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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真听得嘴都合不拢了:“白胡子老和尚?飞墙走壁地进来?老孟你不是做梦吧?我怎么听着像街头说书人的套路?”
“不然你以为这几个歹徒是怎么死的?”
“说得也是。不过那老和尚有没有留下字号?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飞鸟大师,是西域乌里呱啦庙的和尚,来中原就是为了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见到那红发贼在此行凶,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仗义出手。不过他说他行事不喜张扬,让我千万不要把他的事说出去,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孟聚一边说一边注意刘真的表情,正如他所料的,刘真专注地听着,眼睛里逐渐冒出了无数发亮的小星星。
“孟老大,你说这什么鸟和尚不会再回来了?他也不愿表露身份?”
“正是如此!世外高人总是如闲云野鹤一般,视名利如浮云,这样的人是可遇不可求,也许我们这辈子都未必再能碰到这位飞鸟大师了。”
唉声叹气地说着,孟聚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刘胖子你能忍住这个诱饵的话,我服了你!
刘真果然上钩。他眼珠咕噜噜地转了几圈,说:“孟老大,你说老和尚打跑了叛贼,但这个什么鸟老和尚无名无姓无来历,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只怕省陵署那边不好结案……”
“呃?”孟聚愕然:“兄弟你的经验比我丰富,说得很是。飞鸟大师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既然不愿张扬此事,我也不想把他说出去——那胖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呃,这事倒有点为难了……除非我们另找一人,把这事顶下来,不说出飞鸟大师,那倒还可以解决。”
孟聚唉声叹气:“我倒也想过。可惜兄弟我身材单薄,文弱书生一个,就算我说是我打跑红发贼杀了这些人,省陵署的人和叶镇督都知道我的,只怕还是不会信。”
刘真点头如鸡叼米:“不错不错,孟兄弟所言甚是!孟兄弟你是不好出头了,我们得另找一人,不如我们就说是……”
“不如我们就说是那位何掌柜吧!说他隐藏很深的世外高人,与红发贼打斗中不幸身亡,反正他也死了,只好任由我们说了——胖子,你觉得如何?”
刘真的脸涨得通红,急忙说:“那个老家伙活着也没二两肉,瘦不拉几的,怎可能是世外高手呢?不妥不妥!”
“说得也是。胖子你不是带了很多朋友过来吗?就请他们当中哪位冒充一下,如何?”
“只怕人多口杂,泄漏出去也不好。”
“要不,我们就说是哪位街坊见义勇为做的,这样如何?”
“…………”
孟聚东拉西扯,就是不说刘真,最后,刘真终于忍不住了:“孟老大,这件事干脆就让我认了吧!就说是我干掉了这些叛贼,如何?”
孟聚打量了刘真一番,象是在审视他像不像大侠。良久,他叹道:“我深知刘哥你刚正不阿,要你帮着我说假话,只怕委屈了你……”
刘真拍着胸口,激动地说:“没事,为兄弟两肋插刀尚可,何况这点小事!”
“刘兄弟忠肝义胆,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孟兄弟,你不用说了!我们之间说这些东西,那不是见外了吗?”
两人双手紧握,眼中泛着热泪,心中都在笑骂:“傻鸟一只!”
两人商议了一阵,把口供细细对了一遍,觉得再无破绽才放下心来。孟聚建议,刘真最好赶紧把那群狐朋狗友打发了,省得让省陵署的人看出破绽。刘真赶紧出去吆喝,散了一把碎银子出去,他的混混朋友们眼看没油水可捞,悻悻地走了。
等了两柱香时间,省陵署的增援兵马终于来了,长长一队士兵沿长街跑步而来,士兵们甲盔在身,手持长矛、刺枪,脚步声整齐宏亮。月光下,军队象是金属组成的河流一般在长街上流动着,气势磅礴。
和士兵队伍一同抵达的,还有十几辆马车,马车上坐满了持戈待战的斗铠士们。斗铠士们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全身上下都被斗铠包得密密实实,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
先前士兵们来到时,街坊们还敢围观感叹一阵,但当斗铠士们抵达时,人群却吓得纷纷散去了。斗铠士是天生的战阵武器,他们都不需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金属躯体就透出了浓烈的杀伐气息。不需解释,民众凭直觉就知道,这些金属人连靠近都是极端危险的。
看着这样的阵势,两个捕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这是一桩普通的刑案,但看省陵署这么大的阵势,白痴都知道不对劲了。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五十一节 隐世高手刘真
捕快们吓得腿都颤了:“孟……孟主办,这……这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来了这……这么多兵马!”
