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连不满周岁的令狐冲都翻起了白眼。
其实,我们三个并不是永远不回中原。
每年清明,我、大哥、风哥哥都会下江南,去杭州。
杭州是南宋的故都,当年的名字叫做临安。临安城郊钱塘江边一个不彰显的地方,有座几百年前的坟墓。
我至今仍然记得那坟墓前崩圮石碑上几乎湮灭的字迹,因为大哥第一次看到石碑上字迹的一刻,我几乎以为,他只要闭上眼,便会流出两行殷红带血的眼泪。
“天山缥缈峰重景 图地封楚 友黄固谨立”
那个雨夜里大哥只是跪在石碑前来来回回的抚摸“封楚”二字细细的笔划,拼命地顺着那痕迹抠着挖着,喉头颤动,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我记得那天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湿透了,大哥的脸上雨水纵横流落,却没有眼泪。
他的手很凉,反而荒弃了的石碑显得温暖起来。
风哥哥挥着长剑荡开射向大哥和我的箭矢,眼眸破碎。
马车吱吱嘎嘎的碾着青石板路,细雨纷纷,又是一年清明。
我抱着令狐冲坐在大哥身边,风哥哥一手执鞭赶车,一手紧紧揽着大哥,骨节惨白。
大哥低低的叹气,说:“小风。”攥紧了风哥哥的手掌。
出了杭州城门,东行数里,钱塘江江水滔滔声中,忽然隐约听得前边不远处有人低声笑语:“你知道这种感觉多怪吧……碑是黄岛主立的……早跟你说不要乱掰那倒霉的六壬锁——不过自己看着自己的墓,你也觉得怪,是吧,重大哥?”
另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子声线笑了一笑,说了句什么。
大哥的背脊一颤,眼神一刹那就变了。
我和风哥哥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然不见。
“苍神九天”第九重的轻功,究竟会有多快?
细雨中古墓的石碑前立着两名修长而颀俊的男子,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琥珀色的柳叶儿眼流转明亮,微微含笑。另一个年纪稍长,白衣如雪,一双眼沉静而漆黑。
大哥在两人数步开外痴然而立,竟如泥塑木雕一般。
他纯黑的眼里交织着空濛如梦的色彩。
风哥哥咬住了唇,满眼不可置信,却望着大哥微微的笑了。
墓碑前的两个人没料到在这里会遇到别人,呆了呆,正要说话,却听见大哥低低的、试探般的问了一句:“阿楚?”
那两个人的眼色也忽然变了。
那个年轻的男子本能似的向前踏了一步,星子一样亮的眼里分明是与大哥一模一样的迷离空濛。
过了好久好久,他猛地狠狠扑进大哥怀里,拼命拼命的哭。
大哥低声哄着:“都不是孩子了,怎么还是个一掐就出水的泪包……”就如同哄过一千遍一百遍的谙熟。
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偏头向风哥哥一笑。
风哥哥的眼霎时间亮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我歪了歪头,掐了掐怀里最爱哭的令狐冲,心想我家乖乖冲儿都没有泪包哥哥能哭。
回辽河时,一辆马车变成了两辆。
风哥哥和那个不知道是齐哥哥还是重哥哥的白衣服哥哥坐在一辆马车上,四只眼睛不停的向另一辆马车上粘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瞟,满脸写的都是郁闷郁闷,偶尔对望一眼,同病相怜。
把马车交给他们俩一定会撞车,所以本女侠更加郁闷的抱着鼻涕虫令狐冲替两个大男人赶车。
……一车无与伦比的酸味儿啊……
——其实那个白衣服哥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该叫他什么,原本大哥让我叫他重哥哥的,他却深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声说:“大哥,我是封齐。”
除了我和令狐冲之外,好像所有人都是一呆。
泪包儿楚哥哥眸色忐忑难安,风哥哥眼底翻覆莫测。
白衣服哥哥的目光歉疚而黯淡,停得良久,终于垂落下去。
静得教人窒息。
却听大哥的声音里含了些戏谑的笑意:“那完了,老九,凭你这不温不火的性子岂不是被阿楚整日欺负的很惨!?”朗声一笑,抬手在白衣服哥哥脑袋上揉了揉。
楚哥哥“啊”的一声,笑起来。
风哥哥笑着揽住了大哥肩头。
我看看令狐冲,令狐冲看看我。
……不明白。
大哥和楚哥哥日夜不离粘在一起的第三天风哥哥的脸已经黑如锅底,重哥哥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也开始有了不完美的裂痕。
于是在他们耳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风哥哥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小仪,考验你轻功的时刻到了!今晚你和冲儿到树上去睡!”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重哥哥拎出了马车外。
然后我抱着令狐冲坐在树梢,看着重哥哥微笑并坚定的把楚哥哥从大哥身上撕下来,丢进了另一辆马车。
然后风哥哥爬进了大哥的马车,关门落锁。
……这个酸味儿啊。
我想了想,为了睡眠质量,带着令狐冲找了一棵离马车很远的树,爬上去,睡觉。
……结果,第二天早上,风哥哥和揉着腰的楚哥哥一个高呼“独孤九剑”一个呐喊“苍神九天”打得火花四溅不亦乐乎拉都拉不开。
重哥哥视而不见,在火堆旁镇定的烤着几只闻起来就非常难吃的兔子。
我走上前,正看见大哥揉着腰从马车里钻出来,微笑着欣赏对面狼烟四起飞沙走石的打斗场面:“相处的倒很和睦嘛,一点儿都不生分。”
我愈发膜拜大哥。
大哥见了我很开心,下巴一挑,指指灰头土脸的风哥哥和同样灰头土脸的楚哥哥:“怎样?”
