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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话,教他走路,教他使坏,眼见他从肉团儿长成满地乱跑的小鬼,疼到极处,便连气也舍不得生……
……今年快十九,还没加冠。他小时候教惯坏,比还骄傲神气,双眼眼角和样,是略微向上挑的。他……他鼻子比高些,嘴唇却比薄……
那时候那人眉眼间淡淡流淌的爱怜与疼惜,只怕他自己也分毫不曾察觉。
绕开楚王府后园石桥上行色匆匆的仆役,穿过湘竹后半掩的扇月门,大楚十四王爷的居室前树白梅开得正盛,无人折枝,遍身缟素。风清扬立在梅树后的风门内,靠着描金的窗格,便听得房中少年低低的叹息。
那叹息依稀熟识,却是在城北小店遇见过的白衣少年。
窗隙恍惚透出安神的药香。那白衣少年声音不大,先悄声几句什么,停得片刻,似乎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问道:“爹爹让好好活着,不听他的话?”
室内另有人哼声。
那白衣少年又是叹,道:“……知道是劝不动,小叔叔,……个样子,爹爹要生气的。总该听他的话。”着便有轻轻的瓷器碰撞声响,似乎那白衣少年端来什么,却不闻有人啜饮。
静片刻,忽听个沙哑的声音懒懒道:“拿开——又知道什么?”边话边冷笑,那笑声中却带着不出的冷漠与自嘲。
风清扬扶着风门石柱的指节蓦然有些发白。
那白衣少年低声道:“有什么不知道。”
那沙哑声音“哈”的声长笑,道:“知道什么!知道他会让好好活着!他什么时候!”顿顿,像是觉察到自己语音中含混沉不可抑的哭腔,深吸几口气,压着嗓子道:“征夷,也知道,他句话都没留下……他……他要回来和喝酒的。”
那白衣少年封征夷字字的道:“……爹爹定。小叔叔,爹爹定要好好活着。如果、如果是……”到此处,声音忽然低下去,过会儿,才道:“小叔叔,哭出来好不好?”
那沙哑声音只是冷笑,道:“哭?哭什么!哭给他们看笑话么!——征夷,句话记死:从今往后,除,谁也别信。记着!”待封征夷应,才喘息似的又笑笑,轻声道:“开窗罢,药味儿熏得头疼。”
风清扬退开半步,只听脚步声近,眼前的半扇木窗已被封征夷推开,药香杳缈,打着篆字样的轻旋,才透出窗外,便被风吹散。
风清扬立在窗后,借着落地幛白纱后暗淡的烛光,不过微微偏头,只眼,便看见软榻上恍如写意的少年。
清华绝俗,俊极无俦。
——倘若封秦是黄沙大漠里亘古吟唱的阕歌谣,苍凉雄阔、回响空远,封楚便是雨夜江畔披发吟的曲辞赋,空灵幽转、而余音袅袅;倘若封秦是将军百战汉将辞家时马畔杆磨去长缨却依然杀意纵横的铁枪,封楚便是江湖十年游侠折柳下斜挂的刃吴钩,吴钩霜雪明,千里不留行——那少年双琥珀色的柳叶眼浅浅掩藏在恍如蝶翼的睫羽之下,倥偬六朝烟水,便仿佛漫星子,也尽数收罗。
……封楚,果然封楚。
软榻上长佩如水的少年支起半个身子,漆黑的发丝流落眼前,张脸却是全无血色的绝白。他望着身侧的封征夷微微凝眉,冷笑道:“最近外面,他们都传走火入魔,早晚是要死,个孩子软弱可欺——呵,让他们试试!”咬牙坐起身子,轻轻握住侄子手腕,低低苦笑道:“记着,征夷,除,谁也别信——只要活着,没人伤得。”到最后,滴泪水滑过削尖的下颌,“啪”地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四级又一次彻底完蛋了!!!!!!!!!!!!!
哼!太子挂了、风风疯了,皇帝和九哥,表怪偶下手太狠!!!!!!!!!
