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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胜利了。
退庭后,张成当着众人的面拥抱莫语涵,含泪感激她的鼎力相助;一同出庭的庭庭和宣宣也一左一右,抱住她的大腿,甜甜地对着她笑。
莫语涵也回他们一抹粲然的笑,一颗心轻盈地飞扬。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每回出完庭,她通常只觉整个人被掏空,只想躲去芳疗中心忘掉扰人的一切,从不曾像现在这样神采飞扬、活力充沛,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马上接下另一个案子了。
这感觉,太奇妙了。
她流转眸光,寻找温泉的身影,迫切地想与他分享这激昂的情绪。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留在台北陪着她,在她家附近租了个小房间,陪她东奔西跑,一起为这件案子奋斗,他一直在她身边。
「温泉呢?」找不到熟悉的男人身影,她忍不住询问张成。
张成闻言,脸色一黯。
她蓦地有种不祥预感,「他人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有跟我说,他会先走。」张成搓着手,垂下眸,不敢看她焦急的神色。
「为什么要先走?他要去哪里?」
「回台东。」
「他回去了?干嘛那么急?连声再见也不说?」她喃喃低语,酸涩的滋味在胸臆间漫开。
「他……就是不想跟…说再见。」张成叹了一口气,「阿泉说他最怕这种场面了。」
什么意思?因为他害怕说再见,所以索性连再见也不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她面前消失?
他怎能这样做?怎能就这样…下她?
她气极,倏地提起公文包,踩着高跟鞋就旋风般地卷出法院。
可才一踏出法院,媒体便立刻团团把她包围,镁光灯不停地闪,记者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访问她。
「对不起,请让一让。」她不耐地展臂排开汹涌而至的人群,纵目四顾。
他不见了,真的走得无影无踪了,真的走了——
迷惘,像苍茫的夜色朝她当头罩落,她怔立原地,忽然间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辨不清方向。
身畔,一群记者激动地追着她,问题此起彼落,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没有他在身边,再多的喝采与掌声,也只是空虚。
忽地,一只小手拉住她裤管,扯了扯。
她垂下头,茫然地望着正仰头凝睇她的庭庭。
「莫阿姨,泉叔叔要我交给。」
「什么?」
「这个。」小女孩举高手,递给她一封信。
浅蓝色的信封上,是他端正齐整的字迹。
她瞪着,墨睫慢慢地染湿了。
语涵:
别骂我,我知道…现在一定很生气…
一定在想,怎么会有这么胆小懦弱的男人,连当面说声再见也不敢?…
一定瞧不起我。
请原谅我。
跟人道别一向不是我的专长,我从小就最怕曲终人散后的无尽荒凉。我喜欢热闹,喜欢与人谈天说地,却不知道当聚会结束后,该怎么潇洒地说再见。
尤其定,对一个明知再见机会渺茫的人说再见。
原谅我,说不出口。
原谅我,就这样离去。
原谅我,当年任性地断了与…的音讯,现在,又不和…商量,便决定从…面前消失。
?我想,我们还定不要再见了。
相见不如不见。请…原谅这么怯懦的我。
因为我不敢把握自己能笑着看…嫁给别的男人、能笑着给…祝福。
坦白说,十七岁那年,我之所以会绝望得想去自杀,除了因为心中的棒球梦幻灭了,也是因为。
我再也没机会得到…了…
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男人,不可能与我相守终生,不可能甘愿下嫁给我。
我知道。
记得…曾在酒吧里问我的话吗?…问我,难道甘心一辈子蛰伏在乡下,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老师?
那时候,我就明白自己果然没想错…
不会喜欢我。
可我还是想让…知道,语涵,…其实并不太懂我。
我其实很喜欢当老师,很喜欢我带的那些学生。
虽然这辈子我是再也不可能站上棒球的舞台了,虽然我曾经为此怨过恨过,但那些怨恨,都已随风而逝,如今的我,乐于成为一个乡下学校的老师。
我不觉得不甘心,也不会遗憾。我爱绿园,爱这美丽的小镇纯朴可爱的人情与风光;我爱绿园,正如…离不开台北一样…懂吗?
