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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冲口想骂,转眼盘算,不知持箜篌者武艺如何,不如先答应他,问题答不出,还可反脸出手,便道:“你出。”
男子嫣然笑道:“明日比武,谁将会胜?”
那人怔住。
这种问题毫无疑问只有天知道了,就算除了天之外还有人知道,也绝不会是他。身后有人喝道:“你这妖人,出这般题,谁能答出?”
三道银光射出,直击男子面容!
青色紫绣宽大衣袂卷开,飘飘立至丈外。银光擦身而过,齐齐钉上大树,却是三枚弯月银镖。男子拂平衣袂,笑道:“一个小玩笑而已,作甚么生这样大的气。我不占你便宜,只问个休戚相关的……方才你手下袭击我,我走到这里,一共用了多少步?”
那人又怔住。
他原本设想好,这人再问宫中秘密这等不可说之事,明日谁获胜这不可知之事,他便翻脸指责。倘若问昨天中午吃什么,他不记得,这人也绝不会知道。步数的问题,他不会记,但说不定抱箜篌者早打好主意了。
转念一想,随口道:“便有七步。”
男子叹道:“不知道就直说好了,你走罢。”
那人冷笑道:“你又知道?”
“我自然知道。”
“空口白话,毫无凭据,你说一百步也没人信。”
“若我有凭据,你又当如何?”
那人微一犹疑,便想一赌:“我便带领月然宫人退走。”
男子微微一笑,低眸垂发,小木拨一挑,一声弦响荡开。地上沙尘蓦然腾起,散出一片灰色。
石地上不多不少,不深不浅,整整印出九个脚印,直达地下半寸。
那人反悔的想法,眨眼去了个一干二净。半晌道:“技不如人,我等告退。”
十几人陆续退出视线,左承之正要道谢,男子已转向他,道:“你还没有答我呢!”
他一愣:“请说。”
男子又微笑了:“你进来时,我抚的是什么曲子?”
他能记住抚过曲就很好了,不习音律之事,哪能说出曲子名目?急转间灵光一闪,伸手折了根树枝,往地上一划。写完一排那古怪字符,再不能记得,面上镇定道:“可是此曲?”
男子含了一缕风情的笑:“你倒是聪明……后面呢?”
左承之见瞒不过,退后道:“我不知,是你赢了。”
月然宫几人郁结于胸,满怀抱怨的往前走,忽然身后一声响,辛辛苦苦追捕之人狼狈落下,折断四五根树枝,好似被人扔出。
于是追逃又已开始,却不再有人靠近林深处了。
青色绣紫菱衣袂冉冉而行,一条小路渐渐出现,林内别有洞天。男子在一间小木屋前旋身坐下,一语不发。
“盟主所说有理。”
姬任好端坐几后,捧茶淡啜。
对面坐着一位老人,须发皆白,样貌清癯,沏茶斟水,自有从容气度。
“姬阁主太过客气。”
姬任好微笑:“雪参之事,实在是武林一大劫,盟主以为如何?”
老人淡淡道:“武林中多是争斗,不论有心无心,总有多方势力制约,最后都会消迩于无形,又何必俗人来管呢。”
姬任好道:“盟主所想,当真脱俗。”
老人忽而微笑了:“你我不同,我自然清闲,你是不行的。”
他权力早被架空,只有一个武林盟主的头衔罢了。白发已生,雄心更老,就靠昔日德高望重,偶尔和事调解。而姬任好名义上只是怀天阁主,各派都隐隐以其为首。得到了怀天阁的支持,就得到了胜利,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
姬任好放下茶杯,忽然道:“虽然终会平息,总有轻重长短之分……如果妥善解决,再好不过。近日在下参与武林之会,一路却听到些消息,不由留心——”
他把话一顿:“据说雪参之事,是个阴谋,乃一帮派谋划。这个帮派,名唤青竹。”
老人眼神微一变,随即笑道:“青竹?老朽好似听过此名字,不过久不管武林事,不大记得了。”
心忖这一钓,老狐狸却没上钩。
“哦……道听途说,自然是流言纷起,在下一提罢了。青竹混迹民间,专司打抱不平之事,又怎会布下阴谋,倒是好笑了。”
老人啜了一口茶,徐徐道:“姬阁主之言甚是有理……”
留了一丝儿尾巴,半停不停,望一望窗外日头:“时辰已到,姬阁主随我去比武擂台么?”
