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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一些,怎么,有事吗?”洋平伸手一把扶住了管家,问道。
“我家大人让我把两样东西转交给将军。”管家从怀中取出来两个锦盒,塞进洋平手里。
洋平将锦盒一一打开。他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两个锦盒,一个当中放着的是当初在陵南时流川省下的那半粒转还丹,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另一个里面却是樱木在陵南战场的时候送给流川的那块宝玉,看样子早已经破裂,裂缝中浸渍着暗红的血痕。
“流川尚书还说了些什么吗?”洋平将两个锦盒关好,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胸前护心镜的后面。
“大人说了,让水户将军自己看着办。”
“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照顾你们大人。”
“是,将军请放心。”管家朝着洋平施了一礼,拨转马头,便回去复命了。
洋平又伸手到怀中,将那两个锦盒取出来,看了又看。流川说让他看着办,他又怎能拿得了这个主意?把这些都交给樱木吗?那不应该是流川的本意。如果要交给樱木的话,又哪里需要费上这么一番周折?也许他觉得这两样东西有一天会用得着,否则他不会叫人把这两样东西送来。
不管究竟是何用意,流川这样做总是有他的道理。那两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已经一点也猜不出来了。
细雨蒙蒙如丝,湘北大军中的旗帜也已经半潮,罡风吹起,旗声似雷震,隆隆作响。最后大队人马皆已远去,唯见斜阳自云缝中透出一点,撒落一地金黄。雨光和日光,就这样交融在一起,纺出漫天金丝。
鼓角催发是时,转兵车辘辘。风送晚,落坐梢头,犹道青海曾驻。良骥乘,回首却看,离人血泪洒驿路。愿能归,苦雨凄风,总是伤绪。
灯窗竹槛,蕙丛独赏,只闻暗香馥。翠茗滴,漉漓柳檀,何人引袖拭去?暮云淡,浅鳞低抑;远雾轻,待凝朝露。斜阳远,静人空场,终无一物。
健蹄轮卷,黄沙翻飞,滚滚大漠旅。遥际望,紫霞漫天,孤烟直上,长河连绵,落日仿佛。辽阔怅惘,平野星垂,不见涌月塞上顾。剑长啸,跃马刀弓举。沙展红旌,长歌声震青冥,刀锋掩没黄土。
相知数载,义气深情,堪堪互已许。亦曾记,破门撼舍,明烛共筵,琉璃凭险,玉落庭户。一腔热忱,两番心迹,皆为不负民所愿,又何妨,罢辨世人误?天地日月共鉴,吾心惟君,君心知否?——本意调寄莺啼序
他知道的,他怎能不知?心中自有默契,再无需多言。只听塞上风吹,一去千里也,何时再能相见?而那一边的深秋雨,怕也已经洗透了满地秋叶的深山。
之六十二
一路无话。湘北三万增援大队马不停蹄,连夜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边城,丝毫不敢懈怠。五日后,大队人马到达目的地,稍作休整之后便立即与原有守军换岗。直到这时,在边城苦熬了近十天的三井寿一颗心才算是放下来。
“皇上,您总算是到了。”安顿好了增援大军,三井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赤木大元帅现在怎么样?”樱木现在最关心的是赤木的情况。
三井答道:“回皇上,现在赤木元帅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据军医说他还至少要卧床休息几个月,暂时还不适合领兵作战,最好是回京城休养。为臣也曾问过元帅的意思,他说如果海南大军一天不退,他就决不会离开。劝了他好几次,可是都不管用。”
“是吗?那就不必和他多说了,直接把他送回京城去,就说这是圣旨,如果他还挺着不回去就是抗旨不遵。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讲。明天一早就动身吧。”樱木脸上微露不豫之色。臣子是君王的左膀右臂,臣子应当为国尽心尽职,国君更应当对臣子负责。如果没有这些臣子,君王即使本领通天也难以管理一个国家。樱木他很明白这一点。现在他所作的这些肯定会令赤木大元帅很痛苦,但也已顾不了这么多。
“是,臣这就去办。”三井行礼退下,执行命令去了。
没多久,从帐外传来了赤木雷霆般的吼声,他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重伤而减色多少。“我不回去!我要见皇上!我要跟皇上当面说清楚!”过了一阵,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终于重归平静。
三井走进了御帐,向樱木道:“禀皇上,已经处理好了。给赤木大元帅用了镇定安神的药物,他会睡上一天,等他醒来就是回京的路上。”
“很好。”樱木点点头,挥手将三井遣退。他现在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明天,或者是过几天,肯定要会一会海南的那个新君。想要看一看能把湘北第一猛将弄成重伤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在这之前,边界的防务一定要做好。海南也一定已经知道他亲来支援的消息了,下一步的行动必须要慎之又慎,不能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樱木心里拿定了主意,便站起身来,走出大帐。外边都是士兵们忙碌的身影,看着是那么亲切。还是军队里好,那些讨厌的繁文缛节比朝廷中少得多,四周充满了令人愉快的酣畅淋漓的感觉。这里才是他的才能可以得到最完全发挥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更加符合他的个性。无怪乎湘北历代君王均好征战,除了征战可以开疆辟土扬威四方之外,大概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吧。
