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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怕了?”
樱木一跳三丈高,恶狠狠瞪着流川,恨不得给他狠狠一记头锤叫他清醒地认识一下自己的高大威猛:“我怕,我会怕什么吗?”
“皇上若是不怕,为何不允?”
樱木跺脚,力气大得叫彩子与洋平也不知是该担心他的脚受伤还是担心大理石地面给他跺裂了:“我是皇帝,我说了算,我说不准奏就是不准奏,明天后天无论哪一天都不行,你说多少次也不行。”
“事关国家,皇上总要有个道理,才能叫臣子心服。不知臣的建议到底有哪一点不对呢?”流川冷冰冰追问,半点柔情也无。
樱木咬牙切齿,恨到极处,却不说话。
彩子明眸在二人之间转了几回,方才笑道:“照我看,流川大人的建议并无不是之处,反是大智大勇大胆识者所为。佛门本传自天竺,倡导仁善,教人三生因果,原是善教。为各国所接纳。千多年来,佛门大倡,但在另一方面,确实造成了国家暗弱的局势。佛徒不事生产,只靠化缘求舍为生,佛徒日多,国家不但流失了大量人力劳力,反而令得许多信徒为布施供养僧人而花费大量财力物力。自佛法大盛以来,当年我临国远嫁时我国已有记档的佛寺数万座,僧人几十万,其间庙产无数,而在庙中劳作的百姓加起来,有近百万人,这还不算这六年多来增加的数目,这么多人不做工不经商不服役不交税,反要旁人施舍供养,而国家渐渐贫弱,佛门寺产却日渐增多。天下信佛者无数,穷苦人省吃俭用也要礼敬佛祖,官宦之家豪富之门。更是成千上万地捐香油,使得许多寺庙肥得流油,可民间百姓却苦不堪言。这等不正常的情况愈演愈烈。老老实实做百姓,要服役,要受苦,要交税,要打仗,出了家,什么也不必做,自然有吃有喝有拿,于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的人都去出家,于是,佛门弟子更多,于是民间百姓负担更甚,于是,更多人加入到不交税不纳粮不服役坐享庙产四处化缘的人中去。佛门弟子太众,于是功利之心渐生,贪鄙之念渐重,多少僧尼假神佛之名行骗,多少寺院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多少大寺庙中所谓的出家之人其衣食用度比之世家大族尚有过之而不及,若再不加以收拾整顿,任这等情形无限循还下去,不等别国来攻,我湘北也要亡了。”
彩子说来句句在理,字字惊心,可樱木却咬牙握拳叫道:“皇姐,你说得有理,这么大的问题,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历代先帝都不管都不问呢,你说啊?”
彩子神色一黯,轻叹一声。
樱木神色激愤:“我难道不知道佛门广占土地,坐拥庙产,影响国势吗?可是我也知道佛门的力量。近千年来,佛教深入人心,早已为天下人所接受。随便到街上找出十个人来,就最少有三个是信佛的,就连我国历代君王也有好几位崇佛,太后和宫中几位太妃都信佛,洋平,你娘,还有府里那位老太君也是虔诚之人。多少世家大族,多少官宦之家都与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就是普通老百姓,他们也不懂什么经济之道,国家大事,只知道菩萨慈悲佛法无边,你这一禁佛,天下激愤,从官场到民间,从世族到宫廷,无不是大敌,无不结大仇。历代先皇,谁也不敢轻易说禁佛二字,就是要禁,也没有哪个臣子敢于任事承当,谁能受千夫所指,谁堪忍百姓愤恨,谁肯叫天下僧尼诅咒……”
彩子轻叹着打断他的话:“皇上,你素来勇武决断,而今大胜之下威信正如日中天,再加上军队的绝对忠诚,正是大兴变革的时机,再加上我湘北有流川这样敢担当的臣子,能如此直言无忌,勇于任事,如若乘此机会……”
樱木咬牙叫道:“不行!”