姬任好敛目,道:“不敢与盟主并行。”
老人微微一笑,走到门前,忽道:“其实……”
却又转身,缓缓出去了。
屋外青紫衫男子立起一拜:“阁主。”
“方才吵嚷的,是左承之与月然宫几人,他们仇人见面,眼红的紧呢。”
姬任好笑道:“恩仇恩仇,除了仇,倒也还有恩,无左承之,他们又如何发现雪参?”
九霄润和的唇微翘,道:“阁主又寻开心,照此来说,若不发现雪参,月然宫又怎会被围攻呢?”
姬任好摇首,改变话题:“你又出了什么刁难问题?”
九霄笑了,发出一丝细巧风情的声音:“只是问我弹的曲子——又被我扔出去啦。”
怀天阁立六部,器舞琴棋书画,直接控制分堂分舵,调派手下人行事不必上报,越部行事时,须请阁主下令。六部之上还有两名护法,但真正的实权都在阁主与六部手中,护法只是高位虚名。这次岳长弓抗命而死,徒留空位,只剩裘明月了。
专司情报的是琴部,由九霄掌管。这个名字是有来由的,九霄环佩,乃唐代名琴。他自幼成孤,在怀天阁内长大,名字也是阁主所取。当时姬任好还不是阁主,却也觉得,十分妥帖。
“青竹之事……可有查出更多?”
九霄蹙眉,低声道:“琴部已全数派出人去,但目前为止,仍没有重要消息。”
似是预料之中,姬任好心如明镜。凭琴部之力,七天之内查不到什么,便是查不到了。虽然另有方法,又过于极端。
翘起凤尾一角:“继续查,另外,加强打探雪参之事。”
九霄应了,道:“阁主可是也想……”
姬任好淡淡道:“素衣化为缁,乃是风尘偏偏要染来身上,未雨绸缪,自然可进可退。”
作者有话要说:
最最蓝亲~俺的确是喜欢七这个字~嘿嘿~
七月九日亲~破雪~,俺写的时候很有快感~哦呵呵呵呵~摸摸木事~
岚舞舜华大~恩~这个素不会地~
风风大~谢谢~^_^
evaeva大~俺是武侠转过来的,笑……也是非常喜欢武侠^_^
belial1805大~因为一般小受坐前面啊~~喷了~
思晴亲……这个……他以后可能做受……本文……很可能互攻……
蛇发女妖大……真是好计~
菲月麒亲……泪奔…………好吧你可以理解为互攻……
风风大~谢谢~~》…《
out大~摸摸~
添影大~有阴谋地~
kurori……土土……这是传说中的腹黑攻么……
xiaomonv036大~谢谢哟~^_^
擂台上
宽阔的石坪上围满人群。临时搭建的木棚中,目光都盯着台上。姬任好绕过山头,轻轻插入空处。进了自家棚子,扫道:“瑄隐者可有来?”
“任好如此关怀我。”
帘子掀开,白衣飘然入内。
九霄望了瑄分尘一眼,见过礼,退到一旁。姬任好坐了,睃了旁边一眼,道:“瑄隐者为何不坐?不想与姬某为伍么?嗯……你我多年相交,实在是薄情,薄情呀……”
他说这话,另有隐喻。平素两人私下交往,怎么都行。但此刻大会之上,势力争雄。他是怀天阁主,那人是雪山隐者,坐在哪里,是暗示自己的倾向了。瑄分尘是从骨子着想大局的人,姬任好从不勉强他,今天却丢了句话出来。
瑄分尘笑了一声:“这便坐了。”
姬任好看向台上,又道:“瑄隐者既然坐了我处,是否也沏清茶一壶,以示感谢呢?”
说话时,若颦早已备好茶具。瑄分尘伸手取过,笑道:“倒好似我是主,你是客,不若把怀天阁与我,岂不更好。”
当的一声,一道精光高高飞起,落下台去!红衣踉跄而退,五指泛白,死死握住。青年白衣银边,手中晃了个剑花,居高临下看着他。
锣声敲响,一人喊道:“清元派少主戚云习胜!”
红衣人握拳握的手抖,终拣了剑,没入自家棚中,再不出来。戚云习虽然没有得意洋洋,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往旁边一站。
喊声又起:“红叶世家叶还——”
一青衣嵌红绣青年跃上,刷的一下,打开了手中折扇。
戚云习长剑一摆,道:“请!”