见到樱木出来,外边的卫兵一起向樱木施礼。樱木随口道一声“平身”,便在帐门外站定。此时此刻,正是大战前的平静,平静得简直让人感觉不到这其实是一场残酷到了极点的战争。
早有探马将湘北王御驾亲征前来支援的消息传到了牧绅一的耳边。
“皇上,湘北王这次可是亲自来了,你有什么打算吗?”神宗一郎问道。
牧绅一负手站在地图前,冷冷笑道:“他来得正好,我正想会会他,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湘北的大营有情况吗?”
“湘北大营防守坚实,并未因为援军前来而有任何松懈。”
“是吗,不简单啊。本来还打算利用他们一时松懈的心情打一个突然袭击,但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湘北大军战力从来就不可低估。也难为他们的国力能够撑到现在,这时的湘北已经不是先皇在世时候那个打不起仗而不得已嫁女为质的湘北了。”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当初先皇也是想令彩公主为质,湘北便可少一智囊,同时也令湘北不能轻易来找我海南的麻烦,这些年也确实收到了效果。现在彩公主已经回到了湘北,她在海南这些年,已经对我海南的情况异常熟悉,知道我海南弱点所在。当初父皇太过懦弱,一见湘北战胜陵南就放她回去了,其实这才是大大的失算。我总有一种感觉。如果这次攻打湘北失败,我们决不是败在那些武夫身上,而是输在那个女人手里。阿神,你觉得呢?”
“的确如此。湘北王如今敢亲自前来,定是因为朝中有彩公主主持大局。这样一来,他可以放心地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战场上。目前当务之急是尽快结束这一场战争,如果彩公主在背后捣鬼,我们这边就大事不妙了。”
“你的意思是……”
“翔阳。今翔阳王藤真健司当年也曾在我海南为质,和彩公主可以说是同命相怜,私交甚好。虽不久之后回国即位,但和彩公主时常还有书信来往。如果这时候彩公主一封信给翔阳,我们就是腹背受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到时候如何收场还不一定。”
“可是如果彩公主她想这样做的话就早这样做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如果我们不把湘北逼上绝路的话,她是决不会这样做的。现在湘北的尊严使她还不能对别人开口相求,但当湘北实在无力抵御的时候,她也就不得不放下面子,而按照翔阳王的脾气定会出手相助,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危险。现在不是小打小闹的时候,要打就要一下子达到目的,这样就算是后院起火也有时间相救。如果拖的时间太长,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皇上圣明。”
于是,一连多日,海南大营门前均高挂免战牌。湘北这边也在忙着休整,硝烟弥漫了数月的边境线暂时还太平无事。茫茫沙场,这时空无一人。
“这都几天了,快一个月了,海南那边竟然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亏他们能沉得住气。”完成了休整的湘北大军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本来想着援军到达,皇上亲临,据说还带来了压箱底的秘密武器,下一次和海南交锋时就能出掉平北关的那一口恶气,结果海南却按兵不动,也不知道他们在打着什么算盘。
整个大军耐不住,樱木更加耐不住。前几天彩公主曾命人送信给他叫他少安毋躁,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也清楚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世界上有这样打仗的吗?唯一的安慰就是流川有折子送到,虽然里面说的都是他户部的事情,但樱木还是很高兴。流川有折子送来,就证明他心里还想着自己这么个皇帝,就证明他现在一切安好。现在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不能出半点差错。
只好就这么忍着了。虽然很不耐,也只好这么忍着。能做的只有绷紧自己的神经,等待随时可能发生的大战,尽管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
“阿神,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吧。”
“是时候了。湘北大军现在应该心浮气躁,战力大打折扣。这个时候我们的胜算会很大。”
“那么明天就开始吧。”
“是,我这就吩咐下面去准备。”
次日清晨,湘北大营的辕门上钉了一支箭信。自有军士将箭信拔下,呈至樱木面前。
樱木读罢箭信,长笑一声,拍案而起,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传令到各寨,准备迎战!”