我点点头:“好厉害……”
大哥纯黑色的眼弯了弯,眼里柔软温暖的欣慰与骄傲有一刹那几乎便要满溢而出,明亮在雨后洒着淡金色光芒的初晴里,触目惊心的好看。
“……都是你大哥我教出来的。”
三十六、故事
他这句话语意平淡,颇有些慵懒在骨子里的漫不经心,静夜里听来依稀像是笼了层遮掩不住的浅浅疲倦,却又似觉得好笑一般。风清扬眸色一黯,回手将封秦拈着草茎的手掌攥住了,道:“阿秦,你伤得怎样?手很凉。”另一只手轻轻盖上封秦手背,指尖沿着他手掌优雅修长的骨节抚触上探,一分一分,来去摩挲。
这一举动不知不觉地已带了些许旖旎的意味。封秦当年和一干弟兄们胡闹惯了,心内风光霁月,并不在意;风清扬一颗心被眼前之人慨然而苍凉的淡笑缀得狠狠发疼,心使臂,臂使指,情难自已间,一时便也不及觉察。
那人杏核儿似的眼微微眯着,深沉得极了,便仿佛将曾经一生一世的烟水繁华都埋没在那般漆黑如窅的颜色里。
两人一坐一卧,又是片刻的安静。风清扬忽然看着封秦笑了一笑,在他身侧大马金刀的躺下,道:“阿秦,说些别的吧。”
封秦心知这孩子几乎与正教决裂,暗地里定然难过得紧,不忍再触动风清扬伤处,也是巴不得转开话题分散他心神。闻言便笑道:“好啊,说什么?”
风清扬道:“说个故事罢。”
封秦“哈”的一声笑出来,转头道:“说故事?若是十几年前我倒还会讲几个老狼吃小绵羊的故事,到如今可全抛在脑后了——不过那都是哄几岁小孩儿吃饭睡觉的故事,咱们二三十岁的人了,大半夜的我躺在这儿给你讲这么个故事,传出去你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么?”
他这么一说,风清扬也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倒也是,不过你放心,你顶着这么一张脸,人家只道你是我弟弟,绝没人——”他本想说“绝没人看得出你是我家比狐狸还精的大尾巴松鼠老山精”,讨上封秦几句便宜,却听封秦淡淡的道:“你若当真想听故事,我不妨给你讲讲我从前的故事,你听着当玩儿便是。
封秦话音甫毕,风清扬便是一怔:当初他两次听封秦提起过前世之事,对封秦身世也算略有了解,只是每见他念及旧事便神宇寂寥,从不敢多问——如今封秦难得自己开了口,他心下自然极为企盼,但生怕惹起封秦心事,只一动唇,便没说什么。
其时两人并肩而卧,侧目相对,两双眼不过尺许的距离,虽水畔夜雾弥散,睫宇之际犹是一纤一毫看得分明。风清扬神情略略一动,封秦便推知他心思,道:“无妨。”
他一笑,风清扬心底便不由微微释然,笑道:“那好罢,不如说说你大将军府里三妻四妾、究竟多少如花美眷?”
