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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去买参考书什么的,正好碰上了同学,于是一块儿去了一家小餐厅,这并不奇怪。虽然祥子在私立女子学校,但初中是上的公立学校,也许遇上的是一个初中同学呢!因为那个男孩子也和祥子的年龄差不多嘛。
但仔细一想,事情也许就不那么简单了。
当时自己也应当进去,和他们一块儿吃点东西呀!但自己认为那样太鲁莽,没有进去。不过,那个餐厅又黑又暗,像是另外一种“世界”的样子。当她犹犹豫豫地不知所措时,又有一对男女从后面走了过来,于是她连忙躲到了一边。同时,她真想看一下这对男女开门时屋里是什么样子……但手里的东西太多,又急着回家,便放弃了那个念头。
“今天你几点回来的?”久仁子一边摆上碗筷,一边向英和问道。
“快4点了。”英和答道。英和的中学离家不太远,步行15分钟即可到达,因此他回家早。平时他每周有三次上老师家进行家教,但今天没有课。
“你回来时,你姐姐在家吗?”
“嗯,可马上就出去了。”
“比平时要早哇!”
平常祥子5点左右回家。到有课那天换好衣服就出门,几乎没有空儿说句话。英和什么也不关心的祥子,又端起了久仁子沏好的茶,然后拿起了一本周刊杂志。
“你姐姐去上课了吧?”久仁子问道。
“是吧——噢,她说什么今天有考试,所以要早点去。”
英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看了一下久仁子。他那尖尖的下巴和祥子的一模一样,但英和是长脸,神经质的神色很像他爸爸。
“有考试……”那么她就不应当出现在荣街了。想到这里,久仁子的眉毛皱起来了,“我说,你姐姐出门时穿了什么衣服?还记得吗?”久仁子追问道。
“什么衣服……平常的吧?”英和歪着头想着。
“桃红色的裙子和白色的T恤衫?”
“嗯,好像是吧。”英和有点儿不耐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穿一件红色的外套?”
“没有,是白色的吧。”
英和人都已走到了走廊上,又答了一句。他的房间在二楼,他上了楼梯。也许他认为妈妈太多事儿了,不想和她再呆下去。男孩子就这样。英和一上了中学后,马上和家人的关系冷淡了,对家中什么事儿都不关心。也许这是当前男孩子们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的一种表现吧。加上他学习成绩好,在他眼里更看不上整天围着厨房转的母亲了。久仁子十分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马上就要吃饭了!”
久仁子朝着楼梯那儿喊了一嗓子后,顿时泄了气儿,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窗外渐渐地黑了下来,厨房的表都6点40分了。由于她的这幢住宅位于东山公园的西侧,树木茂密,一到傍晚就静悄悄的。祥子还没有回来。如果是上课去,当然这个时候还不该回来的……要不给老师打个电话——久仁子突然这样想道,于是她马上去厨房关上了正烧着醋溜排骨的煤气。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便来到了茶室的电话机旁。这时,她隐约听到从二楼上传来了收音机的音乐声。英和在听音乐,所以不必担心他听到她打电话的内容。她看了一下常用电话号码表,便认真地拨动了号码盘。对方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这家私人补习学校不是正规的私立学校,教师是一名大学的老师,和几名老师一道开办了这家补习学校,就在自己家里,开的是英语和数学两个班,一共不到10个学生。
“是大谷先生的府上吗?——我是丰松祥子的母亲……”她向对方说了抱歉的话后,便询问祥子去上课了没有,“实在对不起,我想找一下祥子……”
“请稍等……”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又来了,“丰松小姐今天没有来。”
“啊!这……不在吗?可我家里也没有哇。”久仁子一下子感到脸上发热,甚至听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声,“啊,今天是考试吗?”
“不,我想不是的,我们一般是在月底考试呢。”
“啊,是吗……对不起,太感谢了。”
久仁子呆呆地拿着电话听筒,不知如何是好。久仁子醒悟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芋头烤糊了的味道。祥子8点20分回来的。英和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在茶室看电视。这会儿丈夫还没有回来。
“我回来了!”
