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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从他咽喉射入，直透后颈；一支从他左眼射入，穿透了后脑。鲜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当即毙命。
联军士兵大惊，哗然散开，此战张须陀军或许会失败，但是张须陀如果拼命冲杀上来，却是没有谁能挡得住。
张须陀策马前行，轻易的便冲出了十余丈，但越往前行，敌军便越多。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扭头向后望了一眼，张须陀面色微变。只见身后的隋军，已经完全混战成了一团，在程咬金率领下，左支右绌。
八风营战阵早已分崩离析。隋军和高丽联军犬牙交错，拼命厮杀，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倒下。
虽然倒下的人中，高丽联军比隋军多出许多。但高丽联军的数量，却也是隋军的十倍有余。中军的八千人，如今已然死伤过半，而这些人全是他从齐郡带来的子弟兵，让他看得心如刀绞。
如今还跟随着他的，便只有两千多隋军。不过这些人个个都是会些武功的精壮汉子，虽然和敌军激战了数场，但是损失颇少，大半都安然无恙。
不过，联军士兵见到张须陀已陷入重围。胆气又壮，脸上惊惧之色渐去，开始蜂拥而上，如恶狼一般猛扑过来，并越聚越多，拼砍杀被围在核心的隋军官兵。
如今八风营已被破，张须陀的大军再非钢铁一般不可摧毁，而是如同沙墙一般开始分崩离析。
张须陀见状眉头深锁，咬了咬牙，挥起马槊，再度杀死了数名敌人，然后纵身一跃而起，在空中往长弓上搭上四箭，再度放出。
只听“嗖、嗖、嗖、嗖”四声响，数名高丽军士兵再度倒地，可他的神弓就算再厉害，在联军士兵无穷无尽一般拥来的情况下，又能杀得了多少敌人？
他本来带出三千骑兵，在冲到离高建武只有百余丈时，已伤亡过半，只余一千余人。
在满山遍野的高丽联军人群海洋中，张须陀那高大威猛的身体，有如茫茫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孤独中带着落寞之情。
高建武原本见张须陀再度逼近，有些害怕。本想后退之时，却发现他只有孤身一人，而和自己的距离尚有百丈之遥，根本无足为惧。
于是，他胆气再度雄壮，见到张须陀势单力薄，方大声喊道：“儿郎们，都给我冲上云！杀了张须陀，凡击杀此人者，赏黄金百两！”
高丽军众兵士见到张须陀已是英雄迟暮，身边并无兵士，也觉得此人不过如此。于是纷纷一涌而上，齐声呐喊，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天空。各种长枪砍刀，挠钩绊索都纷纷向张须陀身上招呼过来。人人都想杀了张须陀，得到那些赏金。
张须陀反手挥动马槊，在身体周围一挥，数十样兵器便飞到半空之中。
他这时手中马槊连连刺出，身边抖出数点冷芒。身边围过来的联军士兵皆尽手捂胸口，栽倒在地。
张须陀的确不愧为隋军第一猛将，看似随意的一挥马槊，却也力道无穷，远非一般联军士兵能敌，他虽箭术极高，但使用马槊时，也挥洒自如。左挑右刺，每一击都角度极刁，让面前的敌人连招架都来不及，纷纷咽喉中枪而倒。
联军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又如同潮水一般急速度退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出鬼没的槊法，根本无法抵挡。
高建武等人虽然知道张须陀勇猛无敌，乃是隋军第一勇将。但也只是耳闻，没有目睹，如今他们身临其境时，才知道张须陀的可怕之处。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人能够有如此大的名头，武功的确高出常人。
前方高丽联军霍然散开，张须陀催马前行。
而此刻，无数隋兵已经身首异处。战场上早已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到处是残肢断臂，以及无头尸体。活着的人只要还没有断气，哪怕是伤再重，也都咬牙拼杀。手中刀枪纷纷向身旁边的敌人招呼。
高丽联军此刻也是杀红了眼，豁出去性命不顾，前仆后继的围攻隋兵，将一直被隋军压着打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由于张须陀向敌人主帅杀去的行动，吸引了高丽联军的大部分注意力。程咬金带着两千多伤兵总算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着后方逃去。
在狂奔十余里后，他们走到了一条小河边。此时已是洪水期，河水汹涌。程咬金咬了咬牙，他下令让所有士兵全部下马，然后将战马赶往河边的一处密林。而一千多伤兵则一起跳入冰凉的河水之中，泅水向对岸。
