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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迦南双颊绯红,她弱声说:“女儿才十六岁……”
叶剑心摇头,打断了她:“很多女的十六岁都有小孩了。而且,南儿,你又忘记了,你不是十六岁了。你已经十九岁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也罢。爹爹再跟你说一个人吧,慕容家的慕容南公子,你觉得如何?”
“慕容南少爷吗?”
慕容南是慕容毅的弟弟,叶迦南对他也是认识的。但对他的感觉,叶迦南的感觉却是很不好——作为一个男子,他太造作、脂粉气太浓了。他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嫩,说话时候奶声奶气,爱翘起兰花指,身上那浓郁的香粉味道让叶迦南头晕目眩。
对上他,叶迦南感觉,自己是在跟宫中的某位内侍说话——这倒也罢了,叶迦南倒也不是喜欢以貌取人的人,但这位南少爷的性情癖好却是让她不寒而栗:内部有人传闻,每个月都要从南少爷的宫中抬出几具赤身裸体、浑身伤痕的少女尸体……传说那位南少爷的性癖很古怪……
想到这里,叶迦南不寒而栗,她非常坚决地摇头:“女儿不愿嫁,女儿愿一辈子陪着爹爹到老。”
“傻丫头,说的什么疯话呢。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爹爹老了,总有一天是要先走的,那时你一个人,会很孤独的。”
叶迦南撒娇道:“不嘛,爹爹不会老的,爹爹会一直年青的!爹爹你在,徐伯、空琴他们也会陪着我,大家在一起,南儿不会孤独的。”
叶剑心哈哈地笑了两声,但他的眼中却没多少笑意,而只有一丝隐隐的焦虑:自己一天天老去,女儿一天天长大,快二十的大闺女了,婚事还没着落,做父母的怎能不心焦?
女儿难嫁,倒不是担心她嫁不出去——正相反,女儿才貌双全,德貌言工皆是无可挑剔,正是因为女儿太过优秀,女婿挑选起来太难了。
但无论女儿再怎么坚强能干,她终究还是女儿家。在这个风云诡谲的大时代,自己百年以后,需要一个坚强的男子扶持着她,保护着她。
首先,未来的女婿要与叶家门当户对——其实,光是门当户对这条,叶剑心就感觉很为难了。叶家本身已是北朝的顶级豪门了,堪与叶家门当户对的家族,放眼南唐北魏两朝也找不出几家。再除去政治上的考量,除了慕容家以外,叶剑心还真想不到其他人了。
其次,这位女婿还得有才干够能力,能撑得起叶家的担子,能入赘叶家就更好了——这又是个矛盾,出身名门华族的贵族,有能力才干,这种凤毛麟角的人物,哪个家族不当做顶梁柱,谁肯放他来入赘叶家?
叶剑心其实也知道,慕容毅和慕容南都不是很好的人选。
慕容南是个纨绔奶男,慕容毅则是个黑心负情郎——这倒也罢了,关键他们的未来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两个都是皇位继承战的参与者,将叶迦南嫁过去,无论嫁给谁都不稳妥。倘若女婿失败了,嫁过去的叶迦南也要随之受牵连,叶家也要跟着受牵连衰落。
但是,除了慕容毅和慕容南两兄弟,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叶剑心眼前浮现出一个年青武将的轮廓,那个年青人,他热诚,勇敢,充满朝气,对叶迦南忠诚而充满爱恋,而且,对于叶迦南失忆的经过,他从头到尾都是知情者,自己也不用费心思跟他解释叶迦南失忆的缘由经过。
更关键的是,他有实力,能在这险恶的世界里保护好叶迦南甚至是整个叶家。他是最强大的铠斗士,自己则拥有最强大的瞑觉师,自己与他联手的话,强强联合,击退南唐应该也不是难事。
但同样,叶剑心对他也有疑惑:这样年青又强力的武将,白手起家就打出了一片江山来,拥有自己独立的军队和地盘,与他合作的话,自己能控制得了他吗?
是与当权的慕容家朝廷合作,走后戚宫廷上位道路;还是与实力镇藩联合,走武力自保道路?