——BY四级这辈子过不去而彻底黑化的死生 1
七十九、三年
……太子卒年三十有四,谥“圣武”。遗子征夷,因封济南王。
太子既薨,举国悼之,俱缟素。太宗哀甚,乃发禁军葬之于怀陵。炀帝闻之,遽失色,呕血以斗计,骨毁神失,不复聊赖。居数月,观者犹无不心惊矣。
端平三年二月,太宗崩,无储,诸子皆欲自立。十二日,魏王阴党殿前都检王宏学,杀黄门监,入青龙门。炀帝怒曰:“竖子妄尔!长兄之位,何由尔肖想!”乃出虎符,嘱令禁军三衙格杀之。十四日,杀商王于府邸,十五日,并杀梁王唐王,十七日,擒吴王,十九日,杀周王,廿日,擒越王,共吴王阴杀之。诸王因不敢妄动。
端平三年五月,炀帝立,改元宏光,赦下。
——《楚史卷?本纪第四?武太子炀帝本纪》
转眼便是季夏,宏光三年的闰五月,日视实沈,分外炎热,青鸾殿外蝉鸣如沸,此起彼伏,终日不止。
而青鸾殿中目光冷冽的皇帝,也略略脱却少年人青涩稚嫩的容颜。
朝野上下盛传着当朝皇帝无情寡恩的猜忌和残忍,弑兄杀弟,屠戮国柱,从不皱皱眉头。那是真正的子怒伏尸百万,廷杖、凌迟、族诛、连坐,九重圣谕道道辞锋冷酷,便是朱砂笔的花批间也透着浓重的血腥气,分毫不计生杀。
但那也的确是个精明之极的帝王,雪白纤瘦的十指玩转几千年宫廷朝堂里争夺逐求的谋略与手段,平叛讨逆,战无不胜。朝中幸存的重臣大多还战战兢兢的记得宏光元年九月御驾亲征平定旧朝南临的场景,皇帝便那么眯着眼浅浅微笑,面不改色的在那据毒死圣武太子的临朝老皇帝身上使尽酷吏院三百六十种大刑。
……却终没人看得清皇帝眉心沉灰般冰冷的死寂。
风清扬抱剑坐在青鸾宫侧窗外古木的枝丫上,透过敞开的木窗,略侧眼,便瞥见长殿中屏退内侍独自发呆的封楚。便如同端平二年腊月里的第次相见,三年多的时光仿佛钟山烛阴气吸吞吐的转瞬,年年冰融雪澌繁花落尽,依然是隔扇窗,彼此不相识,也不必相识。
他在宫禁悄无声息的待三年,不过是为等人。
与封楚心如死灰的肆无忌惮不同,风清扬深知封秦经历之奇,几年渐渐沉敛下来,淘空的心底反而影影绰绰生出个念头,只求封秦有朝日,终究会再回来——念头原本绝无可能成真,但他当年经历惨痛无伦,着实已近痴狂,便像是溺水者手中的根稻草,攥紧,便死也不肯放手。
而倘若那人当真还在,底下能教他出现的,怕也只有处、人罢。
忽听脚步声响,却是封楚唤来内侍,低声道:“传征……传济南王进宫见朕。”那内侍匆匆去。
风清扬皱皱眉,眼望少年皇帝神情漠然,心中蓦地泛上几许苍凉悲悯之意,不愿去听他和封征夷的交谈,单手在身下树枝丫杈上撑,借力施展轻功离开。
他已是而立之年,所历既长,近年又极少开口话,旧事前尘静静回忆得多,性格便与当初的飞扬跳脱大不相同。有时他也会想起曾经与封秦关于封楚的番争论,那时他咬定封楚是昏君不过凭空推测,事到如今,却是亲眼见证那皇帝究竟是如何悄然扶植着封征夷,将自己架空,推向万劫不复。
眼前层层叠叠的桐叶落在身后,晴荫凝碧,便是片竹林。竹林之侧是当年前太子封秦居住的碧霄宫,今上无储,宫殿便直空着。自从当朝皇帝怒杀几名误入此中的新进黄门之后,宫中内侍连碧霄宫外环绕的竹林也不敢再踏进步。
于是风清扬在片宫墙之中,便只见过封楚人。
碧霄宫占地广阔,三年无人打扫,有爬山虎自假山空处蜿蜒而生,勾连交接,覆满朱红的影壁,直攀上大殿明黄的琉璃正吻。墙内几株海棠长得野,落花满地,在墁道的青石缝内尽数萎靡成尘。风清扬踏过庭前落花,轻轻推开大殿西侧的扇角门,“吱呀”声轻响,身形便隐没在长殿里。
他对寝宫早已熟悉至极,三年里所居便在此处,绕几绕,便跃上偏殿屋顶憩息时常待的方檩梁。几日或许将要朝中生变,连日来趁夜行刺的刺客络绎不绝,风清扬颇有数日不曾好眠,此刻神思略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殿内光影暗淡,月斜楼上,夜漏深沉,殿内隐约足音轻轻,似有人声。风清扬微微怔然,耳听那人低低自语,呆片刻才想到来人又是封楚,暗暗叹口气,从梁上跳下地来。
他在宫中日久,几次险些被封楚发觉,清楚少年耳音之洞察几近匪夷所思,举动丝毫不敢大意,甫落地立时穿窗而出,身法仿佛鬼魅——便么起落,匆忙间只见封秦寝殿内烛光微弱,少年皇帝在布满灰尘的床榻上蜷成小小的团,宛若无声的哭泣。
碧霄殿中的守卫早在封楚登基后便尽数撤去,宫殿左近漆黑团,竹影森森,月华如霾。风清扬回眸向殿内若有若无的烛光扫,不觉又是叹,纵身跃上殿脊,心知皇帝任性得紧,今夜万高手再来行刺,少不得仍旧暗中替他打发便是。
便在此时,骤然身后个温温淡淡的声音轻声道:“近日京中局变,还劳多费心。”
风清扬右手在腰畔剑柄上只拂便即移开,转过身来,道:“今夜他在里面,开口话,不怕被他发觉么?”