当听到祥子这一声带有明显的疲倦的声音时,久仁子条件反射般地看了一下墙上的表。平时下课是7点10分,如果下课就朝家走,应当是7点40分到家。也有8点回来的时候,那时她会说和同学们聊了聊天什么的。今天晚上比任何一天都要晚,而直到今天久仁子才意识到最近她是回来的晚多了。祥子来到了走廊上。她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提着一只去上课的书包。
“回来了?可太晚了!”
“嗯,晚了点儿。”祥子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从厨房门口走过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久仁子关上了英和刚刚下来正在看电视的茶室的房门,跟着祥子走了过去。
“今天没有去上课吧?”她原想等祥子说出什么来,但她等不了那么长,她的心情十分紧张,声调也有点变了。她尽量保持着镇静问道。
祥子回过头,冷冷地看着母亲:“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去看望了一下水岛的母亲。今天水岛早退了,她说你今天没有去上课,是不是感冒了,让我问一下。”
“啊……”祥子像是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噢,我是要去上课的,但顺便去了樱井家,她把我拉住了……”
“樱井?”
“这次新来的一个同学,她家在星丘车站附近……”
“……”
“我在她家复习了一下功课,因她的母亲有急事外出了,一个人在家害怕……我看她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那就没去上课!”
“可我们俩人也一直学习来着。”祥子争辩道。
“可你不是说今天考试吗?”
听到妈妈这样问,祥子不满地朝看电视的英和那儿看了一眼。
“也许是吧。那个老师常常冷不丁地考一下呢!”祥子不服气地尖声说道,似乎也在说给英和听。
“好吧,先吃饭吧,一定饿了吧。”说完久仁子便回厨房去了。她想,让祥子先琢磨琢磨今天的话,然后……当她还在重热醋溜排骨时,她觉得祥子来了。她回过头去。
“妈妈,我不吃了,刚才在樱井家吃过了。”她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一点儿都不吃了?”
“现在还撑着呢。我先洗洗澡吧。”
“水已经好了。”
“那我就去洗了?我觉得特别难受。”
祥子忽然动作很快地解开了裙子的扣子,拉开浴室的门就钻了进去。久仁子站在磨砂玻璃门外,听到了祥子用鼻子发出的低声哼歌儿的声音。
4
星期六,祥子很早就从学校回来了。那家补习学校也没有课。
祥子吃过中午饭,换下了水兵校服,穿上毛衣、长裤后便马上出门了。她说和同学们约好,去池下町同学家玩。这个叫草薙纯江的同学住在池下町。久仁子对祥子说好必须在晚上7点以前回来,才让她出门了。过去她从不对孩子要求几点回家,但自从那天在荣街看到祥子以后,便决心从时间上对她严格要求了。那件事久仁子再没有深究,也就过去了。她问了几次,祥子都是那样辩解的。她也再找不出什么破绽。而且,她自己本身也希望祥子说的是真话,所以也不再深问了。虽然她认定在繁华的荣街,祥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女儿去了同学家。久仁子就是在这种矛盾、漠然、不安、不信任和慌乱的心绪中过了几天——她对丈夫元雄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元雄今年正好50岁。他毕业于旧制的中学,后来又上了专科学校,还有过3年的军队生活。战败后,在从事纤维商事的“一富士”公司就职,也就是现在著名的“一富士”股份有限公司的销售部长。由于他有过上述经历,因此他在做事和思考问题上有十分刻苦的一面,同时也显得有些神经质。平时他很少开口说话,但也有训起孩子没完没了的时候。久仁子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没有把那天的事对丈夫说,否则,他会火冒三丈,立刻把祥子叫来大声训斥的。久仁子一边在大门口用水冲刷着污垢,一边看着朝坡道上走去的祥子。