这两个字异常决然,竟是不容有半点置喙。
流川枫冷冷道:“你还是怕了。”
樱木气急喝道:“我是怕,我怕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狐狸就会埋头干到底,我怕你结仇满天下,我怕你被所有人误解痛恨,我怕你身处危机杀伐中而不自知,我怕我保护你不够周全,我怕你会出事,你真以为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吗?宗法祖制礼教哪一样不比皇帝大。你禁佛之举,结怨于天下,佛门多的是狂热之人,权贵中也有无数崇佛者,他们不能拿我怎样,也不敢拿我怎样,可是你……”
说到后来,樱木眼睛都红了。
彩子看他这般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此毫不掩饰的关切,甚至把君王最重要的社稷大事都看得比这个臣子的安危更轻了,心中不免暗暗叹息。
流川本人听了这番话是否感动倒也看不出来,可是很明显根本没有半点动摇,清利的眸子冷冷瞧着樱木:“这些都不是为君者该怕的,皇上想的应该是社稷而不是一二臣子的安危。”
樱木要斗嘴哪里说得过流川,但又绝不甘心叫流川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又气又恨,两只铁拳扬了起来,却又打不得人,愤闷得简直要吐血。
“皇上,此事阻力确大,历代先帝都不敢实施,直拖到如今,佛门的强盛已经直接威胁到了国家的安定。今日皇上不肯决断,不肯抑佛,却要将更糟的后果留给后人,让以后的君王面对更加困难的处境吗?”流川字字清晰“因为难做,我们就不做了吗?”
樱木没有再发火,只怔怔看了流川半晌。
流川神色自然,静静承受他的目光。
洋平看二人对恃,谁也不肯让步,心中细想,流川的禁佛之举一旦实施会有的后果,也是暗暗惊心,忍不住开口道:“流川大人,你是想做我湘北的崔浩吗?”
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心中都不免一凛,以彩子的定力闻言也是神色一变,樱木脸色一沉,眼神一暗,某种至激烈至愤怒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猛然挥拳砸下,身旁大殿里惟一还稍算完整的御案轰然裂开,破成四五块,散落殿中,案上的笔墨纸砚香茗灯烛全滚了一地。
彩子受此惊吓,微一皱眉,洋平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惟有流川,神色依然没有半点变动,好象洋平的话语,樱木的暴怒,他都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
樱木眼中的熊熊火焰狂烈地再次燃烧了起来,口里反驳洋平的话,眼睛却是死死瞪着流川:“我不是拓拔焘,狐狸也不是崔浩。”
崔浩,北魏三朝老臣,开国元勋,五代十国中最杰出的谋士英才。北魏三代国主对他都无比敬重,言听计从。其地位之尊崇,权位之高贵,远在今日的流川之上,就是受国君的信宠也不弱于流川。他对国家的忠心,为国家所费心思也并不输于流川,传说他连做梦都想着给皇帝出主意,若是睡梦中有所得,也要立刻起身记下来。皇帝与他亲近交好,常夜访他的府弟。他也不对皇帝特别客气,也不专门安排饮食,经常和皇帝在烛光中一起吃着窝头谈论国事。崔浩信道而恶佛,所以建议皇帝拓拔焘杀尽天下佛徒,毁掉天下寺庙,给佛门带来一场惊人劫难。史称“太武灭佛”。但当时上至太子,下到几乎全体国人都信奉佛法,所以崔浩之举为他自己种下大祸,惹下举国之敌。满朝官员各方势力,无不歇力想毁了崔浩。最后连向来信重崔浩的皇帝拓拔焘也终于动摇,治了崔浩大罪,崔氏一族尽皆被杀,崔浩以三朝宰相之尊被装在木囚笼中游街示众,受尽凌虐,不但所有的民众百姓辱骂扔掷脏物,就连士兵都站到笼子上对他撒尿,惨呼之声,举城可闻。自有史以来,各国宰辅受戮未有如此之惨。
洋平也不知道怎么想起这桩典故,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出来,话说出口,连自己想来都是后怕,就是彩子也听得心头暗凛。
流川的地位比得了崔浩吗,他为湘北国所立下的功劳比得了北魏三朝智者的崔浩吗,就连他受皇帝爱宠之重,也未必比得上那个被皇帝视为师友,夜夜促膝交谈的崔浩,崔浩灭佛的结局是被他所效忠的国家君主用最惨忍的方式杀戮,那么流川的若一意坚持,他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樱木听了这样话,心中的所有担心焦急无奈气恼都化为一种莫名的怨愤,万万千千的心思,却又难以倾诉,只能用全部的力量,全部的心意吼了出来:“我不是拓拔焘,狐狸也不是崔浩。”
