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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瑾瞧那高度,确实符合十六格格的身高,而不是驾着坐骑的高度;再看看地上血迹,早被众人踩踏得瞧不出所以然。
他放弃了由血迹去寻人。“孩子们脚程不快,应当走不远。这儿谁携了猎犬?”
大伙儿面面相觑。
一人站出来道:“所有的猎犬,都让大阿哥底下的人给携去了。”
玉瑾皱眉,冷声下令,“马上去要个两、三条过来,其他人则在这附近加紧搜寻。”
众人得令后,各自散开,四周再度恢复幽暗宁静。
玉瑾一转头就瞧见祥毓神色苍白,他担忧地道:“怎么了?”
“十六格格……怎会受伤?莫非是碰上了什么危险?”
他霎时明白她是在担心同十六格格一道的儿子,于是上前搂住她道:“即使如此,我瞧这儿没其他血迹,咱们的儿子应平安无事。”
“可我……我害怕……”
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微微颤抖,地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很快就会找着人了,你别担心。”
再一次地,他又怃平了她所有不安,这个时候,无论他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她都感谢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
她退出他的怀抱。“对不起,我没事了,咱们快出发吧。”
她很清楚,自己非振作起来不可,因为他们的儿子就在附近等待着他们!
十六格格很快地在一处杂草掩盖的山洞里被寻获。
她的身上有些轻微的刮伤,情绪很不稳,一见众人便哭个不停,幸而在大家的极力安抚下,她终于停止哭泣,累极地沉沉睡去。
然而同她一道被寻获的,却只有卫王府的小爷弘佑一人。
弘佑虽然精神有些不济,身上的伤势也比十六格格更多更重,但他一见忧心忡忡的祥毓,还是摆脱了众人的慰问向她跑来。
“姨娘!”
祥毓蹲下身,轻柔地为他拭去一脸脏污,眉宇间尽是担心。“弘佑,你怎么伤成这模样?”
“姨娘,对不起!”他低着头,强忍了几天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额尔真他……”
祥毓手上动作一顿。
“他为了帮我们引开一只大老虎,从昨儿个傍晚就……就和我们走散了。”他呜咽着把话说完。“对……对不起。”
祥毓闻讯呆了半晌,心中的惊惧不断加深,她深深吸了几口气,仍压制不住那股张惶恐惧四散周身,但这一切她又怎能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弘佑已经够愧疚,她不能再在他身上施加更多压力。
只有玉瑾一人看穿她起伏的情绪波动。
他大步过去拉她站起来,一把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环着她的双臂敏锐地感觉到她娇小的身躯正颤抖不止,他心疼得将她搂得更紧。
“弘佑,你们在哪儿走散的?”他冷静的问道,没有气急败坏。
他指着某一方。“往那儿走约莫三里处,有株腐朽的大木,他往东,我们往西。”他交代得清清楚楚。
“好,你先回行馆。”
“我……我想同你们一道去找他。”他小声哀求道。
“不,你回去,你阿玛、额娘都在等着。”语气不容质疑。
弘佑肩头一缩,震慑于他的威严,不敢再有半句言语。
吩咐众人将他妥善安置好后,玉瑾不再让祥毓独自驾马,将她扶上坐骑后自己坐在后头,命十来个人携着两条猎犬跟上。
“祥毓。”他倾身在她耳盼低声道:“振作点,咱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可是,怀抱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禁得起几次这种打击,只知道,倘若额尔真真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不活了……
“玉瑾……”一别八年,相逢后她首次直接唤他的名。
“别说!”他低喝,全身紧绷。“一个字也别说!”
她的了无生气让他胆战心惊,她想说的话他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听。他很清楚她要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怕他若听了,连支撑自己到最后的信念也要全然崩溃。
他从不信神,但此时此刻,倘若上天真的慈悲,请让他们的儿子平安归来吧!
即使要他倾尽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有了猎犬领路,幸运地,他们很快便找着了额尔真的踪迹,然而,横在他们眼前,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大片荆棘。
此处荆棘虽矮,范围却相当广,茎干交缠得密密麻麻,连只小鸟儿都不易穿过。
猎犬不住朝埋头狂吠,却没一只敢跨步上前,地上野兽的足迹在此处徘徊几圈就转回头了,显然也没胆闯越,然在那些尖刺上头,却可见到些许额尔真的衣物碎片残留,东一块,西一块地往深处而去。
想来他们的孩子为了躲避野兽,竟无畏那些大大小小的尖刺,下场虽会遍体鳞伤,却可以保住性命。
玉瑾虽然担心,也不禁赞叹儿子的勇气,动手拔出佩刀试图劈开一条道路。
大伙儿见状纷纷上前帮忙,由于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不一会儿便辟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接着人手一支火把,由玉瑾带头往里头走。
不久,东方天色大白,四周情势的险恶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在众人眼里——在荆棘的尽头,竟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倘若不是他们先辟出了一条路,倘若此刻不是白天而是黑夜,他们多半也要葬身在这无人知晓的深渊!他们有幸如此,但,额尔真呢?