——这句话一出口封秦面上便分明愣了一愣。一时间风清扬也呆了,暗骂自己口没遮拦:这句话问得唐突之至,乃是十足十的蠢话,只是不知自己一向口齿令便,怎么就能张口问出这么一句来。
……然而一颗心或绞结,或浮沉,挣扎也好,忐忑也罢,的的确确想问出口的、只有这么真真切切的一句。
望向封秦时,却发觉他黑眼氤氲,仍然好脾气的弯着,眼中蕴着恍惚如旧的和悦笑意,分毫不见恼怒,却只是愈发的忍俊不禁:“你小子听谁说我将军府里如花美眷妻妾成群的?”朗声一笑,又道:“住将军府的都是外臣,我没有将军府——年轻时在外头打仗,风餐露宿,有个行辕便谢天谢地了,更没有将军府。”
风清扬处江湖之远,对于庙堂上的典章官制从来都是一知半解,听封秦含笑解释,语义含混蹊跷,心下释然之余,又不禁好奇,问道:“你是守边的将军?”
封秦笑道:“守边的将军也是外臣,再不济朝廷上也得给他开府。我住东宫,若是当真不怕死在宫外开了个将军府,按刑律最轻也是幽囚。”
这“东宫”二字风清扬却知道是历代储君的居所,听封秦一句“我住东宫”出口,豁然间醍醐灌顶一般,一骨碌翻身而起,叫道:“啊!你是太子!”微挑的吊眼中尽是惊异,又说了声:“你原来是太子。”
他第二句话尾音上挑,听在耳中便如疑惑一般。封秦笑着问道:“你不信?”风清扬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我自然信——只是没想到,”语意一顿,嘿然笑道,“只是没想到太子竟是像你这般的。”
封秦“哦”的一声,道:“你以为呢?杀兄弑弟屠戮异己,还是混迹后宫纸醉金迷?”他一只手原本被风清扬攥着,趁风清扬坐起身子,便抽回来垫在脑后,正说道:“那是混账,便坐等教人逼宫罢……”蓦地身上一沉,已被一人纵身扑了上来,笑道:“好哇,我倒想问问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混迹后宫纸醉金迷的!”
抬眼,风清扬绀琉璃般的瞳仁便在眼前,彼此相离,不过数寸,薄雾微沉的溶溶落月之下,那双眼便当真如星子般澄亮明澈。封秦一笑,不避不让,依旧双手枕在脑后,道:“你便该是这般活蹦乱跳的神气模样。”
风清扬也是一笑。他顾忌封秦身上带伤,双臂支在封秦身侧,并不敢压实了,肩头的发丝蜿蜒垂落,有几缕便在封秦半敞的襟口一掠而过——那发丝月下看来尤其的黑,而封秦单薄里衣下精致流畅的锁骨映着月辉,却白得触目惊心——一刹那他心里突然一声大跳,似是被什么烫了屁股,忙不迭的重新端端正正坐起身来。
他突然一反常态,封秦也不由一惊,支起半个身子,道:“怎么?”风清扬摇了摇头,只觉心猿意马,腔子里的心跳竟比擂鼓还响上几分,凝神定气半晌,才低声笑道:“……刚才突然想使坏,眼下不会了——阿秦,你……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封秦笑道:“说来听听?”
风清扬唇上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苦笑,缓缓道:“阿秦,倘若有一日我当真有本事护得你周全,有一句话,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封秦眉尖儿一挑,却也不多问,颔首道:“好,一言为定。”想了想,忽然笑道:“眼下我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答我?”
风清扬道:“我不会瞒你。”
封秦道:“那好。”顿了顿,似乎在想该当如何措辞,过得片刻,才一字一字的开口问道:“自咱们再见面我瞧你便大不对劲——小风,你究竟是喜欢上哪家的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文选偶恨死乃了!!!!!!古文都是尚书难度的啊啊啊啊啊!!!!!!!!!!!
人家第一次考古文考到脑抽筋~~~~5555555555555555555~~~~~~~~~~~~
小风风!偶会然乃比偶更痛苦!!!!!
三十七、围巷
这一句封秦问得无辜,听在风清扬耳中,却不啻一副极苦极苦的汤药,一饮之下,舌根僵硬,几乎便将血也呕来。一霎时风清扬全不知当如何回答,呆得一呆,蓦然觉得这人当真是无心之至,心下酸涩气苦,一张脸不由苍白。
月色溟濛,两人相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