狐狸不是崔浩,狐狸不止是我的崔浩,我不是拓拔焘,我不止是他的皇帝。
有许多话,说也说不明白,讲也讲不清楚,他想要磊磊落落对全天下的人说明他的心意,他想抓住流川把自己的牵念担忧全倾诉出来,但最后,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余意无尽的话来。
彩子和洋平都被樱木这含着至激烈情绪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一时间都接不上话来。
唯有流川,语气平缓,但清晰明定地说:“圣上不是拓拔焘,不会象他那样目光短浅。我也不是崔浩,崔浩灭佛多是私心崇道所致,我却是要与佛争利,且不论对国家的益处,从长远来说,对佛门也是利多于弊的。佛门再这样毫无节制地发展下去,天下间僧侣多于俗人,又有谁来供养佛徒,而且佛徒即滥且多,有几个是真心崇佛信佛的,平白毁了佛门清净。我要做的是禁佛抑佛而不是灭佛。”
流川徐徐说来,宁和自然。他虽然拼命在和樱木争执,可是看向樱木的眸子里除了不屈和坚持,却还有那全然的信任和平静。
他不是不知道禁佛的后果,他不是不知道史书上灭佛的典故,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担心过,也不曾有过任何多心的忧虑,洋平那一句惊心动魄的话对他起不了任何做用,也没有丝毫影响。
他是湘北的臣子,却并不仅仅是樱木的臣子,樱木也早已不仅仅是他的皇帝。
他不是崔浩,樱木也不是拓拔焘。
他这番话徐徐讲来,彩子听着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这话里有着太多的深意,让人思索不尽,可是樱木应该可以听得明白吧。纵然他从来是个直肠直性的汉子,但是流川的话中深意,他应该是永远可以听得懂的吧?
没来由地,彩子感觉到流川和樱木之间奇异的联系和信任,这种无形的相系相连如同一体的感觉,谁也无法干涉影响,即使是自己也不能。
若是如此,自己真能说服流川吗?又真能以国家大义叫樱木听话吗?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解决隐患,难道必须用卑鄙阴谋恶毒手段去对付一个真真正正全心为国的良臣君子吗?
彩子在刹那之间心乱如麻,甚至没有注意到洋平那带着深深忧虑看向自己的目光。
樱木则依然看着流川,两道浓眉很自然地纠结在一起“狐狸,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没等樱木问出下文,流川就答得清楚明白,毫不迟疑。一时之间,彩子和洋平也猜不透这一问一答之间,是不是仅仅单指灭佛一事。
樱木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脸上的沉重一扫而光,恶狠狠扬扬拳头,象是发表什么宣言似的大声说:“好好好,你这只狐狸不怕死,我这盖世英雄的皇帝有什么好怕的,禁佛就禁佛,神挡杀神,佛挡宰佛,看谁敢不听话。”
他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拧眉瞪眼,怒力想做出凶恶的样子来,但本来肃穆沉重的气氛此刻却完全被一派轻松所取代,彩子轻轻一笑,洋平的脸色缓和下来,就是流川,眼眸中也流露欢欣之意。
“好了,即然皇上已经同意,那我们就要立即着手准备了,只是这几桩都是大事,一提出来,必然受到各方责难阻挠,就是勉强推行新的政令,也要小心一级级的官员阳奉阴违,把圣旨变成废纸,其间变化之道,运用之术,绝不简单,我们需得好好在研究,将各方面都考虑周详了,才能在朝中宣布,在此之前,此事不可宣扬出去。”彩子笑吟吟道“今儿吵了一夜,用不了多久就要早朝,这殿里也太乱了,暂时怕也没有什么时间商议,自明日起,下朝后,再慢慢研究周详的计划。现在,水户与流川两位大人也该去做上朝前的准备,皇上你请移驾别宫等待上朝吧,这里,就交给太监们收拾了。”
她这般含笑安排下来,却因十分合理,倒也并不惹人反感。在场三个男人谁也没认真想想,怎么这个女子就莫名其妙加入到有关国家前途的最高决策中,而且很自然地确定了她可以提出意见参与决断的地位。
洋平和流川依言告退,樱木习惯性地想要送,给彩子似笑非笑地一眼看过来,脸上忽然一红,心中一阵心虚,讪讪地止了步子,只好眼望着两个人出去。
彩子扫视一番在樱木大大发作后凄惨的殿中景象,轻轻一笑道:“其实流川大人真是太多虑了,我看皇上少发几次火,少砸几回寝宫,咱们湘北国就能省一大笔银子了。”
这句话声音不高却也不低,正巧传到已走到殿门外的洋平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