叶剑心不能决断。
两条道路有各自的好处,也有各自不利的弊端,都同样存在大多不可控制的变数,比如南唐的北伐,比如北方魔族的入侵,譬如北魏民间的叛乱……天意难测,即使以叶剑心的智慧,他也没法确定哪条路更好。
但现在,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自己已经不能继续观望等待下去了。
“爹爹,您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被女儿的话惊醒,叶剑心停住了脚步,他昂起头来,望着那蔚蓝的天空,心中感慨:究竟选哪条路,就让天意来帮自己决断吧。
南儿,我们叶家的命运,你未来的道路,就按照你的心意来定吧。
他望向叶迦南,温柔地说:“南儿,既然你不愿意嫁南公子的话,还有一个人,你该还记得的。”
“爹爹您说的是谁呢?”
“北疆的孟聚孟大都督,前些日子,他也曾向我们叶家提亲,请求迎娶你,你意下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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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二百九十一 意外
“北疆的孟都督?”
叶迦南诧异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先前,叶剑英提起慕容毅和慕容南,虽然不合自己心意,但慕容家毕竟一直与叶家交好,提起他们倒也是情理之中,但北疆的孟大都督,一个自己只见过两面的人……爹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呢?
叶迦南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孟聚的时候,这个北疆武将流着泪说些让自己听不懂的话,让自己又慌又窘,但叶迦南且并不讨厌他——在那一刻,这位孟都督所表现出的真挚和深情令她感动。她知道,这位孟都督是个真诚、善良而且感情丰富的年轻人。
虽然是边塞的武将,但这位孟都督并不粗鲁,反而显得斯文又温柔。上次,自己带着家中的瞑觉师去抓捕他,双方对峙的时候,站在他跟前,自己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感到很安心——她有种感觉,眼前的这男人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跟这样的一个人渡过一生……好像也不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
叶迦南垂下了眼帘,她柔声道:“孟大都督这人,女儿对他不熟悉,但觉得,他好像不是个坏人。总之,女儿的事,全凭爹爹做主就是了。”
叶剑心不说话,微笑着打量自己的女儿。在父亲炯炯的目光下,叶迦南脸红耳赤,她不敢抬头看父亲,娇声道:“爹爹嘛~”“好的,爹爹知道了,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女儿的羞涩的笑颜,叶剑心在心中暗叹:孟聚吗。你可真是个好运气的家伙啊!
叶剑心正待说话,目光一闪,却看见徐伯从树林边上走过来,远远地站住了望着自己。
叶剑心挥手,示意徐伯走近来:“徐伯。可有事吗?”
徐伯巍巍颤颤地走近,躬身行了个礼:“少爷,小姐,老奴打扰了。少爷,有客人到访。”
叶剑心扬扬眉:“有客人?”——徐伯并不是糊涂的人。若不是重要的人物,他不可能过来贸然打扰自己的谈话。
徐伯的神情微微严肃:“是的,少爷。南边来人了。”
“南边的人?”
叶剑心剑眉一扬,他侧头望向叶迦南,叶迦南懂事地站起身:“爹爹和徐伯商议大事,女儿先退下去读书了。”
“好的,南儿读书莫要太伤神了。倦了就去休息吧,在园子里好好走走。”
望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叶剑心转过头回来对着徐伯,此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冰雪不动的镇静:“南朝来人了吗?还是沈家的那女娃子吗?”
“少爷。不是沈家的小姐——也不是北府的人。”
叶剑心停下了脚步,他皱眉望着徐伯:“不是北府的人?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一共三个人,当中有人拿出了腰牌,是南朝江都禁军的一个从五品游击将军。老奴瞅着,还有个人脸白无须,那做派。像是宫中的内侍。其他人的身份,暂时还不知道。他们说有要事要求见少爷您,什么事没肯说。老奴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假冒的。”
叶剑心知道,徐伯本身就是高阶的瞑觉师,精善战斗瞑觉和人心蛊惑,在洞察谎言上,他有特殊的造诣,很少人能撒谎瞒得过他。既然他说对方身份不似作伪。那就几乎可以肯定了。
来人不是北府而是江都禁军的人,这件事放在常人来看倒也是平常——反正都是南朝官府的人。但叶剑心却知道,其中并不寻常。
三百年间,南北两国的官方说法都是“胡汉不两立”一直不承认对方的政权,也不跟对方来往,但其中却有一个特例:大魏的国师、叶家始祖叶倾怀是南朝北府创始人沈天策的恩师,这是南北两朝高层尽人皆知的事情。因为有着这个特殊的渊源,所以叶家与沈家世代一直保持着联系和交往——鉴于沈家在北府的特殊地位,其实就等于叶家与南朝的北府一直在保持着沟通与联系。
对于这种私下的沟通,北魏朝廷一直都在装聋作哑:一来,叶家的实力很强大,瞑觉师的地位重要,没必要为这些琐事跟叶家闹翻;二来,有这个渠道在,可以帮朝廷向南方传递一些官面上不好出口的话——象北府和东陵卫两大情报机构,彼此间有个沟通的渠道,也可以减少各自的误判,避免一些无谓的冲突和伤亡,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所以,在叶府上出现北府官员或者是沈家的嫡系,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叶家也早习以为常了,但现在出现的却不是他们,叶剑心一听就知道其中有蹊跷了,难怪徐伯特意跑来通报自己了。
“我跟江都禁军素无往来,这帮人找我作甚?”