高丽联军的追兵赶到河边，却被战马的马蹄印误导，向那密林处追去。
程咬金渡过河岸之后，又向前走了数里，才躲入了远处的一道山坳之中。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张须陀带着千余隋军，弯弓搭箭，纵马提枪，猛冲了一个时辰，却是毫无进展。而身边的敌人却是越聚越多，部下是越来越少。
虽然高建武离他距离已不到百丈，但却是始终无法再靠近一步了。
张须陀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摘下马腹挂钩处的长弓，张弓搭弦，向高建武瞄准了过去。虽然这个距离他可以勉强射到，但却不敢保证能射死高建武。毕竟此人身为高丽军主将，身边护卫众多，而且高建武本人也有武功底子。
当张须陀的箭头对准高建武时，高建武立刻便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人类与生皆来的，对于危险降临的本能反应。
高建武心中大惊失色，立刻纵身跃起，向着自己左侧斜飞过云，“嘭”的一声，已经撞飞了一名亲兵。
而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嗖”的风声响起，羽箭擦肩而过，带出他肩头的一股血花。
高建武虽然受伤，但足下却是并不停歇。他双足一点，身体从马背上倒飞回去，迅捷无比，转瞬间便跳到了数丈之外。而他身下的马匹却是头颅被张须陀的利箭贯穿，嘶叫着倒地毙命。
张须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如此志在必得的一箭，也被他躲过了。见到高建武身边的亲兵已经全部围了过来，个个手持盾牌，将高建武围在核心。他便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射杀高建武的机会。在敌人已经有了防备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再偷袭成功了。
眼见高丽联军已经嚎叫着又冲了过来，身边的亲卫也伤亡惨重。万般无奈之下，张须陀只得下令撤退。
而高建武见张须陀军已经不能坚持，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算是胜券在握了，张须陀已然失败。
第170章 穷途末路
张须陀率领残存的部下夺路狂奔，总算暂时摆脱了高建武大军的追击，远离了联军的大营。而此时，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七百人。
而一路向西撤退时，他陆陆续续收拢了三百多个失散的败兵，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程咬金是否已经突围出去，也不知道前军和后军现在的状况。
在稍微休息一会之后，张须陀命令士兵吃了点干粮，然后他再次跨上战马，提起马槊，准备继续去收拢失散的隋军和找寻秦琼、罗士信、程咬金等人的下落。
而许多受伤的隋军士兵，在这一倒下休息之后，便已经再也站不起来，只能永远躺在那里了。
他的几名亲兵却是上前一把拉住张须陀的战马缰绳，泪流满面道：“将军，不能再出去了。现在将士们战斗了一天一夜，人困马乏。如果留在这里，等待陛下和宇文将军、屈将军的援军到来，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现在还出去，遇上敌军便是死路一条了。不如我们往旁边的林中撤退吧，等缓过今天，我们汇合了陛下和宇文将军、屈将军的兵马，再去找高丽狗贼报仇吧！”
“你们休得再劝！我怎么能置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于不顾？是我张须陀将他们从齐郡带来高丽的，我便要把他们再带回齐郡去！哪怕就是他们牺牲了，我也要把他们的尸骨送回家乡，让他们叶落归根！”张须陀听闻之后，却是满脸通红，虽然他也精疲力尽，身上伤痕累累，但却满脸坚毅，目光中却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绝然之色。
“将军，此处地势险要，又有茂密的从林，突围出去的弟兄们，估计大都已经逃进了山林。而没有被围的弟兄们，从昨晚激战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如今就是想去救他们，也已经晚了。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您在，八风营的灵魂就不会灭，将来您依然能够带领我们重新建立起一支纵横天下的铁军。到时我们再杀来辽东，找这些高丽狗贼报仇血恨！”那几员将领再度劝说道。
