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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情况引起了伯莱拜尔的注意。第一,这里的鸟非常怕人。这说明最近一段时间内,它们的隐居地曾被人较为粗暴地侵入过。肯定不是单个的偷猎者,对鸟儿来说他们不足为虑。
第二个异常,树林边缘的一角完全被毁了。有大约一百尺宽、三百尺长的一片林子被伐倒,倒下的树冠全不见了,只剩一棵棵残桩,断口参差不齐。这条林带两边的树木,有很多都向外倾斜着。这个现场肯定被人清理过,弄得面目全非了。但伯莱拜尔凭着想象力和目前剩余的线索,可以推测出原来现场的模样:在某种巨大力量的冲击下,粗大但并不很坚实的木兜树干倒向两侧,中间被冲出一条宽宽的道路。这道路一直通进了海里。
然后,有人来把折断的树干拉走,把泥沙地面犁出的沟填平了——伯莱拜尔用硬树枝挖几下就发现了填过的痕迹。
那么,是什么东西摧毁了树林?决不是风,木兜林承受得起通常的大风,而“地狱风”如今还酝酿在极东的海心呢。伯莱拜尔看着那可怕的破坏力造成的景象,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洪荒时代的巨大海兽的肖相来——他知道自己是在想入非非。
最后,他注意到“通道”入海处的、没有完全填平的深沟,和掩盖不住的刮擦痕迹。
伯莱拜尔七岁时,曾被老师带去见识一个了不起的奇迹:天上落下来的石头。
那石头以肉眼看不见的高速度坠落,斜着撞击在城市边缘一座码头上,又冲入海底。“天石”被捞出来,黑色、坚硬之极。这罕见的东西轰动了全城,后来还有其他城邦的人不远千里赶来瞻仰。但当时,给伯莱拜尔留下印象最深的倒不是石头,而是它给那座码头造成的可怕的破坏。
破坏的痕迹与今天他看到的这片树林极其相似。
伯莱拜尔再次把船停在正对这片被毁的树林的海面上。他抛下铁锚,水不深,锚钩插入了泥沙里。即便风很大,船也不会漂远的。他脱下衣服,把氧气罐牢牢系在背上,戴好面罩,穿上脚蹼,坐在船沿倒翻进海里。
浮游生物的密度太大,能见度不是很好。伯莱拜尔迅速潜到海底,水深三十尺左右,上面强烈的阳光渗透到这里,变成了柔和清凉的光影。伯莱拜尔努力辨认着海底泥沙被冲击过的线索。但是他没有发现什么。这说来也不奇怪,就算没人来清理,留在松软泥沙上的痕迹也会很快被水流荡平的。
他耐心地拨弄着沙子,象觅食的盘鱼一样,把这片海底分成条块,慢慢地翻找。一个时辰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他一无所获。氧气罐压力减小,气量只剩了一半。他最后把海底扫视了一遍,浮上水面。
伯莱拜尔把面罩摘掉,抹去头发上的水,扭头寻找自己的船。他看见船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黝黑的彪形大汉,但大力神般的躯体上却生了一张盗贼的脸,钩鼻缩腮,目光闪烁不定。他半身赤裸,腰间挂着鱼皮缝制的黑色囊袋,手里举着气弩。
“你是干什么的?”那个人充满敌意地问。
伯莱拜尔本想反问一句:“你呢?”但看到他手里的气弩和腰间的皮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偷猎者,他的鱼皮袋里肯定装着海蝎的毒囊。这种生意是非法的,因为海蝎毒液具有超强致幻作用。所以,这位猎人对打扰他工作的陌生人采取这个态度,也就不足为怪了。
他在水面上沉浮着说:“我先上去再告诉你。”
“你能不能上来还要看我呢!先回答问题!”猎人毫不动摇地说。
伯莱拜尔说:“我是个收集贝壳的人。”
“收集贝壳?”
“对。我在巴地鲁大学教生物。有个朋友对我说,这一片海域里能找到我的标本库里缺少的几种珍品:真鳃圆口贝,隐壳黑蜘蛛贝和逆纹斑点涡螺。我利用假期来这儿碰碰运气。”伯莱拜尔希望他胡乱杜撰的名词能把猎人蒙住,他知道,这些钻法律空子的粗鲁汉子大多没什么知识。
偷猎者楞了一下,显然对此不明所以。他紧接着说:“你的船挺漂亮,你是个有钱人。我可不喜欢有钱人。”
“朋友,”伯莱拜尔友善地说,“教书的人能有多少钱?放我上去,咱们在舱里坐一会儿,我告诉你这条船是怎么来的。”
“我站得不累,你就在水里说吧。”
“你混蛋!”伯莱拜尔断定,此时发点火没有危险,就大声说,“你知道这儿的水底下有不少海蝎子,快放我上去!”