孟聚安慰道:“没事。陵署例行调查都是这样的。”
捕快们惊叹连连:“哦哦,东陵卫真是阔气啊,这么大的派头!”
军队行进到归云客栈门前便停了下来,队伍里走出一名军官,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剑,高声喊道:“孟聚!孟主办何在?”
孟聚应声道:“我在这边。”
“马上过来,镇督大人在此!”
孟聚一路小跑过去,在队伍中间的一架马车上见到了叶迦南。
叶迦南一身披甲,头戴着插白羽的头盔,娇小的身躯在铁甲的包裹下显得窈窕又英气。
“孟聚,今晚怎么回事?”
孟聚看一眼周围的人,叶迦南善体人意,立即出声屏退左右:“现在可以说了。”
“镇督大人,今晚卑职和刘侯督察接到线报对归云客栈例行检查,突然遭遇红发逆贼,也就是……”
“我知道,你不用说。”叶迦南出声打断,不让孟聚说出阮振山的名字:“然后呢?”
“红发贼众共有五人,他们认出我们,企图谋害我们灭口,卑职等不得不奋起反抗。交手中,客栈的主人何掌柜惨遭杀害。幸得刘侯督察大展神威,连续击毙四名逆贼,并将红发贼本人击伤,他现已逃逸了。”
“什么!”叶迦南吃惊得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刘真?那个刘胖子,他居然能杀了四个叛贼还打跑了阮振山?这怎么可能?”
“大人,您不是一直对刘侯督察的武勇十分有信心吗?”
“废话,我是逗那胖子玩的。不会吧,他真那么能打?怎么可能?”
叶迦南喃喃自语,漂亮的面孔上充满了疑惑。
省陵署做事是有一套程序的。几名斗铠士先进客栈去查探了一番,然后,他们很快出来了,做个手势示意里面没有危险。于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了专家们了,省陵署刑案处的刑侦官们蜂拥而进。在他们中间,孟聚看到了余书剑督察,他举着火把,对部下们大声吆喝着,显得干练又利索。
叶迦南也跟着进去看现场,孟聚给她领路,一路讲述当时的打斗过程。在那间客房里,刑案官们正在勘验现场,叶迦南看一眼那几具尸首就走开了。
出了客栈的门,她的神情颇为疑惑,秀眉微蹙。沉思了一阵,她吩咐道:“刘真在吗?让他来见我。”
当刘真被带到叶迦南面前时,他的样子颇为悲惨。他面目青肿,浑身是血,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的军装破烂得象乞丐装。外表虽然狼狈,但真正的勇士自然有办法让世人看出他的不凡之处,他神情肃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际,脸上流露着坚毅和顽强,眯成一条小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的不是别的,那是勇气和坚强——那造型,连瞎子都能看出,这是一位经历了苦战的勇士。
看得刘真的惨样,叶迦南也吓了一跳。
“刘侯督察,身子没大碍吧?要不先去看郎中?”
“不必了,镇督大人。”刘真口气淡淡的,带着历尽艰险归来的云淡风轻:“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身为东陵男儿,我等日夜与死亡相伴。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乃是家常便饭了,不值一提。”
“哦,哦。”
听着刘侯督察充满了男儿气概的讲话,叶迦南哦了两声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脸上微微发红,眼光有点躲闪——孟聚吃惊地发现,她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小妮子该不会是看上刘真了吧?
