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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装女子却没有跟上莽古济的脚步,反而在离我一米远的距离停下了脚步,半侧着身凝视着我,忽问:“你可就是女真族第一美女东哥?”
她的声音清脆利落,与她柔媚婉约的长相一点都不吻合,我眨眨眼,竟没反应过来她是在跟我说话。
她忽然莞尔一笑,笑容如花般绽放,“我很小的时候便听过你的名字,你果然很美!”她虽然是在赞美我,可我却一点也听不出她话里有称赞的味道,相反,她目光咄咄逼人,纤细的腰杆在说话时更是倨傲地挺了挺。
从外形看,她身体发育得已是极好,酥胸高耸,臀圆紧翘,但是眼眉间仍旧透着稚嫩,身高也只及我视平线,看年岁应该不会比莽古济大多少。
我稍稍偏转头,余光扫了眼莽古济,这才发觉与方才第一眼的印象相比,她已被这位美艳少女贬得变成一片灰暗的底色。
我不由得暗想,傻妞一个啊,跟这种超级美女并肩而行,也真亏了她有这个勇气,这种绿叶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的。上天保佑,希望这位三格格脑袋还没有豆腐渣到把小美女朋友领回家去……
“阿巴亥格格是乌拉满泰贝勒的女儿……”莽古济忽然折了回来,攀住小美女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微微撅起的嘴角略带出讥讽的兴味。
再看她身前的阿巴亥格格,熠熠生辉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紧锁在我脸上,似乎正在打量我,评估我的实力。这是一种大胆的挑衅目光,只有在给对手打分时才会出现。
我兴奋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这种目光我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了,那是只有在21世纪,白领女性在竞争压力超大的情况下,才会在办公室里频频出现的目光。
于是,我别有用意地给予她肯定的答案,极尽所能地露出一抹我最有自信、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的超级无敌媚笑。
果然,阿巴亥脸色微沉,嘴角微微出现颤抖。但随即,她又含笑说道:“唉,我不知道该喊你姐姐,还是喊你姑姑……我很小的时候便听过你的美名了,如今想来,你年岁应该比我大了许多……更何况你还曾经一度许了我额其克……”
“你……”葛戴性子急,竟忍不住冲上前。
我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后,无视于阿巴亥格格带刺的话语,轻笑说:“也是呢,要是早知道布占泰有你这么一位漂亮可爱的侄女,我一定……”
目光无心一掠,意外发现九曲桥头一抹熟悉的身影,于是心情忽然大好,底下的刻薄话随即收回,嘴角不自禁地勾起一抹温馨的笑意。
“阿巴亥方才给我阿玛献舞去了,阿玛看了不知有多欢喜……”莽古济存心想气我,只可惜她却不知那些话根本就刺激不到我。
我微微哂笑,脚下错动,已飞快地向桥头迎了上去。
“怎么来这了?”
“去你屋里找你,值房的小丫鬟说你出来散步消食。”代善含笑望着我,“等了你一炷香,仍是不见你回来,可不就找来了么?”
我脸上热辣辣的,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脸红烧的。总之,我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抓过他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
“咝——”冰凉的感觉沁入肌肤,我舒服地闭上了眼,享受着他手指带来的凉爽感觉。
“瞧你,都晒伤了!”淡淡的语气中有责怪也有宠溺。
“莽古济给二哥请安!”不知什么时候,莽古济走到了我身后,怯生生地开口。
好奇怪,若说她怕褚英那还说得过去,可是为什么她面对代善竟也会如此拘束害怕?
我不由得转过身去,好奇地打量她。莽古济始终把头垂得低低的,手里的真丝帕子迎风飘动。
“嗯。”代善轻轻应了一声,对待莽古济的态度算不上冷漠,却也谈不上热情。
抬起头时,莽古济的脸色已是苍白一片,手指绞着帕子,脸上明显带着紧张。
自莽古济后,那群人里头又跳出个小人来,脆生生地喊道:“穆库什给二哥哥请安!”
我这才留意到,原来穆库什格格也在,只见她红扑扑的圆脸上充满崇敬之色。代善略微弯下腰,冲她微微一笑,说:“四妹妹也在啊,昨儿个阿玛还夸你新学的字写得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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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五章伤情(2)
穆库什小脸涨得通红,除了一双大眼闪闪发光外,竟是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代善随手从腰带上解下一只玉坠子,递给她,“二哥哥没啥好东西给你,这个你且当奖励拿去玩吧!”
