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眼眸黑如曜石,深不见底,竟比封楚更肖似封秦,而眼中如有所语的哀凉,又与封秦绝然不同。风清扬不知不觉的叹,想转过眼去,不料正对上封齐的目光。
那目光微有错愕,似也想不到风清扬便在此处冷眼旁观,停得停,忽然淡淡笑,扫封楚眼,向风清扬微不可察的头。
风清扬眉心紧,沉吟刹那,也头。
——当年封秦死于封齐之手,然而不知为何,风清扬对封齐的恨意却始终模糊难明:那子的眼神太痴,曾经青鸾宫外隔着门悄无声息的深深顾,于风清扬眼中,便不由忆起当年洛水之畔场不能罢不得的沉沉缄默,同病相怜,已成惺惺。
世上痴人应如,肯将性命付离殇。
遥遥只见封齐轻轻掸去雪白衣摆上战火染的灰烬与浮尘,转过眼来,微笑道:“十四弟,似乎败。”
皇帝缓缰冷笑,指隙刃凝碧,勾魂摄魄。
岁月如梭,倏忽已是宏光五年,四月季夏,蝉声未起,几树桃花盛极而败,微风吹过,落红如雨。当初几乎被战火烧成副空架子的青鸾宫近年来修葺得精致无伦,窗内为隔绝暑气而放下坠玉流苏的湘竹卷帘,依稀个低沉悦耳的声含笑上句什么,便惹起阵莺莺燕燕的笑语相和。
风清扬坐在假山石后重重叠叠的树影里,低眉拂拭手中长剑。
阿秦,是第五年。
殿外长方的青砖墁地,两纵夹着三横,摆成组组端正的方。今岁雨水大,常年不见阳光,厚厚的青苔填满砖缝,铺排开去,便写就个个老绿色的“回”。
那人却依旧不肯回来。
蓦听得破风轻响,枚彩线缠就的皮球从门内斜斜飞出,越过地面上无数青苔书写的回字,扑通声跌进殿左荷塘。殿中惋惜似的子叹息纷纷响起,鹅黄的人影闪,却是名宫婢教主子打发出来到水边捡拾。
荷塘离假山不远。风清扬跃下假山,正想熟极而流的避开,却见墙外个身材颀长的蟒袍少年正引着两名朝服华贵的古稀老者,步履匆匆的望青鸾宫走来。
那少年身形风清扬熟悉得紧,正是被封为济南王的封征夷。五年光阴倥偬,当年单薄安静的少年已然比封楚还高些,双纯黑的柳叶眼温温淡淡,多些沉默持重的神情,却安静如往昔。
他与封楚眼眸的颜色不同,眉梢眼角精致而流畅轮廓却是惊人的相似,舒朗典雅,似落拓似风流——恍惚之中风清扬觉得,倘若封秦还在,或许也该是般清俊无俦的眉眼——只是封楚失于冷冽刻薄,封征夷失于恬淡落寞,许多年前那人不着字的朗然笑,终究是再没人学得全。
然而生实是从未见过那人面,荒唐的,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罢。
便如同五年的光阴太长,长得几乎湮灭记忆里那人借书生皮囊而温厚带笑的容颜,有时清宵惊起忆及旧梦,却只记得梦里抹柔软的淡灰皮毛,再后来,便是宛如眼眸般深沉如窅的黑暗。
封征夷身后跟着的是当朝太傅和右丞,风清扬本对朝廷之事毫无兴趣,但两位老臣连年入宫苦谏,他便是再无心去记,也已牢牢记住——两人朝服入宫无非是以头抢地哭谏番,什么“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贤者敕其材,故君者,切不可荒废朝政沉迷色”之类的老话。得多,便是风清扬也不愿再听。
他心知青鸾宫中只怕又是阵混乱,索性依然闭着眼假瞑,等前殿渐渐静,才睁开眼舒舒筋骨,瞥眼,便见两位老臣被内监扶持而去,脚步蹒跚。
封楚抱臂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
封征夷站在他对面,半晌,轻轻的道:“小叔叔怎么连‘诛九族’样诛心的话都出来吓人?太傅他们……毕竟是忠心为国的老臣。”
封楚笑道:“是忠心为国的老臣就往朕里带?明知朕听他们的话非折上十年寿不可,怎么,也盼朕早死?”
封征夷叹口气,低声道:“小叔叔!”
