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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
做人一向公正的他,这一次破例坏心肠地没有为洋平的冤枉感到抱歉,反而是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相比他的快活,那个瞪着他的背影,两眼冒出火来的九五之尊心情之糟就可想而知。最后大喝一声;“王成何泰。”
殿处两名武士应声而入,看到皇帝眼露凶光直瞪着流川的背影,心头猜想不知那位冷心冷脸的户部尚书哪里得罪了皇上,皇上是不是要他们将这名大员当即斩杀。
樱木咬牙切齿手指流川说:“你们两个给我陪着他去户部,他人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户部的事办完了之后,就护送他一路回宫。记住,他要是有个一星半点的差错,你们自己把人头送来吧。”
之十四
樱木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个不停,都这么晚了,流川枫怎么还不回来,亏得自己生怕母后又冲他下手,还特地派了人保护他,应该不会出事啊?可为什么夜已这么深了,还不回来?
从黄昏他就在等流川,一直等到这般深夜还不见人影,早已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定,脑子里总会现出流川枫全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情形,平生历过无数战阵的樱木没来由浑身发冷。
众太监宫女们也不知皇帝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看皇帝来来回回,头上都快冒出烟来了,心里都在发寒,只在暗叹平日里最了解皇上的水户大人如今却莫名其妙替别人担了罪名,也不能来安抚皇帝了。
就在樱木眼看就要忍不住亲自冲出宫去时,流川终于回来了。
樱木心里喜欢,话语中的火气却又加了三分,快步走出来,怒喝一声:“臭狐狸,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流川微一皱眉,如今他已然发现樱木那狐狸二字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心里终是不快。更何况辛苦了一日,全身乏力,哪里还有精神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只是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接从樱木身旁往里走去。
本来多多少少还想讲点儿君臣之礼,可终究发现,这个皇帝不可理喻,你对他越客气,搞不好他还越胡闹,所以流川也不打算再容让他。白天在金殿之上,自然是君君臣臣礼数周到,晚上,他不能自己回家自在已是不快,哪里还肯由着樱木指指点点干涉过多。
樱木平生从未受过的闷气轻视冷淡等等等一样不差,在流川身上领教了个遍,偏他还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全部白费,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太监宫女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人胆敢如此对待皇帝,他们先已吓个面无人色了。
樱木满肚子火气发作不出,又知纵然发作,也不能让流川惧怕半分,只得拿着跟在流川后面,正惊讶到极点的两个侍卫撒气:“你们两个家伙,忘了我的话了吗?说了户部的事一办完就立刻回来,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你们干什么去了?”
王成何泰见皇帝如此疾言厉色,忙苍白着脸跪下来说:“圣上,属下一直跟着流川尚书,不曾有片刻远离。尚书也没有到其他地方去过,一直在户部忙着公事,我们不过是侍卫,也不敢干涉尚书的公务,只是依旨在旁护卫,一直到方才,尚书才忙完了,我们就一直回宫来了。”
樱木啊了一声,心中火气虽旺,却又再也不能发作。想不到今日流川仍如昨日一般在户部操劳,而且今日回来得又远比昨夜晚上许多。
他是只这两日如此,还是年年月月日日皆如此,他就是这般让个被天灾人祸奸臣贪官弄空了的国库重新一点点充裕起来,他就是这样把湘北几乎要被拖垮的财力重新振兴起来的吗?