暗中那声音声叹息,缓缓的道:“他发觉也好,不发觉也好,已不是什么要紧的。”衣裾轻响,碧霄宫正脊走兽巨大的阴影里人缓步踱出,神如玉,衣如雪,眉轩目秀,面色苍白。
风清扬让步,道:“……也罢,他每次来里都神思恍惚,未必发觉得——今夜又来看他么?”
来人微微苦笑,道:“过几日只怕不看他也不成。”眉眼略垂,痴痴凝视脚下琉璃瓦,神宇温柔,便犹如透过那瓦片凝视屋檐下抱膝蜷坐的少年般,半晌,才又道:“听京城传言,十四手底下名影卫武功深不可测,想来就是的。”
风清扬摇头道:“也知道,不是什么影卫。”
来人微笑道:“三年前第次见面就知道,是为大哥。”他眸色漆黑,数年来到“大哥”二字时总不由轻轻震,顿顿,道:“十四树敌太多,要伤他的人不可胜计,明里他还应付得过来,暗里几年多谢。”
风清扬勉强笑,道:“也不算什么,近日刺客忽然多,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等片刻不见那人回答,便在殿脊上坐下,道:“几宿卫增不少,自己小心些罢。虽几年时常暗中过来看他,毕竟……”话未完,却听那人笑,道:“今是来跟道别的。”
他语意如同叹息。风清扬愣,问道:“道别?”
那人头,静静的道:“是。从今往后,便不再来。虽没过几句话,但毕竟还是朋友——十四孩子偏执任性,以后……以后还求千万多费心。”言罢整顿衣襟,揖到地。
风清扬欠身还礼,心头却益发疑惑,拧眉问道:“……究竟出什么事?……究竟是谁?”他与来人萍水相逢,实是君子之交,虽从言谈中大概得知此人或许是当朝亲王,却始终不清楚他究竟是近年仅存的宋魏齐鲁燕五中的哪位王爷。
却见白衣如雪的王爷露出丝极淡极淡的苦笑,缓声道:“在下封齐。”轻轻颔首,白衣展动,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远逸。
风清扬身子震,呆立良久,猛然记起,当年那个给封秦下剧毒的弟弟,名字便叫做封齐。
……宏光三年五月,宋王、魏王、燕王、鲁王反,乱武阳,帝怒杀之。翌日,齐王逼宫,帝驰内城,擒杀之。由是朝中重臣空,无复言叛者也。
——《楚史卷?本纪第四?武太子炀帝本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买火车票~被太阳晒成一只油滋滋香喷喷的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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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储君
百年宫禁,朝兵火。
封楚的手段迅如雷霆,宋魏鲁燕四王举兵谋逆的当日,道密旨传下,武北关囤聚的骁骑大营二十万兵马反扑京畿,转瞬便将武阳城重新控制在手中——他当年位居下兵马大元帅,下劲旅良将多是封秦遗给他的旧部,如心使臂,抽调自如,待得翌日大楚王朝最后个亲王率军入禁逼宫,便见满城禁军衣甲漆黑,如蜂如蚁,望不尽。
风清扬抱剑隐没在皇城正殿重檐殿顶的不彰显处,静静的望着脚下似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宫廷政变——封齐锦衣流丽,自雪白渐渐沾染洗不脱的血色,被皇帝麾下身经百战的羽林磨去身周愈发稀疏的亲卫,直到最后人。
封楚面沉如水,禁军环拱,漆黑的帝衮被猎猎硬风扯出几许笔直凌锐的杀意,淡薄的唇角尽是嘲笑,冰冷无情——便仿佛回应他的冷笑,封齐也是然般的微微含笑,袖底痕鲜血滑过掌中长剑破碎的缺口,流入白玉阶细细的缝隙里。
他眼眸黑如曜石,深不见底,竟比封楚更肖似封秦,而眼中如有所语的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