他们实在不愿意看着张须陀再带人冲杀出去了，先不说还能找回多少人来，就算找回来了，只怕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如今跟随着的六百多骑兵，大半身上带伤，还能坚持战斗的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人。这个时候再冲出去，就等于是送死。
张须陀叹了一口气，目光如矩，看了看身边横七竖八躺在草地上的部下们，沉吟了片刻，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不可能丢下任何一个兄弟！你们在这里暂且休息，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挥起马鞭，猛打了一下马屁股，纵马狂奔而出。那将领咬了咬牙，大吼道：“走！跟将军一起去吧！”
随即，他便召集了上百个还能动的骑兵也跟着杀了出去。
而此时，在高丽联军大营方圆三十里内，到处都有一个个战团，那里都是隋军和高丽联军的骑兵在战斗。不少骑兵的马匹早已经被杀，他们不得不下马，如同步兵一样，几个人背靠背一起拼死战斗，力争在自己死前能够多杀几名敌人。
此刻已经是午后，高丽军分作两批，一批在吃饭，另一批继续追杀隋军。他们以千人为单位，分作三十多支部队。在自家大营周围不断搜索着逃散的隋军，只要一发现隋军，他们便会群起攻之，将其斩尽杀绝。
而高建武、乙文支德心中最着急的，还是没有找到张须陀。要知道他们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孤注一掷就是为了击溃张须陀。扭转战争形势。如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最后却让这位隋军第一勇将跑掉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建武的面色也越来越沉，他心中清楚。如果到黄昏之前，再找不到张须陀，他就只有撤了。因为那时隋军的援军也到了。他可没有把握，能在宇文明和屈突通的联合攻击下，还能全身而退。
这时，张须陀带着的身边那支百余骑兵的队伍，在河边不断往来冲杀，救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被围攻隋军，可是始终不见罗士信、秦琼和程咬金他们的身影。而救出来的士兵大多都是身负重伤之人，没有多少战斗力，反而成了拖累。
虽然张须陀人越救越多，可他身边能和他一起作战的兵马却是越来越少。
不知不觉中，天上下起了小雨，大地被雨水润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整个战场之上，撕杀声已经没有了。只有偶尔一两声的惨叫，那是被搜捕到的隋军被高丽联军屠杀时，临死前的惨叫。
张须陀骑在陪伴自己多年的战马上，仰首望天，在他的身后，只剩下了二十八骑亲卫。
两万八千人杀向高丽，原本是想为国立功，让这些山东的子弟兵们有一个好的前程。但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却只剩下了二十八骑。看着当初纵横山东河南，威震天下的齐郡八风营铁军，如今却只有二十八个满脸血污，人人身上带伤的老亲兵。
他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些长期跟随自己的部下，这些骁勇的齐郡子弟兵跟着他，征伐中原的乱匪，打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剿灭了一股又一股的叛贼。可到了最后，这些跟着他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们得到了什么？他们的家园山东是叛匪作乱的重灾区。如今早已土地荒芜，民不聊生，赤地千里。他们的家人大多都已经死在了叛匪的屠刀或者朝廷的横政暴殄下。
这些来自齐郡的子弟兵们，跟着自己打的胜仗是越来越多，可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家园和亲人都保不住。这让张须陀如何不心中有愧？
如今，他们更是因为皇帝一纸命令，从山东跋山涉水，不惜奔走千里，来到了白山黑水的辽东地区。在一番血战之后，却是多数客死他乡，成了至死不能回家乡安葬的孤魂野鬼。
想着这里，张须陀眼中不由流下两行清泪。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今趟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纵横中原无敌手的大隋第一猛将。如今却是被这些以前看不起的草原部族打得如此惨败，这让他如何有面目回去见山东的父老乡亲？
身后的二十八名卫兵也感受到了自己将军的苦闷和悲痛之情，全都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