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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记得当初皇上预备大婚之时,却因国库空虚而不得不拖下来,以为先帝守孝之名推后一年之事?如今一年之期将过,国库已经充盈,如果皇上再不大婚,恐怕也说不过去了。今日太后相召,十有八九便是为了此事。”
流川枫没再说什么,只是迈步便往外走。
洋平惊问:“流川大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哪里,自然是回我的尚书府了。”流川枫大步出了寝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洋平一人,呆呆立在房中,不知自己方才把话说清是对了还是错了。
只看到流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带出了掩饰不住的落寞。
与此同时·慈宁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帝免礼。公主也请坐吧。”
“谢太后恩典。”
樱木与彩子二人落座,只感到太后今日的神情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这感觉是从何而来。现在只有看一步走一步了。
“不知母后今日召儿臣来,所为何事?”樱木现如今已被母亲唠叨怕了,在母亲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说错,招来母亲铺天盖地的抱怨。
太后叫宫人全部退下,然后对樱木道:“皇帝,哀家今儿个找你来,是想说说你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樱木脑筋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皇帝你怎么这般糊涂?当然是你大婚的事啊。”太后脸上略显不豫之色,叹口气,接着说:“当初皇帝远征陵南回来,哀家本就想给皇帝选后了。皇帝至孝,要给先帝守孝一年,然后大婚,哀家也已应允。如今一年将满,皇帝要是再不大婚,我湘北传承乏人不说,更要遭天下人耻笑。”
樱木一听便涨红了脸,大声道:“可是,母后,这还不到一年,起码还有三个月,不能再等等吗?这也太急了点吧。”
太后道:“没有什么急不急的。三个月后大婚,现在就开始准备也不算早。”
彩子劝道:“太后说的甚是。国君大婚之事,切不可草率而为。行大礼时更有各国使臣前来道贺观礼,若有不周之处,便让人道我湘北国力衰微,软弱可欺。早作准备,到时便不致手忙脚乱,失了湘北国体。”
“皇姐,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樱木闻言都快急疯了。答应了流川枫给他一年时间整顿国内经济,可现在一年还没过去,这样岂不是对那只狐狸食言了?如果对那只狐狸食言,那叫他这个天才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放?
“皇帝别急,先听哀家把话说完。”太后心中暗暗叹气。在别人眼里,樱木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可在她眼里,樱木还是当年那个莽撞自大的毛头小子,还是要娘亲时时教训。“皇帝不是打小就很喜欢赤木家的晴子小丫头吗?哀家选她给你做皇后,你看如何?”
“母后,你是说晴子小姐么?”樱木一愣。能娶晴子小姐为妻,对他樱木花道来说那是自小就有的梦想。他喜欢那个女孩,只要看到她高兴,他自己心里也是乐呵呵的;如果看到她哭泣,他便想替她擦干泪水;他甚至一见到她,就会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如今成为现实,他真有点处在云里雾里的感觉。
“是啊,皇帝。你觉得晴子那小丫头怎么样?”太后笑道。现如今也只有晴子能拴住儿子的心,让他不再沉迷在流川枫的身上了。晴子是她的最后一张王牌,最后一个筹码。儿子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来,她对这一点很有信心。
“是晴子小姐啊……”樱木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简直与他的一头红发有的比了。在他的眼前缓缓浮现出晴子那俏丽的倩影,晴子正在朝着他笑……可是忽然间,他似乎感到那俏丽的身影之中,透出一股寒气。而且那样的寒气他似乎熟悉之极,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谁的身上见过。
又过了一阵,从那影子当中好像又分出了另外一个人,面无表情,在冷冷地看着他。他想看清那人的脸,而那张脸也在变得越来越清晰。终于,终于可以看清那个人的脸了,而那个人竟然是——狐狸!
狐狸正在面无表情地,冷冷地看着他!