旌旗招展,黄沙漫天。两军对垒,旷野之上弥漫着一股浓浓杀气。
湘北的铁甲连环马大阵早已经严阵以待。十匹马联为一组,皆以铁甲作为武装,可谓刀枪不入,同时蹄上装有利刃,既可切断绊马索,亦可伤敌,也就防住了企图从地面对大阵的攻击。各组站位看似随意,实际上已经经过了严格的计算,恰到好处,可以互为接应,无论攻守都游刃有余,在行进间更能体现出它的威力所在。在先人基础上经过了改良的铁甲连环马大阵,如今更是坚不可摧。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湘北训练多年,至今还从未在战场上用过的阵法,终于横空出世。
海南大队人马见此阵势,丝毫不敢轻举妄动。难道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没有将湘北大军拖垮吗?这些人到底是肉做的还是铁打的?尽管还没有短兵相接,但海南所有人都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湘北果然不负铁骑之名,怪不得即使当初湘北受财力所困无力征战之时,周边各国也不敢对湘北有丝毫小觑。
“湘北……樱木花道……果然有点本事。”牧绅一全身甲胄骑在马上,眼望着对面湘北排出的大阵,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这样一个坚韧顽强的敌人交手,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你们谁敢去闯这湘北铁甲大阵?”
“末将愿往!”一骑自后冲出,在牧的面前停住,抱拳施礼,正是海南名将武藤正。“末将武藤正,愿去破湘北大阵!”
“好,给你一千人马。湘北大阵并非等闲,一切小心。”牧说着将一支令箭向武藤掷去。
“得令!”武藤接住令箭,领命调兵去了。
“传令下去,擂鼓助威!”
鼓角震天,紧接着只见最前面的盾牌手刀斧手往两边一分,一队士兵冲出摆开阵势,随后一员将领手提长矛纵马来至两军阵前,在湘北大阵边上打了两个来回,看准了空隙,便趁着这一刹那领兵杀入阵内。
有外敌进阵,阵法便开始运转。一组组的连环战马开始奔跑,看似杂乱无章,却霎时间将武藤和他的一千人马封入大阵之中,现在他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武藤已经浑身冷汗淋漓,但他别无选择。既然被封死了退路,就只能拼死一战,杀一条血路出来。现在只要能够冲出大阵,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哪里还能说到一个“破”字?他看准了海南大队人马所在的方向,舞动长矛,大喝一声,便向外冲去。
但是已经晚了。不管他怎么左冲右突,来来回回却总是出不了大阵的中心区域。他已经精疲力尽,身上挂了不少彩,可还是不能撼动这铁甲连环大阵分毫。再看他所带领的一千人马,大部分已经作了连环马的蹄下鬼。连环马刀枪不入,马上的骑手就可以集中对付攻击他们的敌军。只要将敌军打倒在地,剩下的就不用再管,自有蹄上利刃结果他们。一时间阵中血肉横飞,那惨象令人不忍目睹。
这时两组连环马向武藤靠了过来。武藤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突然间两根套索同时从马上骑兵手中抛出,刚好套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