封楚“扑哧”笑,摆手道:“和着玩儿——话两个老儿进谏无门,居然想起钻的路子,也是好事,前些年进内阁,朕瞧如今也算从群老家伙中间把个威立起来。那些将军用着还好?是下兵马大元帅,可要学着爹爹,把下兵马都收拾服帖,无兵权无实权,记着。”
封征夷默然片刻,道:“是。”顿顿,又道:“当年晋王谋反,朝中有威信的将军都被小叔叔清理空,眼下也没人生出拥兵自重的心思来。小叔叔,两个月没露面,内阁民政积案子,们不敢僭越。”
封楚笑道:“是是,朕明白。内阁几个老家伙倒是当真只剩下嘴皮子功夫。样,征夷,朕加内阁首辅之位,统领内阁,位列朝臣之首,有擅专之权。还有,过几搬进碧霄殿罢,过端午朕加储君,那宫殿……那宫殿朕解禁令,打扫干净就住着,济南王府若舍不得,留着给当别业。”
假山后风清扬低低叹。
封楚番话侃侃而谈,到后来,饶是封征夷再镇定亦不由变脸色,道:“小叔叔!”见封楚“嗯”的声,意似暇甚,温润的黑眼中蓦地涌上阵不出的失望恼怒之意,咬下唇,道:“不成!”
他自来处事柔和,从不与封楚别上半句,言既出,封楚不由愣,笑道:“怎么?”封征夷深深吸口气,道:“不当的储君,不进碧霄殿。小叔叔,不喜欢朝政,帮手包揽便是。是王爷,不要个位子。”
封楚眉峰沉,笑容却是不变,低声道:“胡,位子是借爹爹的,总要还给,眼下宗室就剩咱们两个,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别跟朕闹别扭。”
封征夷睫眼低垂,摇摇头,良久,突然抬起头,眼神坚毅,字字的道:“的心思,不知道么?”
他声音仍是放得极轻,封楚宽大的袖角却略略震,道:“知道什么?”语调已然冷下来。
封征夷淡淡的道:“不闹别扭,也别装糊涂。小叔叔,好好的当皇帝,位子便当是爹爹给,不要。”移开眼。
他眼光正望着碧霄殿的方向,神宇寂寞,更深沉的什么却被覆盖在寂寞之下,分毫读不明晰。封楚思绪震荡,不由自主的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及见那大殿明黄的琉璃色透出竹林,心底却不知怎么生出几分不甘不瞑的绝望之意,百转千回,竟似怨毒入骨,猛然回过头来,厉声喝道:“来人,给朕把碧霄殿烧!敢留下片残砖碎瓦,朕诛们九族!”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下一章太子不出场那一定是这文BE了~~~~~~~~~~~~~~
=
最近考试,更文很慢~银家不是故意的~ 1
八十一、重逢
他神情狠戾而决绝。封征夷与暗处风清扬心知封楚平素对碧霄宫珍视得紧,想不到他开口便是么道谕旨,都不由怔。直到那传旨的内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去,封征夷才似猛然醒觉什么,促声问道:“当真,小叔叔?”
封楚微微冷笑,道:“不要,烧便是!”别过头负手而立,便如赌气般,再不愿理会侄子。
封征夷双黑眼紧紧盯着封楚,字字的道:“不怕后悔么!”轻轻咬下唇,便要出殿去追那传旨的内监。猛听得身后衣袂破风声起,却是封楚抬手袭向他颈后“风府”大穴,喝道:“回来!”
出手已近杀招。封征夷微微失色,叫道:“小叔叔!”匆忙之下身子前倾,才堪堪避过,眼前黑发飘拂,却是鬓角已被叔父的指风削下缕——他与封楚武功虽出同源,却尚自相差半筹,眼见封楚攻势源源不绝潮涌而来,只得凝神接招,无论如何,却再也无法脱身阻拦那内监。
风清扬在石后静静望着叔侄二人动手,面容平静,反而有些无动于衷。
时隔五年有余,他心里始终笃定封秦终究会回来。念头起始微末,由微末而蔓生,由蔓生而倾覆,由倾覆而凝着,便犹如日日夜夜将自己蒙骗得狠,多么荒忽离奇的游思都可以耸然成场坚不可摧——封楚是痴,他也是痴,封楚痴在入骨的偏执,于风清扬自己,又何尝不是偏执。
……烧罢,烧也好。若明白他究竟如何绝望,便终有日会见到。
光明妍,被头顶压枝的厚重橘叶隔碎,染就地的斑驳落错。中庭演武的皇帝与亲王举手投足招式凌厉,被红玉充耳滑过的黼黻鼓荡映来,却又优雅秀逸,举重若轻。
依稀便似那人衣裾流转,俊极无俦。
仿佛刹那周遭就变作记忆中的绿竹参的小巷,那人低沉悦耳的笑声便在耳边,带些孩子气的调皮,又像是看透生死,浑然洒脱。风清扬抬起眼,不知不觉的偏头去看远处渐渐火起的宫宇,眼角余光却隐约瞥见封楚广袖轻扬,线疾电也似的银光斜剌里射将过来,直扑自己面门。
封楚出手极是狠辣,那银光转瞬即至,倏忽与风清扬相去已不虞半尺。风清扬未料到封楚骤然发难,仓促间长剑斜摆,剑铗对着银光轻轻磕,借力倒退数尺,才堪堪避过——只听“铮”的声,那银光钉进旁的假山石隙,却是柄三寸来长的细薄小刀,刀身宽逾指,兀自轻轻颤动。
风清扬藉以藏身的假山占地不广,退之下身形便全暴露在封楚叔侄眼前。他暗中护在封楚身侧五年有余,被封楚发现却还是头遭,刹那不暇细想,只觉颇为尴尬。封楚却也在此时收手,双亮极的柳叶眼自风清扬周身上下来回打量,冷冷笑。
封征夷微微喘息,望风清扬片刻,蓦地似想起什么,动动唇,却没有话。
宫苑内气氛时颇为诡异,三人相对而立,仿佛各自戒备,又仿佛相安无事。过得片刻,终于封楚开口道:“阁下好身手。三四年前,朕便觉得身边该有阁下么个人物。可阁下也着实厉害得紧,些年无论朕如何留心,总是无法逼得阁下现身——方才若不是阁下气息稍有波动,阁下还要在朕宫城里藏上多久?”
