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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唉……」
轻轻吐出一口郁浊之气,羞涩的娇态蓦然一褪,细眉颦成小丘,似有许多愁绪。
自幼入堡至今已有十数载,她对他的情意昭然若揭,人人都抱持著欣然接受的态度,期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共偕鸾凤,成就一番喜事。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对待她,看似有情却无情,叫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意。
胶著的暧昧情况维持著不明状态,不进也不退地蹉跎年少时光,她还有多少青春能这麽耗著,大喜之日似乎遥遥无期。
而他也未曾许下承诺,都是她单方面恋慕著,眼神一直追逐著他昂然身影。
似花归期,春泥以尽。
「姑娘家不好叹息,好福气会遭水灵窃了去,你大可宽心,他绝对是你的。」她不允许有变卦。
绝对太空泛了。「姑姑,您真认为他会娶我吗?」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有我在,我会打点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等著当新嫁娘。」最後的一著棋,不能出错。
她在白家堡已经没啥地位了,每月零花不过数十两银子,光是买胭脂花粉都不够开销,她不找个有力靠山来怎麽成!
只要醉雪成为白家堡的当家王母,她还怕招不来风雨吗?到时要金得金,要银得银,珠宝首饰大肆入库,大宴小宴不断,完全掌控在手中。
别说她势利,无夫无子的寡妇总要藏些私房才能确定後半生无虞,女儿出嫁是别人家的媳妇,不可能事亲至孝地接她共享天伦。
所以还是靠自己最稳当,努力攒些银子。
「夫人,沈小姐,渡头到了。」
船夫朗声提醒,於是两人相偕走下船舱,并命侍女准备好行装上岸。
轻轻的碰撞声,船靠了岸。
「醉雪,不管发生什麽事,你要坚信自己才是最适合白家堡的女主人,千万勿受外人影响。」
沈醉雪突生不安的问道:「怎麽了,姑姑,是不是表哥有了别的女人?」
「一时迷惑罢了,你别放在心上,只要讨好震天就能入主白家。」她得先好好建立起侄女的自信心。
「那麽是真的有喽!」一抹哀伤浮上她多愁善感的眼眸。
纤细的身子陡地一抖,宛如无骨柳条般垂立寒风中,上了朱色的唇瓣微失颜色,心中抽痛著。
「逢场作戏当不得真,震天是聪明人,岂会分不清璞玉和劣石,你定稳坐正室之位。」纳个妾无损她的地位。
沈醉雪苦涩地轻咳几声,单薄的身子顿觉得冷,拉拢著披衣步下船板,泥地的实在感带给她些许的勇气,仰起头眺望一片青翠。
或许,她该大胆的跨出一步,去保全那一份迷离不清的真心。
只因爱呀!
白震天的确是聪明人,为了软化心上人的固执,他修书请来八王爷开解,并乘势提亲立誓,绝不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
有道是精诚神佛动,金石亦为之多心。
拗不过众人的连手施压,百般无奈的辛秋橙终於委屈地点了头,大婚定在秋芒日。
原本白震天有意早日迎娶美娇娘,但是八王爷府里喜事一桩接著一桩,好日子难挑,所以一延再延,最後决定在八月。
而现在辛秋橙的身分是白家未来的王母,理所当然地住进晓风居,两人同寝同宿宛如新婚夫妻,没人敢多说一句是非。
除了当事人。
「你有完没完,这麽多衣服我根本穿不著,还有这些珠钗、玉饰、环镯摆了三大箱,你当我是进贡的母猪,非得招摇才像话啊!」
四季衣物十八款,一款七式皆不同花色,貂衣、长袍、绫罗衫件件不缺,绸服纱裙一应俱全,林林总总摆满一屋子,够她一天换穿一件新衣犹有剩,来年仍是新。
更别提一箱箱陆续搬进来的珠宝首饰。
她知道白家堡富可敌国,但是犯不著这麽铺张浪费、钱财可以用於其他地方,不用一口气压死她。