祥毓一见此景,再也支持不住的软倒在地,她没有痛哭失声,也没有指天咒地,只是两眼失神地望着烟雾弥漫的崖底。
玉瑾见了也是面色惨然,手中佩刀突然沉重得再握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地上,后头人马眼见情况不妙,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离崖边。
“贝勒爷!贝勒爷!”大伙儿急得围在他身边团团转。“贝勒爷,您振作点!”
玉瑾一掌挥开众人,红着眼吼道:“拿绳索来!”
祥毓缓缓转头望向他。
他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咬牙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霎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要亲身下万丈深渊去寻人!
“贝勒爷,使不得啊!”
“就是!您千金之躯,怎能轻易下去涉险?”
“贝勒爷,您别心急,说不定端王府的小爷压根儿没有来到这儿……”
“贝勒爷……”
“我同你去。”祥毓忽道。
众人脸色更是难看。怎么连二格格也不要命了?
“二格格……”
他们才要上前相劝,有一人跪在崖边,指着下面道:“喂!你们快过来瞧瞧,那是什么?”
所有人全闭上嘴巴,聚集到崖边观看。
天哪!“是端王府的小爷!”
小小的身子刚巧被崖壁上突出的大岩石接个正着,“真是福大命大!”
“额尔真!”祥毓急急叫唤,泪水扑簌簌地流下。“额尔真,你听得到吗?是额娘呀!额尔真!”
“他没有反应。”众人忧心道。
玉瑾此时已搏好了绳索,当下更是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啊!贝勒爷!”惊叫声此起彼落。
“当心啊!贝勒爷厂
祥毓忘了流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子就像落石般直直下坠,她的心也像是被无数根细绳紧紧扎住了难以透气,虽然明知道他有绳索缚着,安全无虞,但她不由自主地就是会感到无边的惊惶恐惧。
“玉瑾……”她紧张地看着他,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玉瑾稳稳地落在岩石上,上前抱起毫无反应的额尔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抱自己的儿子,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他仔细探了他的呼吸及脉搏,长长地吁了口气,提得老高的心松懈下来。
“他没事。”他仰头朝上面叫道。
大伙儿欣喜若狂,高声欢呼,合力把玉瑾和额尔真拉了上来。
玉瑾双脚一站稳,便抱着额尔真往祥毓大步走去。
“祥毓。”他低唤她的名字,心里满是安慰。
她和他,都在这里,一个不少,他的运气还不算太坏。
祥毓望着他一步步越来越接近,心情激动得无法言语,直到他在她跟前站定,她这才低下头借以掩饰自己真情流露的表情。
他,抱着他们的孩子,好端端地站在她眼前,她还求什么呢?
伸出手万般怜惜地抚摸额尔真满是伤痕的面颊,她又是欣喜,又是爱怜地道:“他为什么昏迷不醒?”
“多半是跌下去时碰着了脑袋,这还要请大夫替他仔细瞧瞧。”
祥毓点点头,抬眼朝他道:“谢谢你。”
他咧嘴一笑,低柔地说:“跟我毋需言谢。”连日来的忧虑与焦心已在这一瞬间消失于无形。
祥毓垂下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额尔真。
玉瑾本想再跟她说些什么,有人上前道:“贝勒爷,咱们还是快些回去,以免皇上担心。”
玉瑾颔首,带着众人走出荆棘,回到原本停放马儿的地方。他才要开口示意祥毓与他共乘一骑,祥毓却自己先骑上了别匹马儿。
他一愣,转念一想也是,他抱着额尔真,的确有些不便。
一行人回到行馆,远远便受到盛大的夹道欢迎,玉瑾飞身下马,将额尔真交给下人抱进馆里,回头正想找祥毓,赫然发现霍不驹也在人群之中,正站在端王爷的身边。
他陡地止住步伐,眼见他俩走向祥毓,之后与众家仆簇拥着祥毓进行馆,他面色一沉,随手拉了个奴仆冷声问道:“那个男的。”他以下巴指了指霍不驹。“什么时候来的?”
“他?两天前就到了呀!贝勒爷没瞧见他吗?”
他来了两天?玉瑾咬牙道:“我没瞧见。”
奴仆噢了声,点了点头。“也是,他一来便跟着王爷寻人去了,几乎没回过行馆,也难怪您不知道。”
他来做什么?非亲非故的,又是个汉人,竟还跟着端王爷一道!玉瑾眉头蹙得死紧。他似乎小看了他在端王府里的分量。
“没事了,你下去吧。”
奴仆朝他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去忙自己的事。
玉瑾站在原地望着霍不驹的背影,眉头深锁。
“怎么?不进去瞧你儿子?”敏色突然从他背后出现。
玉瑾瞄‘了他一眼,看见他正好奇地盯着霍不驹,他冷声道:“瞧什么?还不快进去!”
“哟!火气这么大。”
玉瑾不理他,径自走进行馆。
其实那姓霍的来与不来,他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会令他如此不是滋味的是,祥毓竟就这样随他们一道进行馆,连瞥他一眼也不曾。
是她有所顾忌,还是当真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孩子找着了,翻脸就不认人?
这念头让他的心情益发沉郁,但转念一想,她也可能只是因为担心孩子,才急于进馆。如此一来,他又放宽了心。
反正,不管怎么样,目前还是他的宝贝儿子比较要紧,其他那些闲杂琐碎的事情,还是等他养足了精神再来思考要怎么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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