随后孟聚又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呢?叶迦南现在的表情该是正常。谁若是突然发现一个经常被自己轻视和戏弄的猥琐小人物,竟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那他也会这样的。
现在,叶迦南心里应该是充满了愧疚和悔恨吧?刘真阁下的情操是这般伟大,他身怀绝技,却因为谦逊一直不肯表现,甘当无名英雄,默默忍受着同僚和上司的讥讽,这是多么伟大宽广的男儿胸怀。
自己以前居然嘲笑和戏弄这位了不起的高人,现在想起来是多么后悔啊。
“听孟主办说,今天你们遭遇悍匪,幸得刘侯督察出色的武艺才打退了敌人。刘侯督察以寡敌众还能擒杀四人,击退一人,如此神勇,真是令本座欣慰。”
“镇督大人明鉴,卑职是朝廷武官,对付三五个毛贼,那是理所应当的。只可惜,那红发逆贼脚步甚快,卑职追之不上,让他逃走了实在遗憾。”
“刘侯督察太谦了,本座知道,此次的悍匪非同一般。刘侯督察,可跟本座讲述一下擒杀他们的经过?”
刘真谦虚地表示,这是小事而已,在他多年的陵卫生涯里,这不过是一次平常的日常巡查而已,比这更危险更艰难的交战他不知经历了多少遍,实在不值一提。但叶迦南镇督既然要听的话——好吧,上司要知道,谦虚的刘真大爷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说时慢那时快,我劈手夺过凶贼手中的分水刺,反手递过去,一脚又将另一贼踢走。只见刀光阵阵,劲风扑面,我跟红发贼打斗不休,从房间一直打到了客栈大堂里……”
叶迦南听得有点糊涂,打断道:“刘侯督察,我记得你是和孟主办两人一起的吧?怎么四个逆贼和那个红发贼都来对付你了?那时孟主办在干什么?”
刘真望了孟聚一眼,目光里带着深深的鄙视和怜悯。在他的目光下,孟聚不得不配合地低下头,一副惭愧得无地自容的样子。
当然,心胸宽厚的英雄刘真有着金子般纯洁的心,他是不会随便说同僚坏话的。他很“诚恳”地——就是用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很违心、很不情愿的语气说——孟主办在这次行动中也是很勇敢的,他与叛贼们做了积极的斗争,为胜利作做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孟聚到底做了什么?
叶迦南再三追问下,刘真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孟聚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比方说他在身后帮刘侯督察鼓掌叫好,极大地鼓舞了刘侯督察的勇气,使得刘侯督察越战越勇,终于击败了阮振山——精神动力的作用可是非同小可啊!
叶迦南狠狠盯了孟聚一眼,和颜悦色地对刘真说:“刘侯督察,今天你辛苦了,先下去吧。我们队里有郎中,你找他看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了。”
“镇督大人,勤劳王事,万死尚不辞,区区小伤又算什么?”
但在叶迦南和众位同僚的劝说下,刘真最后还是退下了。落寞的英雄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萧瑟的长街上,千人万人中,那矮胖的身影显得孤寂又忧伤。
望着他的背影,叶迦南久久注视。良久,她叹息道:“难怪古人叹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在我麾下有这样的俊杰,而本座竟毫不知情,这是我的失职。若不是这件事,这样的贤才便要被埋没了。
你们几个,也要学学人家,那么好的身手却甘心在基层做一个小军官,从不表现,人家的境界,可比你们高多了!”
随从们应道:“是,卑职谨遵镇督大人教诲。”
叶迦南转向孟聚:“孟聚,我想提携刘真升任主办,但想想他一直隐瞒了身手,只怕不肯接受。你跟他熟点,了解他的性情,你觉得他会不会接受?”
孟聚肚里面笑得要爆炸了,脸上却不露分毫:“镇督大人说得很对。所谓大隐隐于市,高人们只是把在尘世的经历当做一种磨练。他们身处凡尘,游戏风尘,从不为世俗的功名利禄动心,讲究的是随心自然。若镇督大人您强要任命的话,卑职怕刘真会悄然离去。”
叶迦南失望地怅然点头:“嗯,这样的话,还是让他顺其自然吧。”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五十二节 怀疑
刘真鼓起腮帮一通狂吹,把小女生叶迦南侃得晕头转向,但偌大的省陵署,毕竟还是有清醒的人物在的。
孟聚刚从叶迦南跟前退下来,省陵署刑案处督察余书剑就找上来了:“孟主办,麻烦借一步说话可以吗?刑案处这边想跟你了解点情况。”
他把孟聚带到了归云客栈的一个客房里,已经有两个书吏准备了纸墨和油灯等着做记录了。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