「秋儿,你在咆哮。」白震天闲凉的消遣她一句,一手枕在後脑勺。
「我没有在咆哮……」回音一旋,她脸一臭地收敛喉音。「好吧,我承认声音是大了些,可这全是你逼我变成泼妇。」
「我喜欢你撒泼的模样,美极了。」在他眼中,她无一不美。
不过,他偏爱不著寸褛的她,尤其是在他身下宛转娇吟的媚色。
简直酥人。
辛秋橙无力的抚抚额。「我发现对牛弹琴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最贴切。」
「你是指我和牛一样忠厚、老实又辛勤耕耘吗?」他大言不惭地自行曲解含意。
「不愧是生意人,反话说来顺口不咬舌,你拖得动重犁吗?」一头嗜血的狡狼。
用牛形容他,牛会觉得遭污蔑,不被尊重。
白震天斜睨她平坦的小腹,「我很努力在播种呀!说不定来年就蹦出个娃儿喊爹。」
「不正经,尽说些令人难堪的话。你应该去巡视名下商号。」最好别来烦她。
起先她会有些难为情,因为他老是不安分地冒出闺房间的私话,磨久了脸皮变厚,她不再那麽在意羞人的话语,有时甚至会回个一、两句。
对付无赖的办法就是心平气和,不要受其影响而左右情绪,否则气死的是自己。
「秋儿娘子,咱们造个大浴池如何,方便……」他眼神轻佻地搂著她呼气,小声地低喃两人的私密。
「满脑子邪恶思想,你只是贪一时新鲜……」她的表情一下子黯了几分。
微怒的白震天施加压力地握紧她的手臂。「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诚意。」
「你不是我,你无法感受我那种近乎害怕的恐惧,我不想拥有之後再失去。」她惶惶然地偎在他怀中倾诉。
小时候被亲人遗弃的伤害太强烈了,始终有个阴影存在,她做不到全面的交心。
喜欢他是不容置疑的事,不然她不会甘愿献出处子之身予他。
努力克制懦弱的本质,强迫自己要独立自主,她维持著优雅的外表,凡事做到公正、明理,其实内心深处是渴望有人呵护。
只是,有爱就有伤害,她实在太害怕空虚和寂寞会再度侵袭她脆弱的心防。
因此,她不敢爱人。
「傻秋儿,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树缠藤,藤缠树,我们生死相缠,永难分离呀!」他爱怜地抚梳著她的发。
「震天,树虽然只有一棵,但藤蔓却有无数,与你纠缠到死的不只是我。」她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白震天了解她的不安,他解下随身佩带的水龙吟,划破掌心滴血入沁。「它代表我,代表白家堡,如果我负了你就毁了它。」
他亲手为她戴上,冰凉的玉面冻醒了她的理智。
「你疯了!这是你白家的传家之宝,也是号令所有商号的象徵,你怎能把它给我?!」她推托的不敢收。
「因为你是我爱的秋儿,我的妻。」他收起戏谑的表情,深情的凝视著她。
为之动容的秋儿噙著泪。「不要对我太好,我会爱上你的。」
关在心房的吼兽不断刨门,她会支撑不住。
「爱我吧!你没瞧见我早已展开双臂等著你上前。」他只想宠著她,不论好壤。
「爱我会很辛苦,不值得。」她努力眨出要落不落的泪珠。
自欺欺人。
她要他全心的爱,唯一且专注。
裹足不前的是百转千回的心结,她怕没有能力爱他,最後两败俱伤。
「商人有的是耐心,看上裹著黑肩的璞玉一定占为己有,慢慢琢磨出玉的光华,让它只为我发光。」他强悍地贴著她的清眸说道。
他要她看清楚他眼底的无伪和真诚。
辛秋橙轻抚上他的脸颊与之对望。「万一你判断错误,雕琢出一块顽石呢?」
「我会继续错下去,用我这双手把它磨成七彩图石。」意思是绝不放弃她。
「如果在你生命中出现绝妙好玉,你舍得不去掠夺?」人的贪,在於无限。
白震天笑了笑,重重地吻红她的玉额。「欣赏不心动,因为你太爱记恨了。」
「白、震、天——」她嗔恼的一喊。
「秋儿,你该对自已有信心,八王爷府的‘息事’丫鬟名震京城,随便使点小手段就够折腾人的,你还有何不放心。」
「我……」她定下心反省自身的偏见。「你太傲慢了。」