向来豪迈的他无来由长叹一声,摆摆手,两个心惊胆战的侍卫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双双退下。樱木回身入殿,见流川整个身子靠在锦背椅中,满面的倦容。本来应该追究这个目无君上的臣子僭越到胆敢在皇帝面前随意就坐,但看他眉宇间那掩不住的倦意,心中却又不知是怜还是痛,倒把气恨忘了大半。张张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对这只狐狸,从昨天气到了今天,即使要保护他的安全,心里的气可没有消掉一丝半点,更何况除了对晴子的夺爱之恨,又加了昨晚的被打之仇,这一时三刻,纵然心怀歉疚,又哪里说得出好言好语来。但他素来心地光明正大,直肠直性,想来流川为国操劳至此,回来却被自己这个一国之主如此恶声恶气地对待,也实在太对不住人了。即知自己错了,要厚着脸皮当作没有这回事,且不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自己这一关先就过不去了。一时间,他竟僵在那里说不得话了。
流川以往每日都要带些公务回家去做,如今不得己被迫住在宫中,十分不便,只得在户部把一切事情都办完,以至又比往日回家晚了许多。本来心里对樱木也是颇为不满的。更何况昨夜留在宫中而今皇帝又特地派了两个侍卫跟着自己寸步不离。外头早不知传出多少不堪的话了。今日在户部中,就算是自己的那些手下,也多用怪异眼神望向自己,其他的朝臣们也总用这个那个有的没有的理由跑到户部去打转,有意无意跑来和他搭话,言语中自有不少人讽刺嘲讽词锋如刀了。流川心中只是纳闷这大战在即,他忙得脚不沾地,京城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无所事事的清闲官。虽然他从不理会旁人的言语,但心里的不痛快却是有增无减,偏偏这个造成一切灾难的家伙一言一行又有光明正大,坦荡自然,这等阴暗龌龊之事竟令人生起难以对他言讲之感。只得将气恨闷在心中。这两个人都自有一肚子闷气,也都自觉委屈,心中都在恼怒怨怪对方,但又感到很难真正地责备对方。
僵了好半天,樱木才挥挥手,令所有的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去。
他原是想将今日自散朝后发生的事在心中理一理,稍抑心头的痛苦愤怒,认真地和流川谈一谈。
而众太监宫女却不作如此想,只道樱木与这个俊得如月似莲,清得胜霜赛冰的尚书大人自有一番不能让其他们人看到的温柔亲密了。虽然一齐低着头退出去,可即使头垂着,眼神却能飘过来射过去彼此会心地使眼色。
樱木自然不曾看到这一切,流川目光锐利,早已看在眼里,只在心中苦笑。真不知这些人又会传出些什么话出去。可说起来,竟也怪这些人不得,本来自己名声也不好,这个皇帝把自己留在寝宫,又把下人都遣出去,怎么可能不惹人怀疑。
可恨这个粗心大意的混帐皇帝却全然无觉,反正他是皇帝怎么风流荒唐都没有关系,最后弄得一身污秽,满身流言,让人看成是以见不得人手段往上爬的都是他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辛苦都因为自己的俊美而被人轻易忽视,只要轻轻一句:“那个流川枫啊?他命好,竟长成那么一个模样,怎么能不荣华富贵步步高升呢?”就可以将他的所有成就都践踏得一文不值。纵然他所做所为并不为名留青史,天下敬奉,但心中的酸苦,却也不足以对外人道。
想到往事,心头黯然,忽觉意兴阑珊,不想再与樱木斗气,低声问:“圣上有什么话说吗?”
樱木这才乱咳一声,终能开口说:“你也别每天忙得这么晚,户部难道就你一个人做事不成。就算再急的公务,人也要睡觉休息啊。”
流川目中忽闪过一道异彩,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这算什么,是认错倒歉,还是关心?
无论如何,做为一个皇帝,能将语气放软,对一个前一刻还怒气冲冲指骂着的人如此说话,已是极为难得了。一般来说,皇帝又哪里会有错,纵然错了,也是对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就算他错了,也轮不到他来放低姿态。
暗中轻叹一声,满腹气闷,忽然也不忍怪到这个心怀坦荡,不知人心阴暗的帝王身上,也放柔了向来冷如冰刃的语气说:“我会小心身子的。多谢皇上挂心,只是今天我听人说水户老候爷在家里亲自动家法,已经把水户大人打得满身是伤,据说现在连床也下不了了。如今京城各家府中可能都已派人看慰去了。皇上听说了吗?”
他虽然向来不喜管旁人闲事,也懒得做这般人情来往探望,但这次水户洋平是为他顶罪,受这无妄之灾,也难免让他有些内疚。
樱木听了却无所谓道:“听说了,想不到水户老候爷年纪大了,火气倒越发旺了。打就打了吧,希望不要被气坏身子就好。你也不必把洋平的事放在心上。”
流川大为愕然,难道他竟看错了这个皇帝。他也和所有的帝王一样,从不真正将臣子的祸福苦难放在心上。这个他原以为是直肠直性重情义的少有帝王,在听到自己的好友兼心腹含冤被打时,竟能这般行若无事,全不在意?