在右侧的山坡上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和东山公园的树林子连成了一片;左面是种有许多树木、显得郁郁葱葱的中产阶级的别墅式住宅。10月的白天,太阳还是有点儿刺眼,祥子在阳光的照射下迅速地蹬着山坡道。她那被浅黄色毛衣和鲜明蓝色的长裤所包裹着的胴体和腰肢,在上坡时很有规律地左右扭动着。现在看起来她的个子已经不小了,甚至比在日本妇女中算是高的久仁子也高了不少。但是,就因为她那张圆脸充满着稚气吧,整个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哪。只是从她的背影上看,才像是个大姑娘一样。如果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祥子的人,恐怕会把她当成大人的。这会儿祥子在想什么呢?久仁子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谁知这样一来,她心里又涌出了一股不安和茫然的心绪来。对于祥子做出的若无其事的样子,久仁子心甘情愿地抱着一种错觉。不过,现在……毕竟还没抓住她有什么不对的证据。刚才她说的要去草薙家的事儿,也还真看不出另有什么别的事情在瞒着自己。不过,这是为什么呢……在久仁子的头脑里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久仁子突然醒了过来:原来家中的电话铃响了。
她马上来到茶室,摘下了听筒。
“喂,喂!”但对方一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咔哒”一声,对方似乎重重地放下了听筒。
久仁子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她觉得这个电话是打给祥子的,但没有证据。她又来到了大门口,但马上想起门前已打扫完了。院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到处都那么平静。英和说了,因为有班级的篮球练习,回来的要晚一些。久仁子打开了祥子的房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有6张草席大小的西式房间。这会儿东面的房角里已没有日光照射了。床上的被子团成了一个团儿,写字台上七零八落地散放着一堆东西。桃红色的人造革学生书包,扔在了椅子腿边。她的生活习惯不像她父亲,从小就不会收拾东西,这一点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久仁子给她收拾着房间。她把碎纸片扔进纸篓,把铅笔摆好,并把几本书摞好,摆在了书桌上。这时她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三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个绿皮的大日记本。久仁子把这个大日记本从里面抽了出来,“哗啦哗啦”地翻着。这个日记本的封皮颜色十分醒目,与别的本子不同,因此一下子引起了久仁子的注意。
开头几页上用红圆珠笔写的字,首先进入了久仁子的眼帘:
“紧急通知!同学们,请安静下来听我说。一个重大新闻。对K子小姐(二年级学生,考学方向,以上均为秘密)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为什么这么讲,请听她本人讲的。对方?这也是个秘密。因为,她几乎可以就是没有爸爸的人了。这么说,K子小姐也没有妈妈了。那么她怎么办呢?道路只有一条,而且她需要一大笔资金。据说K子小姐有2万日元的存款,但仅仅2万。拜托了,好心肠的你!二分之一,小松阳子将成为会计,下个星期去阳子那里,为K小姐募捐,从100元到100万元都可以。募捐!先想一想别人,再想想你自己,也要为她捐款。然后,再给K子小姐写鼓励的信!”
在这篇“募捐”的文章后面写上了募捐者的名字和募捐数量。
高木厚子1000元
河内久江5000元……
这本笔记本中的字迹都不一样,看样子不是一个人记录的。还有的地方只记着钱数,没有人名。总计已经有了15000元。但这些人名中却没有祥子。
5
久仁子死死地盯着看着这本日记内容的祥子的班主任结城考三的脸。
星期六放学后的高中教室里空旷而安静,阳光从放在窗根儿的菊花花盆的枝叶中照射进来。在这个温暖的教室里,似乎还残留着女学生们的体香味。从操场上时不时地传来阵阵呼喊声。
久仁子在祥子的书桌上发现这本日记后,决定和她的班主任商量一下。当然,她下这个决心也并不是很坚决的。她原打算将此事向丈夫全盘托出,不料他临时有事,今天一早就去白滨处理一家分店的事情了,据说要星期日很晚才回来。而如果一旦磨磨蹭蹭,祥子有可能就把这个本子送到其他同学那儿了。
她之所以决定找祥子的班主任,是因为她常常听祥子提起这位结城老师,并从祥子的口中感到这是个颇能理解学生的心理、十分关注学生的私生活,并颇得学生好感的老师。而且她想,笔记本里没有出现祥子的名字,那么,万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