「啧,高傲的雁鸟向扁嘴的水鸭说:‘你飞得太慢了。’,不知娘子有何看法?」他挑眉一逗。
释怀的辛秋橙玩比著他的大掌。「嚣张的水鸭回流浪的雁鸟一句话——你没有家。」
家,心也。
「你的家在这里。」白震天温柔地握住她的小手往胸口一搁。「你不需要再浪迹天涯。」
「永远不要对我允诺永远,我只要活在当下。」她主动挑逗地抚弄他的胸膛。
「学坏了,我的好娘子,有你就有我。」她还是傻得令人心疼。
没有承诺就不会违背,她仍有一丝丝不确定。
不过,他会说服她。
因为爱。
她佯装不快的拧眉。「显然还不够坏,你没有意乱情迷的扑上我。」
勾引著,似水的眸心漾著春色。
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无限妩媚。
「看来你是瞧不起君子了。」他轻笑地吻住她,一把抱起她往内室走去。
天哪!她真迷人。
气息微微不稳的白震天顾不得谁调戏谁,一帷纱幕放下,多少缠绵爱恋随著呻吟声溢出。
或许是一场男欢女爱,但两人交付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恒久不变的爱。
在生命撞击的乐谱中。
门,悄然地由内而外掩上。
一道俏丽的人影吁了一口气,羞红的脸蛋微透露出刚才差点又坏了一件好事。
她真的不是存心偷窥,反正只瞧见纱幕後上下起伏的背影而已。
一身清爽的白绿蝶有著好心情,她今天学了一招掷骰子的技巧,三次有一次是豹子耶!白大哥说她可以开班授徒当起师父了。
最近大哥忙著和嫂子卿卿我我,无心约束她放纵的举动,所以她天天都快乐地出游,享受前所未有的任性。
以前九云哥老说她没见过世面,不懂人心的黑暗面,要她多学、多看、多走动,如今都已实现了,还有哪里比得上赌场更加险恶,完全浮现出人性的贪婪和自私呢!
十赌虽然九输,可是在「高人」的指点下,她小赢了几回,乐得她快掀了屋瓦。
白大哥谦说自己是不学无术的赌徒,耍几把不甚高明的赌术,要她小心点别学八王爷的三千金输掉终身,能不赌就别沾染,像他一生就毁在赌上。
她不懂他在遗憾什麽,唯独晓得自已一瞧见他就分外喜悦,心头甜滋滋地不愿和他有隔阂。
而且白大哥人好好喔!会陪她逛市集和游湖,见她喜欢小摊上的珠花就掏钱买下,不会像和儿、莫儿要考虑个老半天,还和小贩讨价还价。
她抚抚前额兀自傻笑,稍早白大哥送她回堡时,一个不经心,唇划过肌肤的温热犹在,她似乎变贪心了,想要更多更多的「意外」。
「哎呀!哪个奴才敢撞本小姐?」才想著意外,意外就来了。
「跌跌撞撞地像什麽样,哪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和娴静,真是丢尽我的脸了。」
不高不低的责备声隐含著一丝不快,揉揉手肘的白绿蝶己由矫情的口气中听出来者是谁。
她嘟著嘴不甚庄重,不在乎一迳的批判。
「娘,表姊,你们回来干什麽?」华山的和尚、尼姑全还俗了不成。
「你想气死娘好快活呀!不回堡要我老死在异乡吗?」一点好听话都不会讲。
离开了大半年还是不长进,毛毛躁躁得不像闺阁千金,真不晓得她的个性像了谁家的婆娘,见了人像是来讨债的,丝毫不讨喜。
好在有个醉雪可依靠,若是巴望她这个女儿能有点心眼,不如行乞去还快些。
「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娘要死还不是容易的事。」与龟鹤同寿。
沈月琼恼怒地一绞锦帕。「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女儿,老是触我楣头。」
「娘,我也有相同的困扰,会不会是产婆抱错了孩子?!」她谁都不像。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绿蝶不买帐的皱黏著五官,「你们不出家了吗?我本来还打算送香油钱上华山给你们买僧衣呢!」
「没把你这个小滑头调教好,佛陀怎麽也不肯收我入佛门。」她呕气的一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