不知道该送…什么,所以我在…办公室柜子里,留下一坛酒。
那坛酒,是莫爷爷为…酿的,那年…离开绿园后,我看着他一个步骤一个步骤,亲自酿制的。
他是爱…的。虽然他曾经那样排拒过…们母女俩,但他的确定爱着…们的。
那是他亲自为…酿的女儿红,他要我在…结婚时替他送给。
所以,我把这坛酒留给。酒里,一点一滴都是莫爷爷对…的祝福,也是我对…的祝福。
祝…幸福。
只要…幸福,我相信莫爷爷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而我,也能了无遗憾。
只要…幸福。
终曲
日轮,慢慢沉落山头,霞光夕影,瞬间围拢整座小镇。
老旧的月台,驶进一列长长的列车,车门开启,零零落落走下几个归乡的游子,温泉亦是其中之一。
他扬起头,望着天际逐渐苍茫的暮色,心口,也如同黄昏一样迷蒙惆怅。
「阿泉,你回来了啊。老张的官司怎样了?赢了吗?对方有没有赔钱?」剪票口,一个一辈子都在台铁工作的老人问他。
他微笑,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下老张可吐了一口怨气了。」老人呵呵笑,「他们一家老小生活也能好过些了。」
「是啊。」他漫应,朝老人挥挥手后,径自踏出火车站。
一见他回来,镇上老老少少全围上来了,追着他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也问了帮张成争取这一切的莫语涵。
「这个女人还真不错,本来我还以为她比双城那些势利鬼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心地这么好。」一个大婶说道。
「对啊,那时候我们看你跟她在一起,以为你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了,都为你担心呢。」另一个大婶接口。
「幸好是我们误会了,原来她是个好女人。」
「是啊,确实不错。」
镇民一阵赞叹。
温泉闻言,却只是黯然垂首。
「好啦,知道你舍不得她啦。这有什么?将她娶回来不就得了?以后你们不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
他涩涩苦笑。
「好了好了,阿泉刚回来,一定累了。」见他神色不对劲,一向热心的旅馆老板娘替他排开众人,「大家别烦他,让他回家休息吧。」
温泉感激地看她一眼。
「对了,阿泉,采云现在正住在我们旅馆呢。」老板娘忽说道,「她等你好几天了……」话语方落,孙采云清隽的声嗓已然扬起——
「泉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她奔向他,拉着他的手又叫又跳,高兴得不得了。
「听说…在这里等我好几天了?」他问。
「是啊。」她用力点头。
「找我什么事?」
「来看你啊。」她灿烂地笑,不由分说地挽起他臂膀,「你一定很累了。来,我陪你走回家,顺便帮你煮晚餐。我现在烹饪手艺不错了,连我妈妈都称赞我呢,你一定要尝尝——」
一路上,她叽叽咕咕又说又笑,温泉却只分了一半心听,另一半,无边漫游,不知所之。
他想着莫语涵,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着她瞠目薄怒时依然动他心弦的模样,想着她看到他留下的信时,肯定气得惨白的一张脸。
她一定很气他。十七岁那年,他懦弱得不敢回信给她,现在,他又不道再见便在她眼前消失。
他是个懦夫。他知道。
他不敢面对她披上白纱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绝对无法微笑以对。
这么多年来,他学会了用微笑面对许多事,可唯独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另一个男人怀里,他做不到。真的无法做到啊!
「……泉哥哥,你怎么了?」惊愕的嗓音拂过他耳畔,「你脸色好难看,眼睛好红,你……哭了吗?」
他神智一凛。他哭了吗?真没用啊!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时,眼角忽地瞥见一道窈窕倩影,正伫立于他家门前。
「语涵?」他不敢相信地低喊,「…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竟然先他一步来到他家门前?不是作梦吧?
