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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御前武士们终于出手了,没有哪个御前武士再敢奢望能在单人匹马的公平交战中击败他,他们成群结队地蜂拥而来,对他群起而攻。但他反而发疯般先向他们冲去。御前铠斗士阿奴丁第一个来拦截他的去路,却被孟聚手中的刀闪电般一晃碎了他的斗铠,把他的头、手和肩胛都给劈开来;继他之后是素有勇名的御前武士阿轮德和御前副总管阿德塔,他们刚举起了刀子和长枪,那把黑色的佰刀已经象雷一般落到了他们头上。
孟聚怒发冲冠,拼命地砍、斫、劈、刺,把御营武士一个接一个地砍倒在地,仿佛凶悍的狮子在撕咬一群猎犬。但无论如何一群铠斗士挡在前面,他前冲的势头确实被阻止了,前进的速度渐渐缓慢,御营战士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包围圈即将合拢。
眼看派出去的御前武士一个接一个地战死,那魏将摧灰拉朽地突破一层又一层军阵,可汗的脸涨成了深紫色,又是愤怒又是心痛。那员煞神陷入了御营的包围中,他必死无疑了,但在他死亡之前,还要将自己多少的亲信勇士送入天国?
解除武器的申屠绝被带到了可汗面前,他脸色苍白,气喘嘘嘘地匍匐在地,不敢正视可汗那张愤怒的脸。
侍从武士威严地喝道:“你,散布死亡和厄运、带来邪灵的魏狗,肮脏的东西!在你面前的是尊贵、全能、伟大的可汗殿下,报上你的姓名和身份!”
没等申屠绝答话,可汗已大声喝道:“是你,将这凶狠的煞神引到了我的阵里,害得我的勇士白白丧命!你是条毒蛇!把鞭子带来,我要亲手抽他,然后再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久在边塞,申屠绝也懂一点胡人语,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尊敬的可汗,我叫申屠,是靖安黑风旅旅帅。今天,我帮助了可汗获得胜利,您不该这样对待一位帮助过您的朋友!”
可汗闻言顿时犹豫,他本来是打算将申屠绝砍头,拿他的头骨当酒杯来泄愤的,但这厮居然是魏军的高级军官,说不定对自己还有用——杀,还是不杀呢?
他正沉吟着,御营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几个惊惶的嗓子同时在喊:“可汗!快离开那条魏狗!快走!煞神来了,莫要挡住他!”
可汗愕然转身望去,他的瞳孔陡然缩小:漫天的风雪中,御营的军阵中,一头咆哮的豹子正冲天高高跃起,他升到了最高点,越过了密集的军阵,颀长的流线形身躯嵌入了太阳之中。然后,他开始了急速的下落,在可汗的视野中,黑色的豹子正在急速地扩大,漆黑的佰刀划破空气,尖啸声刺破耳膜!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一百一十九节 撤退
“哇哇,天神庇佑我哇!”
危急关头,伟大可汗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他哇哇怪叫着,以一种与身材极不匹配的灵巧向旁迅速一闪,作出了能应对任何险境的必胜姿势:肥硕的大屁股高高翘起,双手抱头埋进了雪地里,杀猪般惨叫着:“不要杀我,我投降了,我交赎金……”
一阵急速的风声刮过,可汗娇嫩的屁股感到了渗人的寒冷。他正恐惧着,突然,屁股上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涌来,他哇哇怪叫着,腾云驾雾的飞起,摔在十几米外的雪地上。摔得鼻青脸肿——孟聚冲过来追申屠绝时,顺带着一脚把地上那碍事的大屁股一脚踢飞了。
“尊贵的可汗!”
“可汗,不要啊!”
无数焦急的嗓子嚷起,护卫们从四面八方急切地赶来,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可汗团团团团围起;争先恐后的喊着:“尊贵的、全能的、伟大的可汗殿下啊,您可在安好?正如草原的天空不能没有太阳,正如草原的夜晚不能没有月亮,草原的子民万万不能没有您啊!”
“若不能再看到您的身影,奴仆们宁愿没有了双目;若不能再听到尊贵可汗的玉音纶旨,奴仆们宁愿从此没有了双耳!”
“天神啊,抱我的生命拿去吧!只要能换回尊贵可汗哪怕一瞬间的时间啊!”
在一片刺耳的鼓噪声中,可汗灰头灰脑地爬了起来。他的左脸摔得青肿,而右脸被雪地里藏着的石头划破了,鲜血流淌了一脸。
他头晕目眩站起来,捂着伤口。望望这边,又望望那边,神情慌张。像是随时准备拔腿就逃。但望来望去,他看到的都是护卫自己的御前武士和侍从们。
“那个煞神,他可是在哪啊?”