那人格格笑起来:“你也懂得海蝎子的事儿?”
“非要我挑明了说吗?”伯莱拜尔说,“我跟你做的生意差不多,都是不太光明正大的勾当。不过我只找贝壳。行了吧?”
“同行是冤家呀。”猎人低声道。
“嘿!慢点儿!”伯莱拜尔作出被吓坏了的神情叫道,“我又没惹你,我安分守己。你搜过我的船了,有一件武器吗?”他希望这个人没有发现船上保险箱的暗格。
“保险箱里是什么?”
“一点钱。没别的。”
看见那个人听到“钱”时的表情,伯莱拜尔很后悔这样说。
但猎人冲他笑笑:“上来吧!”
“谢谢。”伯莱拜尔吐了口气,游到船边爬了上去。筋疲力尽的样子多少有一点是夸张出来的。
猎人看到伯莱拜尔出水后的块头,皱眉说:“你怎么看也不象教书的。简直象个强盗。”
“你更象。”伯莱拜尔喘着气说。
猎人笑了,伯莱拜尔不及他高大壮硕,这一点使他很放心。
伯莱拜尔擦干身体,换上衣服,请猎人坐到舱房的木椅子上,拿出一瓶酒来。
“可别想灌醉我,咱们谈谈生意吧。”猎人说。
“我们俩谈什么呢?”伯莱拜尔说,“我不买海蝎毒。我看你也不想买贝壳吧?”
猎人灌下一口酒,咂了会儿嘴巴,才说:“我有不少日子没沾这东西了。你为了几个小贝壳能顶着太阳开几百里的船,还敢不带武器就潜到有海蝎子出没的水底下,我对这个很感兴趣。为几个贝壳,值吗?”
“值吗?”伯莱拜尔反问,“你刚才还夸过我的这条船,知道它怎么来的么?
去年我找到了一只隐壳黑蜘蛛贝,有人愿意拿这船跟我交换。我建议他再加上三百银币,他只肯出二百。于是成交了。”
猎人眼睛一亮。伯莱拜尔知道自己选择的突破口是准确的,此人的致命缺陷是贪婪。他既然在这里偷猎,并把这片树林视为自己的领地,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听到更多的事情……
猎人忍不住说:“那么,贝壳居然这样值钱啦。”
“不是所有的贝壳都值钱。大多数贝壳你倒给我钱我也不会要。只有少数品种极其贵重,比如我跟你说的那几种。特别是逆纹斑点涡螺,它本身的收藏价值就不说了,如果能搞清楚它在金黄色吸血藻的繁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还能得到一大笔奖金。”
猎人对所谓吸血藻的繁殖过程显然不感兴趣,他急着问:“你见过这种什么纹涡螺吗?它长得啥样?”
“逆纹斑点涡螺。”伯莱拜尔认真地说,“它的螺纹旋向与其他种类的旋向正好相反,样子很容易辨认。”他找来一张纸,边说边用笔画了一只奇丑的海螺。
“我看它的样子相当奇怪,”猎人怀疑地端详着画面,“我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东西。”
“遍游世界的人里面也没几个见过它的。”伯莱拜尔遗憾地说,“我也是在一本珍贵的文献里发现了这张画。”
“那么,你的生意并不很赚钱了。象我,我知道哪里有海蝎,就一定能射到。
割下来的毒也一定能卖出手。”猎人试探着说。
“我还干点副业。”伯莱拜尔决定开始进攻,“别人手里有些罕见的东西,卖不出去的,我也许能替他找到买主。在贝壳生意里,我认识了一些真正的有钱人。”
猎人问:“你到处找贝壳,难道没有带着一本样品图,好和抓到的真东西对照吗?”
“有的。”伯莱拜尔指指自己的头说,“在这儿。所有的图样、名称、价码和买主的地址都在这儿。这是最保险的。”
“是呀。”猎人在这方面一无所获,直率地说,“我真想要一条你那样的好船。我自己那条烂货已经该淘汰了,最近海蝎生意不太好做。你的贝壳买卖能分杯水给朋友喝吗?”