樱木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可是,所有的幻象都瞬间消失了。他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一个梦,还是方才自己实实在在看到的东西。
看着樱木把心中所想都印在脸上的表情,太后心中暗喜。她的赌博成功了,樱木的心还是在晴子的身上的。
一旁的彩子看了却是暗暗心惊。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感觉,只是觉得确实是这样。因为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樱木方才的表情,分明是先喜后惊。那一惊的原因,彩子似乎猜到了,又似乎没猜到。
“皇帝,皇帝——”太后微笑着唤道。
“啊,母后。”樱木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答道。
“现在开始筹备,三个月后大婚,如何?”
“那……好吧。”樱木的神情好像并没有非常高兴的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按理说如此喜事,他应当高兴才是,可是他似乎并不很高兴。
不过,既然想不清楚的话,就不要想了。
之五十四
湘北·流川尚书府
流川枫回到家中,心里却还在转着水户洋平所说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樱木要大婚的消息心里会不高兴。可是不知怎么着,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盼着能有点东西能填满自己这颗孤寂的心。
不管怎么说,樱木终究是皇帝。即使他确实不愿作这个皇帝,这个皇帝还是要由他来作。作皇帝就要有皇帝的责任。大婚也是他的责任啊。自己忙碌这大半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如今万事俱备,可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如此矛盾?
流川走到书桌前,打开桌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锦盒。他把锦盒端端正正摆到桌上,随后坐到桌前,缓缓掀开盒盖。一瞬间,忽见有宝光自盒中溢出,整个书房便被这宝光所充斥,显得温暖无比。
那盒中盛着的便是当时樱木在陵南战场上送他的那块宝玉,自打那次被樱木摔裂后便被流川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再没戴过。每当一人独处,感到寂寞的时候,他就会拿出那块宝玉,细细赏玩,看到那块玉就像是看到樱木那灿烂如阳光的笑容,自己也会变得高兴起来。
而今天,看到这块玉,却觉得玉中宝光里带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凉意。凄凉,落寞,一如他的心,如冰般沁凉。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流川低吟着,指尖缓缓拂过那几行字。宝玉触手生温,冰冷的指尖似乎也感到了一点暖意。玉被摔裂的那一日,他的鲜血曾经渗到裂缝中,如今那鲜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看起来已经不那么刺眼,甚至慢慢扩散开来,染出几点红晕。
衬着那几点红晕,那几行字变得似乎有些诡异。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对情人曾经共同许下,后又为人所背弃,现今又还魂至人间的誓言。
湘北·樱木寝宫
从太后那里出来,樱木就一直精神恍惚。回到寝宫,坐到自己的龙床上,直愣愣盯着旁边还没有撤去的那一张睡榻。那是属于流川的。
他不知道方才在想到晴子小姐时为什么会看到流川枫的影子。他只知道方才流川枫的影子确确实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那个冷然的、落寞的表情会使他很长时间之内无法释怀。
遣退了宫人,吹熄了灯烛,樱木躺在床上,想要睡个好觉。可是他睡不着。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晃动着流川的影子。
那个从容出班,断金切玉地道一声“战”的流川。
那个言辞犀利,把自己骂得不知所措的流川。
那个把自己打成熊猫眼的流川。
……
不行,真的睡不着啊。流川,流川,还是流川。
樱木坐起身来,望着窗外无月的夜色。蓝丝绒似的夜空上缀着千万颗星斗,一闪一闪的,好像在窃窃私语,说着不为人知的情话。
狐狸,你现在也在看星星吗?
如此夜色,正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次日·湘北朝堂
一上朝,樱木便下旨,归还民间一部分商品的经营权。同时发下的还有太后的懿旨,皇上将于三个月后大婚,着礼部开始着手操办。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众臣闻言,一齐行礼道贺。
“众卿家平身。”樱木脸上并没有露出他一贯的笑容。他如今的神色异常平静,一般人看上去都会从中感到一种威严的气度。
可洋平知道不是这样。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樱木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想来昨夜他肯定是一夜没睡好。现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一向大而化之的樱木花道一夜无眠?还有流川枫。他今天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虽然他在朝堂上强打精神,显得和往常区别不大,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早朝之后,樱木单独留下了洋平。
“皇上有何吩咐?”
