,是权倾朝野的信赖。当然,文韬武略的国之栋梁,也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南淮没有第二个韩青墨。
  虽然,再也不可能拥有年少挚交的纯粹,但内心深处的珍惜,也还真实存在。
  孰料,对方平静的答道:“我不了解你。”
  怀瑜斟酒的动作顿了顿,没出声。
  “你为何还不打算放过她?”
  韩青墨素不多话,此番仍是直奔主题,怀瑜钦点朝臣出使北陆本无可厚非,但区区一趟例行公事,竟用上御林军统领何臻,对外还神神秘秘的用了化名。换作他人或许不解其中缘由,他却想装傻都难。
  怀瑜沉默不语,几杯陈酿下肚,烧红了眼眶。
  他重重的放下酒杯:“慕容轩与我,有什么不一样?他无非是……比我更名正言顺一些……连你都这么认为,认为我只是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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