穆库什欣喜万分,两只小手齐捧着接过。
我看到一旁的莽古济脸色明显一黑,竟露出又嫉又恨的神色。
“乌拉那拉氏阿巴亥请二阿哥安!”一道清丽的嗓音就这么突兀地横插进来。
之前还不怎么在意阿巴亥的我,此刻在代善面前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代善见了阿巴亥会是何种反应。
我悄悄抬起头,只见阿巴亥先请了个满人的礼,跟着身子稍低,又学着汉女的样子福了福身子,眉目娇柔,眸若秋水……
我心里一跳,急急地去观察代善的表情。他在见到阿巴亥第一眼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我突然感觉像是有人勒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呼吸不畅,胸口闷得难受。
阿巴亥直直地盯着代善,然后竟飞快地垂下眼睑,颊靥上飞起一抹叫人不易察觉的红晕。虽然转瞬即逝,但到底已让我的心猛烈地被撞击了一下。
我紧捏着代善的手指,用大拇指的指甲狠狠地掐他。代善终于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眸底却有一丝迷惘,我心里一痛,像是被人拿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瞟了阿巴亥一眼,紧蹙的剑眉忽然舒展开,眸子也恢复了原有的清澈明亮,“难怪呢,我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他嘴角浅浅勾出一道迷人的弧线,目光凝驻在我脸上,极尽温柔,“方才乍一看,原来竟是与你眉目间有三分的神似。”
我一怔,飞快扭过头去,这时阿巴亥也正注目看过来,四目相对,我分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这不由得让我心里一惊,一种不祥之感油然升起。我使劲捏紧代善的手,直到他的手指被我手心滚烫的温度给彻底焐暖。
我和阿巴亥四目胶着,但她已然隐去一切失态之色,轻快地笑起,“布喜娅玛拉可是咱们女真第一美人,能和她长得相似,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哪!”
“咱们回去吧!”代善似乎根本没去留心她说了些什么,只是牵着我的手,说,“瞧你晒的……回去还是我帮你上药吧,否则你又会像去年那样晒脱皮了。”
我嘻嘻一笑,满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然后任由他拖着我的手,将我领回家去。
可是,即使已经离开很远的一段距离,我仍能感应到身后那道分外清冷的目光,正如影随形般锁定在我背上。
这让我安定许久的心再次翻腾起来。
“讨厌!”
隔着纱窗,远远就听见葛戴在院子里愤愤地嚷。
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走到窗前打起纱帘子往外瞅,只见墙角大树下的水井旁蹲着一个消瘦的人,正背对着我,一边低声咒骂,一边用手不知在揉搓着什么。
“讨厌……讨厌……”她翻来覆去也只是叨咕着这一句,但语音哽咽,渐渐地似有了哭意。
我微微吃惊,这丫鬟跟了我这么些年,禀性憨厚,脑子里是一根筋通到底,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心里最是藏不住事。她性格豁达温顺,除了跟着我在哈达吃了不少苦之外,倒也没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能惹得她哭。
我心里纳闷,便绕过厅堂,打起门帘走了出去。
门帘嗦嗦声惊动了她,她站起回头,一张小脸通红,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她一见我,慌了,手足无措地退后半步,“格格……你怎么在屋?你不是……”
她手上尴尬地提着袍角,打湿的水正顺着她的裤腿往下滴答,配上她那张哭花的猫脸,真是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我眉心一皱,“怎么了?”
“没事。”她嗫嚅着说,眼神闪烁,“奴婢的衣裳脏了,打点水洗洗。”
“脏了?”我瞄了眼她的衣服,这身月牙白的夏袍是昨儿个皇太极打发人送来的,一箱子给我的夏季衣物中,单单只这身偏小了些,我见没法穿便取来赏了她,今儿个一大早便见她欢天喜地般穿上身。
月牙白是最不宜沾色的,这夏季的衣料又薄,我仔细一瞅,便瞧见她身上从右肩起一溜往下染了一连串乌黑的污渍。
“是什么东西给弄上去了?”我心里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身衣裳,“快别哭了,不过就是一件衣裳嘛,洗不掉的话明儿个我叫人再给你做一件……”
她拼命摇头,哽咽着说:“不……不一样的……”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轻笑,这丫鬟还真认死理,歪着头想一想,不禁憋笑,“那好吧,明儿我跟八阿哥说,让他照原样儿再给你做一件,这总成了吧?”