风清扬摇摇头,道:“……只为等人,没有……恶意。”
他许久不曾开口话,此刻语音哑涩,便如烧灼般。句话出口,自己也觉得难听至极,露出丝苦笑,便闭口。
封楚鼻中哼,道:“等人?等什么人?”沉吟片刻,又道:“朕没见过,是谁的人?是……大哥的旧部么?”
——他表面上放浪形骸,心内却始终存有线清明,料事奇准,虽与风清扬素未谋面,却也大略知晓人始终在暗处相助自己——然而风清扬的身份来历匪夷所思,他却仍是想得岔。
风清扬苦笑道:“……不是阿秦的部下。”心知事未必解释得明白,便又摇摇头。
他句“阿秦”出口,封楚眉尖儿便不自禁的跳,正要问:“叫他什么?”忽听直不曾开口的封征夷低声道:“是先父的朋友,记得。”风清扬似是震,默然不语。
封楚双目微微眯起,道:“大哥的部下朋友朕都识得,朕没见过。”见风清扬神宇落寞,依旧不答,淡褐色的眼只是静静注视着起火的碧霄殿,心底不知怎么骤然烦躁起来,沉声道:“不回答,朕便逼不出么!”并指成刀,斩向风清扬咽喉。
他出手快极,双手前刻尚拢在袖中,霎时间便已狞着脸连攻三招,招招俱是煞手。风清扬微微摇头,不愿与他动手,右手连鞘攥住长剑,剑鞘轻消去封楚来势,飞身便退。他五年来参悟良多,此时武学修为已较封楚为高,柄长剑连消带打,封楚时便攻不到他身前。
封征夷叫道:“小叔叔,别、别胡闹!”
封楚冷笑道:“什么胡闹!”身形圆转,不知用什么身法,人已绕到风清扬身侧,匹大袖绷得笔直,袖底五指成爪强抓风清扬剑鞘,竟是要以硬碰硬夺下他手中长剑。风清扬神情变,道:“小心!”手指略松覆上剑柄,“刷”的声轻响,长剑脱鞘而出。
其时他剑上已然布满真气,下长剑出鞘,却将个只剩下残余内力的剑鞘送到封楚手上,看似凶险,实际上却是容让。封楚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挥袖远远将剑鞘摔在边,喝道:“出全力!”蓦然怔怔,停步道:“是……苍神九!如何学会苍神九!?”
他住手不攻,风清扬便也罢手,低声道:“不必问。”封楚拧拧眉,突然间像是想起件极可怕的事,厉声喝道:“大哥是怎么死的!问、大哥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因为——”个“”字尚未出口,猛地丹田中缕真气走得岔,舌根腥甜,脑海中旋地转,登时人事不知。
驱散青鸾殿中的莺莺燕燕,偌大的长殿便霎时空旷下来,重帷低拢,烟走轻篆,玉钩上半卷的珠帘散落,明黄的流苏浅浅划出窗底清风微凉的过痕。
封征夷遣退年迈踯躅的太医与身后肃立的两排内监,先将封楚冰冷的手臂掖进锦衾,才偏过头对屏风道:“人都走。”屏风后青衫闪,风清扬绕出来,轻声问道:“怎么,是受内伤?”
封征夷叹口气,道:“是老毛病,他从前练功的时候出岔子,直没好过——那年他闭关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