看出他的震惊,莫语涵浅浅一笑,盈盈走向他,「这世上有一种交通工具,叫飞机。」她半开玩笑地说。
原来她是坐飞机来的。温泉莞尔,暗骂自己笨,湛眸望向她满蕴笑意的容颜时,嘴角也不禁微微一牵。可只一会儿,浅淡的笑痕便敛去,空余神伤。
「…怎么来了?」他哑声问她。
「我有话跟你说。」响应他的嗓音同样沙哑。
他心一扯,正想说什么时,身旁的孙采云抢先一步开口——
「…来做什么?…不知道泉哥哥刚回到镇里很累吗?干嘛还来烦他?」她语气尖锐,敌意明显。
莫语涵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我有话跟温泉说。」
「…想跟他说什么?」
「那不关…的事。」淡漠一句堵回孙采云不识相的追问。
她倒抽口气,年轻的心灵直觉感应到了危机,从莫语涵冷静坚定的眼神里,她敏感地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于是决定先发制人。
「我……我告诉…,我喜欢泉哥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他了。」她高声强调。
「那又怎样?」莫语涵仍是漠然。
她狼狈地一窒,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我喜欢他!自从他救了我,我就决定这一辈子跟定他了!」
「他救…?」
「对!…一定不知道吧?当年泉哥哥就是为了救我,才会被车子撞到的。」孙采云胜利地喊。
原来如此。莫语涵微微颔首。「所以…是为了报恩,才喜欢上他的?」
「才……才不是!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他是最棒的、最温柔的!」
「所以呢?」莫语涵柔声问。
孙采云又是一窒,「所以……所以…不许跟我抢!我不会允许的!」她锐声下战帖。
莫语涵从容接下。「我知道了。」
「…的意思是——不会跟我抢?」孙采云瞪她,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轻易解决。
「我的意思是,…的主张我明白了。」莫语涵轻扯唇角,似笑非笑。
「那………怎么说?」
「…想听我的主张吗?」
「…说啊!」
「我的主张是,…个人的意愿跟我没关系…喜欢温泉也好,不希望有人跟…抢他也好,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什么意思?」孙采云不懂。
「我不在乎…怎么想。我在乎的,是他的想法。」明眸一转,落定一旁对这一幕哭笑不得的温泉。「你怎么说?你也喜欢这位小姐吗?」
他苦笑,「…明知道我的心意,语涵。」
「我要你说出来。」她霸道地道。
他叹息,无奈转向孙采云,「对不起,采云,我很抱歉以前一直没注意到…的心意,可是我——」
「泉哥哥!」察觉他要说什么,孙采云惊愕地拉高嗓音。
「……我把…当妹妹。」他低声道,明白这句话将严重刺伤这个年轻女孩。
她果然刷白了脸,「可我不要当你妹妹啊!我喜欢你,我一直就想嫁给你啊!」
「对不起。」他只能道歉。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她震惊地后退,震惊地瞪着他,「你、你、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温泉闭了闭眸,「……对,我喜欢她。」岂止是喜欢而已。他爱她,已无可自拔。
「你……你这个笨蛋!我讨厌你!」孙采云愤然跺脚,掩面哭着离去。
他怅然凝望她背影,好中晌,才转过头。「…到底来做什么?语涵。」沙哑的嗓音里,掩不去浓浓疲惫,望着她的眸,还淡淡泛红。
那苦涩的红震动了莫语涵,她凝睇他,明眸敛去了面对孙采云时的锐气,漫开迷蒙水雾,「你……你猜不到吗?我来骂你的。」
「骂我?」
她深吸一口气,「我看了你的信了。」
「然后呢?」
「我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她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是的,他早猜到了。他闭了闭眸。
她咬着唇,明灭不定的眸像对即将出口的话举棋不定,直过了好半晌,才终于狠狠一咬牙,「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自己信里说什么吧?」