叶剑心走回了正厅,看到他进来,厅中坐的几个人都站起了身。叶剑心目光一扫众人,自顾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下了,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来客们,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在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厅中众人都是束手缚脚,颇不自在。
“我是叶剑心。”
叶剑心的声音平平淡淡,毫无起伏:“诸位找我有事?”
来客一共三位,坐在当中一位体形剽悍的男子站了起身,拱手行礼:“久闻叶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吾等实在荣幸。吾等不速之客冒昧上门,来得鲁莽了。某姓萧,名天歌,在江都禁军担当游击将军。这两位都是我的同伴,这位是崇明殿侍读苏墨虞苏大人,这位则是养心殿的管事太监曹仁山曹公公。”
叶剑心挑起了剑眉:眼前三人身份不低,但他看惯了高官皇族,倒也不觉得如何稀奇,倒是他们的组合有点蹊跷:一个是禁军的武将,一个是皇帝身边的文臣。一个则是宫廷中的内侍——这样风牛马不相及的三人联袂而来,会是为什么事呢?
“原来是南朝的贵人,失敬了。北国如今正是风雨之秋,三位远道而来,道上辛苦了。三位远道而来找叶某。想来定是有要事吧?不妨直说就是了。”
“叶先生快人快语,如此在下就直言了。”
说话的是那位姓苏的侍读,他年纪不大,下巴留着一缕长须,相貌颇为清雅。声音不紧不慢,清朗悦耳。
他向南方拱拱手:“叶先生乃北国的擎天支柱,吾皇陛下久闻叶先生贤名。今日吾等到此,带来了陛下对先生的致意和问候,陛下祝愿叶先生身体安康,诸事如意。”
“吾与仁兴陛下素无往来,平日亦是久仰陛下的威名。陛下雄心壮志。兴军备武,武功霸气皆是远超历代——叶某也祝愿陛下武运昌盛,早日统御宇内,君临天下。”
苏侍读温和地笑笑:“叶先生久在北地,对大唐的事知情不多。只听传闻,有些误解也是正常的。吾皇本性宽宏仁慈,前番蜀中张氏暴虐无道,川民苦其久矣。吾皇怜悯川民苦难,为解川民倒悬之苦,吊民伐罪。不得已方举兵事。这点,还请叶先生莫要误解了。”
叶剑心淡淡道:“苏先生,真是好辞锋。”
叶剑心话中隐含嘲讽。暗示苏墨虞信口雌黄,对方不禁脸上微红,一时语塞。
“吾等前来,有一件要事与叶先生商榷,这事关系重大,还望先生保守秘密。勿要外传了……”
苏侍读停住话头,望向厅中侍立的佣仆们。叶剑心知他意思,微一沉吟,挥手遣走了佣仆们,却是留下了徐伯。
“叶某可以保证,在厅外三十步以内,再无旁人。这位徐伯,是跟随我三十年的老人,是绝对可以相信的。苏大人有话尽可放心直言。”
几名南朝人对视一眼,那位苏侍读点头道:“叶先生快人快语,如此吾等也开门见山了。久闻叶先生的千金叶梓君小姐国色天香,温柔贤惠,乃世所罕见的佳人,这个——吾等冒昧,想求见叶小姐一面,恳请先生恩准。”
叶剑心剑眉一扬,脸上勃然变色。初次见面的几个南朝官员,尚不知是敌是友,见面就要见自家的女眷,这是相当无礼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