葛戴小脸更红,羞得连连跺脚,可过了没多会儿,她眼圈更红了,竟哇地放声哭了出来,“格格!格格……”
“这又怎么了?”
“格格!”她突然放开手,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哭得更加大声,“打从奴婢九岁起跟了格格,格格待奴婢亲如姐妹,别说打骂,就连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奴婢,奴婢……”她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身子直颤。
我被她冰凉的湿衣服激得打了个寒战,又见她只是一味地哭泣,却根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由得火起,吼道:“哭个什么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葛戴被我的吼声吓得直发愣,好容易缓过劲了,我等着她开口,谁知她又抽抽噎噎地哭上了。
我只得耐住性子,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等她哭完。因为靠得近,鼻端淡淡地嗅到一股臭味,我轻轻推开她,惊讶地察觉原来她袍子上沾的不是别的,竟是黑墨。
女真人尚武,虽说努尔哈赤创制了满文,但毕竟会写字的人还极少,普通人家更是不能,笔墨纸砚在城里简直就是件稀罕物。
“到底怎么回事?”我沉声问,“谁欺负你了?”
“格格……”
“放胆了说,有我替你做主呢。”在城里哪个不知葛戴是我的丫鬟,敢公然欺负她,这不就是明摆给我这个主子难堪吗?
葛戴低着头,抽噎着渐渐止住哭声。
“是木栅里的人?”
她迟疑地掉转目光,不敢直视我,苍白的小脸上泪痕宛然。
我知道她不吭声即是代表着默认了,心里略一琢磨,已有了考量,不禁冷笑道:“可是阿巴亥?”
葛戴一惊,小脸煞白,怯懦地瞥了我一眼。
“她怎么着你了?”我把葛戴带到太阳底下,怕她身子湿了在树荫底下冻出病来。“说说,不用怕……”
“可是……格格,阿巴亥最近很得贝勒爷欢喜。”她低着头,鼻音很重地说,“前几日栅内设家宴,不只把她给请了去,贝勒爷还因为她说的话开怀大笑,当场把一条价值三百两的碧玺手串赏了给她……格格你还不知道,那手串打从前年贝勒爷买来后一直挂在衣襟扣上未曾离过身,诸位福晋们哪个不眼馋,只是这两年也没见有人讨得到手,可谁想就单单凭了阿巴亥几句话,就赏她了。格格,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
我细细思量,美人果然就是美人,就凭阿巴亥的姿色,除了孟古姐姐稍可比得七分外,努尔哈赤其他的大小老婆们根本就没法和她相提并论。况且,阿巴亥绝非空有绝美外表之人,她的聪颖灵巧绝对更在她的美貌之上。
这样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可人儿,努尔哈赤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我拍拍葛戴的手背,温和地说:“没事,说说,咱们不一定要拿她怎样,只是你受了委屈,难道也不许向我诉诉苦么?”
葛戴眼圈又红了起来,咬着唇,讷讷地说:“也没什么……其实,那个……阿巴亥是奴婢的堂侄女!”
“什么?!”我大吃一惊。
“乌拉首领贝勒布占泰其实是奴婢的堂兄,奴婢的阿玛是布占泰的额其克——博克多贝勒……”
什么?我震惊得退后一步。不起眼的葛戴居然有这么显赫的身世?可她为什么会屈尊做了我的丫鬟?
“奴婢是被掳来的……”她唇角略弯,眼泪蓄在眼眶中,盈盈打转。
战乱时代,杀戮打劫,争夺地盘、奴隶、牲口等等一切财势,这一点也不稀奇。我忽然发觉葛戴其实也是个可怜可悲之人,她的亲人、族人都在乌拉,思而不得见,却只能孤零零地在建州沦为奴役。
她明明是个格格,却不得不委屈地做了我的丫鬟!
然而,当格格主子的命运,就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