“洋平,你今天得给我盯住那只狐狸,让他给我睡个好觉。要是他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叫别人见到了,还叫别人误会我湘北国是如何虐待臣子的。”樱木气鼓鼓地说道。都是这个狐狸不好,自己不睡觉,还害得他一夜都睡不着。
“皇上放心,这个为臣自会去办。倒是皇上自己,也应该歇息一下了。”洋平应道。不只是作为臣子,还有朋友之间的关切。
樱木哈哈一笑:“这没什么。少睡一会儿对我这个天才是小菜一碟,就算是三天三夜不睡也不会伤到身子。那个狐狸就不行了,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经不起熬夜。要是他就这么累垮了……唉——”樱木突然一声长叹。这个狐狸,叫他怎么说才好呢?
洋平听到那一声叹,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樱木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如此叹气,如此心伤,这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如今……
整个世界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向来认为自己还算头脑清醒的水户洋平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皇帝大婚可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礼部接到命令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操办起来。仪式的设计,宾客的名单,婚礼上需要的各种器具……等等等等,每一样都是令人头疼的问题。不管干什么都是要用钱的,而所有的钱都要从户部支取。流川枫还是和以前一样,把礼部支取的款项卡了个死紧,只付出足量的钱仅仅可以办事,不留一点余地。幸好礼部的官员这些年来习惯了这种紧巴巴的日子,只有精打细算,把钱全都用在必要的地方。
送到各国的喜帖已经发出。到时候各国便会派使臣来湘北道贺。这是湘北展示国力的绝好机会,甚至可以说,湘北的前途命运便直接决定于这一场婚礼。
在这期间,流川枫依然每日都到寝宫去帮樱木解决那些令人头大的政务,每日里依然是针锋相对,与以前没什么不同,除了这两人之间渐渐产生出来的隔膜。
彩子和洋平看了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如果这两个人就这么下去,那还不如和以前一样的好;可如果和以前一样,他们又该想办法把那两人隔开。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左右为难,举步维艰。
如何才能有一个万全之策呢?
陵南江阳城·琉璃馆
“相田小姐!相田小姐!”仙道彰一接到旨意就风风火火跑到江阳城。湘北王樱木花道即将大婚,喜帖已经送到陵南。身为送礼的不二人选,他仙道彰的责任就是揣着银子去采办不辱于陵南脸面的礼物,然后送到湘北。而采买礼物,整个陵南最好的地方就莫过于这相田弥生的琉璃馆了。
“鬼叫什么?早知道你要来,这都给你预备好了。”弥生从内厅迎出来,喊道:“中村,彦一!把给仙道侯爷的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仙道在堂内坐下,一振衣襟,道:“我说相田小姐,这次的货色,我要的可是最好的。皇上给了我那么多银子,我这次可要想办法全部花光,一点不剩。”
“放心,这次的东西是保您满意。”弥生笑道。正好中村和彦一已经把东西搬出来了,大大小小总共十二个锦盒,光看这包装便精美异常。
“彦一,报价!”
“是,姐姐。”名叫彦一的少年掀开最大的一个锦盒,里边是一尊镶金的玉财神像。“这尊镶金玉财神重二十斤,采用羊脂白玉雕成,做工精良,毫无瑕疵,更兼所用天然精金产自西方,未加冶炼,纯度为十成十,更是罕见,价值白银十万两。”伶牙俐齿,跟说相声的艺人不相上下。
“好端端的让我送财神干什么?”仙道笑问。
“让湘北供尊财神,保佑他们招财进宝。”弥生拍了拍盒子,“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为你找来这么一个东西,你这次怎么谢我?”
“话里带刺啊,弥生。你可真会挖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