“难说呀。”伯莱拜尔说,“我独来独往惯了。而且你好象也不怎么熟悉软体动物。再说,买主们不喜欢跟新手打交道。”
“这我明白。”猎人说。他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忽然又抬起头说,“你说还干点儿副业?”
“是呀。”
“你肯出价买些奇怪的东西吗?”
“要看是什么东西。”伯莱拜尔说,“要罕见的,漂亮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你手里有吗?”
他一定有点操之过急了,猎人笑着说:“问问罢了。”
很难堪地过了一会儿,猎人终于又问:“要是有一件这样的货色,你肯定有本事把它出手了?”
伯莱拜尔心想:“要当心了。别让他再滑掉。”他含糊地说,“怎么能肯定呢?除非买主指明了要的东西,不然的话,我也说不准。”
“但是,我担保你走遍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件这种货色了。”
“是什么?死的活的?”伯莱拜尔半信半疑地问。
“我也不知道它是活的还是死的。”猎人说,“可是,如果我认识你那些阔佬的话,早就拿它换了两条新船啦。——别以为我是吹牛!”
“以前也有人给我看过类似的东西呢。实际上是一文不值的。”伯莱拜尔喷着酒气说。
“看看再说吧。神气的家伙!”猎人说,“开船,开进森林里去。”
伯莱拜尔听话地走进驾驶舱,合上电闸,开动了他的船。但螺旋桨飞转着,船却开不走。
“锚!”跟进来的猎人叫道,“你还没起锚呢!”
伯莱拜尔格格大笑,按下起锚电钮。猎人笑着说:“你这傻瓜。”
伪装很有效,猎人差不多已经不再防备他了。
船开动起来,猎人指点着方向,看来他对这里的水道非常熟悉。他们绕过水下的泥堆和木兜树根,开进一条小港汊。猎人说:“我真羡慕你的船!很灵巧呢!”
“吃水只有八尺半!”伯莱拜尔自豪地喊道。
两旁的树林往后退去,很快把他们关在了一个绿色的大牢笼里,阳光从枝叶缝隙中漏近来,把港汊的水面映得斑驳陆离,令人难忘。行驶了几分钟,船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林木遮掩的大池塘。给人一种从狭长的走廊进入恢宏的大厅的惊喜之感。
池塘里停泊着一只船,外观很破旧,但流线型非常好。猎人说:“看我的破船,真是穷人的家什。”
“发动机肯定是改装了的。”伯莱拜尔内行地说。
猎人以刮目相看的神情瞧了他一眼:“看来你真是我们这一行的。”
两船侧舷靠拢。猎人带着伯莱拜尔跳了过去,说:“树林里没风,别抛锚。如果有麻烦的话,走得也方便。”
他们弯腰通过低矮的舱门,进了陈设得很暗淡的舱里,又进入甲板下的暗舱。
猎人示意伯莱拜尔坐下,然后抽出一把薄而利的刀子,插进舱壁,撬起了一块木板。下面是个秘密小格。伯莱拜尔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几只亮闪闪的玻璃瓶,里面肯定装着从海蝎毒囊中取出的纯净毒液。
猎人没有碰那些瓶子,而是伸手到更深处,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神气活现地把它举起来给伯莱拜尔看,解释说:“我前两天从海底捞上来的。就是你刚才潜下去的那个地方。”
伯莱拜尔只瞧第一眼就认定,那不是一件平常的东西。它纯黑色、带有柔和圆润的光泽,线条优美流畅,体现出一种工业化的、功能强大的美感。
猎人说:“注意,我认为它是这么用的。”他郑重其事地把那东西展开成一条带子,然后成环状围在手腕上,扣好了某种搭钩,就固定住了。
“象是手表。”伯莱拜尔说。
猎人轻蔑地撇撇嘴:“你见过这种手表吗?”他不知碰动了哪个按钮,那东西突然讲起话来。
伯莱拜尔可以肯定,那真是讲话的声音。虽然他听不懂,但从音色的柔润、音节的抑扬顿挫、和声音中无可置疑的感情,就能确信,这东西在用某种他们所不了解的语言讲话。
难道这就是夜世界的语言吗?
猎人突然又碰了什么地方,让声音消失了。他得意洋洋地望着伯莱拜尔。
伯莱拜尔心想:“这可不是他自己造出来蒙人的玩意,这是真家伙。”他说:“倒是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猎人叫道,“它能让你发财!”
“这么怪的东西,我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