折扇旋在手中,叮叮格开两剑。戚云习急刺下盘,挽出数个剑花。才一交手,便猛烈进攻,咄咄逼人。叶还武功不很高,却很爱作风雅,用的又是短兵器,一时手忙脚乱,刷的一声,衣袂截了一大片下来。白衣银边一掠,叶还再度退后,折扇飞旋而出!戚云习猛一侧脸,垂发却被割去一绺,顿时心中大怒,长剑连指三指!
叶还兵器离手,只得再退。那人眼中闪出一丝嗤笑,抬腿猛踹!匆忙一格,忽然踏了个空!
原来他一退再退,已到了高台边缘。情急之下翻身而下,猛烈踉跄了五六步,总算没跌在地上。
高唱又起,一声锣响:“散花天女织长与对小雪童金云——”
戚云习收剑,大步走去。临下台前,回头盯了怀天阁的棚子一眼。
目光一对,挑衅与憎恨,清清楚楚。
桃柳山庄中遍种花树,景色可佳,少年才俊三三两两聚集。斗剑已是第三日,素衣隐者望天色时辰,此刻前往擂台,应是刚好。
“瑄隐者!可是瑄隐者?”
年轻的声音传来,一白衣束云巾之人匆匆绕出。双手恭敬抱拳,面上却满是欣喜。瑄分尘回了一礼,道:“正是瑄某,这位公子是?”
年轻人赶到面前:“小辈乃吞云庄白赋之子,名唤白渊,今日得见瑄隐者,实乃大幸!”
吞云庄颇有名望,白赋乃是庄主之弟,几年前见过一面,倒也记得,当下微笑道:“原来是白公子,令尊可好?”
白渊笑道:“蒙瑄隐者关怀,一切尚佳。此次也有闲情逸致,来看斗剑么?”
这年轻人端正有礼,又掩不住兴奋,瑄分尘倒很有好感:“武林大会,怎能不来一游?吞云剑法乃武林一绝,白公子想必连战连捷。”
赧然道:“运气而已……小辈正有不通之处,要请教前辈。”
林中又赶出几个年轻人来,团团围住。他性情又温和平易,众人也胆大起来。说到中途,比了一招回风拂柳,本是武林中最普遍的剑招。白渊以为自己已练的极好,见了瑄分尘,才知这一招,压根连边都没摸着。
愈是普遍的东西,愈是精华。好像“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这等句子,流传的越久远,越证实这一点。又好像梳子,筷子,每日必经人手,仔细想去,却有无穷巧妙。白渊不由得仰慕之极,脱口道:“瑄隐者若能娶我家姊姊,就太好了!”
他大姐已满十八,却仍待字闺中,吞云庄正张罗着把人嫁出去。他一说出口,立知失言。瑄分尘是修道之人,不但与他父亲同辈,且地位更高。若结了这门亲,岂不是乱七八糟,惹人笑话。
人忽然安静下来,他更加惴惴不安,正待道歉,瑄分尘笑道:“白公子厚意,瑄某心领,但公子就不怕么?”
白渊一呆,道:“怕什么?”
“怕诸位才俊的众怒啊。”
“他们为何要怒?”
“风尘仆仆来到此地,却无剑可比,他们怎能不怒?”
白渊更不解,他抬手道:“瑄某既然要称令尊岳父,自然也须上台一比……”
噗嗤一声,有人笑了。隐者继续道:“瑄某既可上台,东海之毕云生,长倾山之凤舞娘,无莲谷之上官谈笑,恐要齐至来分一杯羹,众位也只好回去……”
他说的几位,无一不在江湖中显赫一时,早已成名,也都三四十许人了。年轻人早哄笑成一团,独白渊红了一张脸,忍了半晌,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瑄隐者,你又在欺负小辈了。”
花树之后,姬任好带笑而来。
瑄分尘见是他:“我不过指点一二,什么叫又欺负。你一来,他们话都不敢说了,究竟谁在欺负小辈,你我心知了。”
姬任好轻扫一眼,年轻人全部噤了声。
“若不是你欺负他们,这眼圈发红,脸颊升霞,又是何故?难道是指点出来的么?”
白渊脸红才下去,又回升了。
瑄分尘轻咳一声:“方才似乎敲过锣了。”
不待别人开口,白渊抢道:“瑄隐者说的正是,再耽搁便误了时辰。大会已开始,还是赶紧去罢。”年轻人纷纷言是,转眼间告辞,便无人了。
瑄分尘想替自己解围,却先替别人解了围,一时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