“走了,走了!他追着那个散布瘟疫的申屠从这边下去了,他们两个都走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对两个魏军的离去,他们显得由衷的欢喜。
晕了好久,可汗终于看清了,前方的依稀地平线上,一前一后两个黑色身影正急速变小,在身后腾起了滚滚的雪尘。
确认安全以后,可汗松了口气。他昂着脸,重又便显出大神宠儿的傲慢:“天神在上,让这些瘟神和恶魔离我们越远越好哇!”
只是想着刚才的狼狈被众人看得清楚,可汗浮肿的脸上掠过了一层恼羞。他没有做声,胖乎乎的手拿着洁白的丝手帕捂住了脸上的伤口,眯着的小眼里闪烁着阴戾的光亮。
众人中,老将军万夫长阿根那称得上最了解可汗的人,他深知对方是与心胸宽广这一形容词根本无缘的。
老将军冲过来,他一把夺过可汗染血的手帕,高高举起:“尊贵的,全能的,伟大的可汗啊!拯救我们生命和灵魂的恩人啊!奴仆们感谢您救命的恩情啊,若不是您,我们全都要被那地狱恶魔给杀害了啊!”
可汗瞪大了眼,嘴里发出“啊呃呃”的声响,他惊疑地望着老将军。
全场一片死寂,侍卫们也都诧异地望着老将军,心想他莫不是疯子?
“诸位,你们可要看清了啊,尊贵的可汗,可是唯一与那地狱恶魔交手后活下来的人!这样的神武,这样的勇敢,这样的伟绩,迅疾如风的阿格洛做不到,力大无穷的阿布罗迪做不到,武艺高强的阿伦德同样做不到
能做到的,唯有我们伟大的可汗!正是与尊贵的可汗交手后,摄于神圣可汗的威力,黑色的地狱恶魔才败退逃走的!”
老将军高高举着可汗染血的手帕,骄傲的仿佛举着一面旗帜,他厉害地吼着:“这血,是天下无双猛士的血!这伤,是草原勇士最骄傲的勋章!天神在上,为我们最伟大的勇士欢呼吧!”
众人齐声欢呼,他们明白老将军的用意,无数人涌上去争先恐后地吻可汗的鞋面,他们眼中涌现着泪光点点,感谢可汗逐退恶魔,拯救了他们微不足道的生命和灵魂。
“天神伟大,可汗至尊!”
“打退了恶魔的勇士,万民之天,从东到西所有的草原子民都慑服的雄主,我们的守护神啊!您的威严犹如天神双眸的注视,您的勇敢已经超越了部族中所有的战士!”
在如潮的称颂中,可汗脸上的恼羞渐渐消退,浮肿的脸重新浮起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最然贵为王侯,但在必要的时候,我还是能如草原战士一般拿起武器来战斗的!”
在众人簇拥下,可汗巡视着刚刚厮杀的战场,看着那遗尸遍地,看着那些了不起的猛士都变成躺在地上的冰冷尸首,可汗不禁自鸣得意:刚才,自己的应变当真是太英明了!
他满怀慈悲地嘘叹到:“并非草原的雄鹰们不够勇敢,也并未我比他们更强到哪去,只是因为我对天神的坚定虔诚,所以天神眷顾了我!谁人生,谁人死,一切都是天神的旨意。”
“伟哉圣言啊!这是多么谦逊的勇士啊,又是多么胸怀坦荡的王者!”
这时,可汗忽然觉得有点异样。他左右张望,发现头顶的那面猎猎飞舞的褐色王旗不知何时已经失踪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旗杆。
“天神在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大旗呢?”
侍从们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很委婉的禀报可汗,就在他把头埋在雪地里扮鸵鸟的时候——呃,不,该说是他很英勇的与恶魔战斗的时候——地狱恶魔追着瘟神冲过来,王旗旗杆很不幸地挡在他们前进的道上。仿佛一道可怕的毁灭飓风卷过……。很悲哀,不知是瘟神还是恶魔,反正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卷走了旗帜。
可汗勃然大怒:“王旗被夺走。你们还不赶快去追回?”
想着要去追赶那可怕的黑色恶魔,御前武士们脸如土色,但可汗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他们应声纷纷准备出发。
“啊,等一下!”