之十五
樱木见流川愕然的神情不由笑道:“你这种文弱书生哪里懂,我和洋平从小一块长大,他的本事我情楚得很。他那一身功夫,虽然比不上我的铜筋铁骨,可也差不了太多,只要稍一运气,哪那么容易受伤。以前我与他初到边关整军时,因那时军纪不好,我们故意设计。由他带头喝酒,我就禀公打他的军棍来罚他。后来所有官兵看到我连他这样的好友都下得出手惩罚,就再也不敢轻忽军令了。虽说是计划好的,打却是真打。当时打断了三根碗口粗的军棍也不能伤他分毫,水户老候爷年纪又大,就算把吃奶的劲用上,哪里真的伤得了他。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百官和王室宗亲们看而已。要知道不管用什么理由,他一个臣子打伤了我这件事大家要都是记在心里的,以后只要稍有行差踏错,自然会有人把这件事掀出来追究。如今大家知道他已受了惩罚,被打个半死,以后也不便再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了。我可是个清君明君,若非知道他有这等本事,也不会随便就让他背上这罪名。”
樱木难得看到流川脸上现出这等吃惊的表情来,大觉痛快,涛涛不绝说了一大堆,顺便还不忘捧自己一回。
流川听得眸中异彩连连,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来看樱木了。一直虽觉得此人直肠直性,虽是个光明正大的好人,但有时也太没脑子了一点,到此刻才惊觉他竟然粗中有细。只凭此一事,一来保全了自己,二来,洋平本人也不曾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同是也猜知了那些权贵的心理。看来,自己以往倒是小瞧了这位帝王,他虽性子粗豪,但绝不代表他一点也不懂用计,也不代表他可以被轻易欺骗。他虽不喜欢种种权术和朝中的勾心斗角,可他也并不是完全不懂这些事,或许,有时,他看得可能比别的任何人更透彻。
流川虽心中震惊,并对樱木大为改观,但却极不喜欢看他满脸的得意之色,有心要挫他一挫,故意让眸光在樱木眼睛上被打出来的青紫上再三流连,方才慢吞吞说:“原来圣上竟有铜筋铁骨的本事,为臣不懂武功,确实不知。”
樱木气结,本来正在得意咧嘴大笑,此刻脸上也不免又红又青,五色纷呈,倒是颇为精彩,让流川开了一回眼界。
樱木心头暗恨,最恨这头狐狸竟然如此瘦弱,如果稍微强壮一点,他至少可以一拳打过去,也好出出心中的闷心。此刻唯有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脾气,粗声粗气地说:“流川枫你听着,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不过我是皇帝,做事要公正,不能由一时的好恶而随意处置大臣。你这个人虽不知好歹,不过为国家倒也辛苦了。所以我决定要赏你。”
流川听他口中说要赏,但语气却极为恶劣,隐含恨意,一时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是心中一凛,静等他说下去。
樱木胸口忽然一阵阵疼痛,只有拼命咬牙才能忍着疼说下去:“我明天当殿为你和赤木大将军的妹妹赤木晴子赐婚。”
流川全身一震,本来因疲倦而黯淡的眸光忽变得无比凌利,凌利中又有无法掩饰的震惊,讶然望向樱木,一时竟无法将眸光移开。
此时,他多多少少已能了解樱木为什么昨夜为了那个赤木晴子跑去找自己麻烦的原因了。只是,被天子深爱的女子所喜欢的男子有几个能有好日子过的,可为什么,他眸子里,脸容上,语气中,都有无尽的不舍和苦痛,却还是决定将心爱的女子许给自己呢?
心中思疑不定,口里却是淡淡道:“如今国事繁琐,圣上何必为臣子的私事如此费心,这等婚配小事,就不必圣上劳神了。”
“混帐!”樱木满心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一把揪住流川,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你这不知好歹的狐狸,晴子有什么不好,她美丽温柔,还那么喜欢你。今天听说你在宫里过了一夜的事,生怕我拿你怎么了,急急忙忙进宫来打听,为你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这样好的女孩儿,你竟然敢不要?”想到今日看到那自小就喜欢的女子满面焦急珠泪盈盈样子,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