可汗忽然想起,万一那个恶魔又掉头杀回来,能阻挡他的脚步的御前武士们都走了,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连忙又叫住了武士们,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如诗人般叹道:“正如翰鲁河上流淌的河水,正如草原天空上漂浮的云朵,天神的旨意,注定要失去的东西,我们是不能强留的,我们要服从天神的旨意,否则会带来厄运啊!”
御前武士们如释重负,他们一条声地喊道:“在天上没有比天神更伟大的,在地上也没有比可汗更英明的!”
“天神在上,那究竟是怎样的煞神啊!一人就打穿了我的阵营,杀了那么多的勇士!”
可汗眨巴着眼睛想着:“倘若我手下也有这样的猛士——呃,不求多。我只要一百个这样的猛士!那我们不但能打下靖安,拿下六镇,甚至连洛京都不在话下啊!说不定,我还能当上中原的皇帝呢!”
想到那山一般堆积的金银,那水一般流淌的美丽丝绸,还有无数如花似玉的女奴,可汗眯着细长的眼睛,笑得脸都成了一朵花。
“敌袭……敌袭!”
凄厉的呼声打断了可汗的遐想。巡哨骑着一匹满是汗水的烈马,上气不接下气的奔到御营跟前下马。他急匆匆冲入内,觐见可汗,大声嚷嚷道:“敌袭!后阵方向出现了魏狗的大股斗铠,我们的掩护部队被击溃了,他们正朝这边冲来,尊贵的可汗啊,请您早作准备啊!”
“什么!”万夫长阿根那一把揪住了报信的士兵:“巡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有多少魏狗杀来了!”
巡哨喘着粗气,他举着血淋淋的手,悲愤地嚷嚷到:“魏狗的斗铠多的就像那森林中飞出的黑色鸟群——数都数不清啊!他们冲垮了我们后阵的掩护兵马,起码有一百具斗铠……”
没等巡哨将话说完,万夫长以神情肃穆地对着可汗跪下了:“尊贵的可汗,这肯定是包围圈中自相残杀的那股魏军冲出来了,只是虚张声势,他们不可能有很多!我这就去前沿调集斗铠队拦截他们,不能让他们从后面攻击我们的主力!”
这是,那巡哨才焦急地将后半截话说完:“那些黑色的魏狗,他们都在嚷着同一句话!”
巡哨用怪腔怪掉的华族语喊着:“申屠绝,出来,我要杀了你!”
听到这声音,侍卫也好,武士也好,他们全部凝固成了石头!
恐怖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黑色恶魔一路冲杀,被砍掉的头颅到处乱滚,破碎的肢体漫天飞舞,鲜血流得淌过了脚面,在那震天的喧嚷中,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响彻阵头:“申屠绝,出来,我要杀了你!”
这句话,那可是带来恐怖和杀戮的魔咒啊!
听到这句话,可汗脸唰的变白,手一颤,捂着伤口的手帕无声地掉落在地上。
一个恶魔刚刚离去,难道,还要再来一百个恶魔吗?
他起身眺望,从那黑色恶魔奔来的方向,后阵方向出现了如潮的白色溃军,魔族的步兵和骑兵败得一塌糊涂,哇哇怪叫着朝这边涌来。在溃败的军队后头,出现一线稀疏的黑色影子,一阵北风传来,风中隐隐传来了魏军饱含着怒火的呐喊:“……申屠绝……杀了你……”
阿根那万夫长焦急地叫道:“尊贵的可汗,必须马上去前锋那边调斗铠回来稳定后阵,不然,我们就要被两面夹击了!”
可汗肥硕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地平线上那一排逐渐变大的黑色影子,眼中闪烁着不知什么东西。
刚才一瞬间,死亡的威胁是如此真切地贴近他,他害怕的连灵魂都在颤抖——天神啊,您的庇佑还会在眷顾我一次吗?
“尊贵的可汗啊,恳求您快快调斗铠回来!后阵决不可有失的!”
“天神在上,一切都是天神的旨意!”
可汗喃喃说,他的语气陡然坚决起来:“这是天神的昭示,我们今天是拿不下那座城!阿根那,把前线的兵马撤下来,我们撤军!”
“可汗……”老将军悲戚地惨呼一声,他对着可汗连连磕头:“伟大的可汗啊,您不能让草原勇士的血白白流淌啊,我们只差一步就能胜利了啊!”
但是,他的哀求没能得到回应。可汗匆匆地到处走着,手忙脚乱地指挥者女奴和侍卫们,他高声嚷嚷:“来人,快给我准备好软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